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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五十五章 疑踪 ...

  •   云风村所在地属成州难得的平原,离松县不远,三人策马一个半时辰便到了。
      此地平缓,放眼望去大片水田泥垢中矗立着收割后的稻桩,朝间晨雾弥漫尚未散尽。
      林玉安从余雾中见着了晨光的形状,他试着数一数排列整齐的稻桩,片刻后又被自己逗笑:目之所及皆是稻田,莫说其间稻桩,就连数清田地都不容易。
      宫洛雪驱马缓步与他并行道:“约莫三年前,我近秋收时节路过此地,金色稻浪层层翻涌,那场景煞是好看,亦颇为壮观。”
      林玉安听他描述,觉着美妙无比,向着远处看去却只见三三两两农舍,便问他:“云风村的村民都住的这般零散么?”
      宫洛雪笑答:“村民屋舍多聚集在东头,这边的屋子农忙时歇脚用。”
      成广在二人前方两丈处遇上一位挑水的老者,便下马问道:“劳驾大哥,敢问孔大夫家在何处?”
      老者见他背着药箱,连忙放下担子说:“沿着路一直走,进村东头门上挂着铃的那家便是。你们是医馆来的大夫吧?”
      “是的,大哥。”成广答话间,宫洛雪和林玉安也跟了上来,下马听着。
      “昨日孔大夫挨个说了,今日有大夫来,让村里人有需要的都去看看,你们先去啊。孔大夫应是等着的。”
      “诶,那您慢些。”
      三人前前后后牵马前行,林玉安想起在书中见过对世医的描述。
      在大绥,村中自有大夫,也有行脚医四处看诊,但老百姓更为信任子承父业的世医。可世医通常坐诊医馆,不轻易出诊,若是寻常人家中有急诊或重病需请世医大夫,是得雇车马上门请人,甚至很早之前尚有病人子女上医馆背大夫的风俗。
      想到此处,林玉安问道:“宫氏医馆向来有出诊的惯例么?”
      宫洛雪答他:“出诊乡村乃是父亲定下的规矩。高祖父出身太医院,致仕后到了淮州,那时多为达官贵人上门求诊,除坐堂外,出诊也遵循旧制。”
      “如书中记载那般,病患家中车马接送保障食宿,且诊金不得议价么?”林玉安看着他好奇发问。
      宫洛雪向他靠近了些,垂目看来笑道:“正是。不过父亲与祖宗们不同,除跟着爷爷学医,还习武,十几岁结识楚师伯便一同走南闯北,回家后将各路见闻说与爷爷。乡村间不少病患本是弱疾,可求医无门致弱疾变恶疾,最终丢了性命。与之相比,县里、城里的百姓,一点风寒便能得到上好的诊疗,若是急病,也能迅速请到坐诊大夫,颇为不公。若继续依旧制出诊实在有违医训。彼时宫氏弟子众多,医馆亦是遍布境内,父亲便提议建巡诊制,时常至乡村义诊。”
      林玉安听罢感叹道:“宫伯父真是医者仁心。”
      说话间已远远看见一户农家门口站着一位中年男子,待三人到了近前,抱拳招呼道:“三位是宫氏医馆的大夫吧?”
      宫洛雪抱拳道:“正是,阁下是孔大夫?”
      “在下孔淳之,诸位请进。”说着话,又互相请教了称呼,便将三人领进了门。
      院中草棚下摆放条桌以及数个条凳,桌上放置笔墨纸砚,做临时诊桌。孔大夫先领着他们进屋内饮茶,又将村中近期情况介绍一二,说年节间有两户人家添丁,母子平安,都在月子里不便出门,孔大夫取来脉案,请宫洛雪指点方子;之后又道另有三五位老人年纪大,想请几位上门瞧瞧。
      闲聊几句,约莫半个时辰后,村民陆续来了,几人便忙开。
      宫洛雪替村民把脉,林玉安跟在身旁研墨递笔,成广则坐在另一侧也替村民把脉,实在拿不准的,便叫宫洛雪再把一遍。
      遇上一些寻常病症,宫洛雪便吩咐林玉安从药箱中取出提前备下的药丸分发出去;另一些则拿了方子自行抓药煎服。
      村民不多,一个时辰出头便看得七七八八,见只有两三人候诊,宫洛雪便叫成广去屋内替那些需行针推拿的病患处置。
      院中村民散去后,成广里屋的还未处置完。想着还得去几个老人家中,林玉安便帮着收拾。
      宫洛雪凑到他耳边问:“玉安,我好看么?你老盯着我。”说罢嘿嘿一笑。
      林玉安一瞬红了脸,又企图掩饰被戳穿的尴尬,用看傻子的眼神瞪了回去。问他:“方才你同成广因何神色有异?”
      宫洛雪得意地笑了几声才说:“云风村有意思,村民几乎未受胡方丹影响,仅三位与邪物有过接触的迹象,但影响微乎其微。”
      “哦?”林玉安有些诧异:“是云风村不够偏僻吗?”
      “许是其一吧。”宫洛雪背上药箱继续道:“不过据咱们所知,一旦村中有接触,定然全员覆没,所以才觉得有异。”
      林玉安思索一阵道:“许是才有接触,邪僧便被诛杀?”
      二人行至门口等待成广和孔大夫。
      又听宫洛雪道:“诛杀邪僧一事不过几日前才发生,时间对不上。”
      这会儿已近午间,暖阳当头十分舒适。林玉安见宫洛雪说着话一边挽袖口一边鬼鬼祟祟四处张望,正想开口问他寻什么呢,忽的被这人揽着脖颈在唇间狠亲一口。
      今日他身上草药香混着阳光的味道,比往日更加迷人,林玉安顺势将头埋进他胸前,狠狠嗅了两口,听他道:“一会儿问问孔大夫便知。”
      二人腻歪打闹一阵,听见身后成广和孔大夫的交谈声,林玉安一把将宫洛雪推了个趔趄,背着手故作镇定地站着。
      一个时辰后,巡诊下来三五老人并无大碍,行了针,又留了方子,他们今日任务算是完成了。
      从老人家出来,宫洛雪问道:“孔大夫,近段时日以来,村里可有奇异之事?”
      孔淳之摸着胡子想了想说道:“...近日倒没,不过年节间确实发生了件大事儿。”
      “哦?”宫洛雪奇道:“说来听听?”
      “这事儿啊,还得万分感谢一位道长。”孔淳之面色虔诚,感怀之情满溢:“正月初十有村民外出走亲戚,第二日竟带回妖邪之物,声称其乃圣灵奇药,服食后无病强身,有病则百病可愈。”
      林玉安心道:可不就是胡方丹么。
      “当时村中住着一位道长,见了此物便告诫村民不可信之。他与村长、长老乃旧识,大家自是信他所言,便不允许家中子女服用此物。咱们村中有一个小无赖,这妖邪之物便是他带回来的,见家中长辈不允许,便邀约几个要好的一同在村外祭拜,也偷偷服用此物。”
      “约莫过了两日,村里几个孩子约着摸黑上山,偶见那几人正对一僧人磕头,又割了手腕放血,跟中了邪似的,连夜跑回来同村长说。村长便带头去抓人,当然也叫上了道长。”
      “赶到时,三人晕倒在地,小无赖被抓走。好在道长本事高,循着迹象赶上了,可那小无赖已不成人形,一身鲜血放得干净。道长不让我等靠近,孤身一人前去追击。”
      “我和村长见他迟迟未归,心中担忧,便循着声响找了去,待我等寻到时,见僧人正一掌拍中道长后背。那一掌好大的力道,二人身边大石都被震碎,我与村长情急之下只好用石头朝那僧人扔去,好在危急时刻又来了两位义士。那僧人似是有些接不上招,转身逃走,那两位也追了去。”
      宫洛雪想起药王谷被埋伏时,也有身份不明之人出手相助,江湖上有些大侠倒是有这般行径,出手相助不留姓名,甚至不愿现身。
      林玉安听这一阵,觉着这道长跟传奇话本里的英雄如出一辙,心中好奇又追问道:“后来呢?道长受伤严重么?”
      孔淳之道:“道长自是说伤不重,可我也算个医士,见他面色不好,要把脉他又不肯。只在村长家田边木屋闭门打坐两日,咱们村里人都想感谢他,送鸡送蛋送菜送衣,可他什么都不收。在一个夜里将村民悄悄送去的东西送到门口,便独自离开。”
      林玉安又道:“这道长当真内力强大,受邪僧一掌竟无重伤。孔大夫可知晓道长来自哪座仙山?”
      “诶,他提过要回...回哪来着...”
      “多半是武当山的道长。”宫洛雪在一旁接话:“只是不知具体是哪一位...”
      “不是武当山。”孔淳之一拍脑门道:“他说回灵泉山。”
      “灵泉山?”宫洛雪心头一颤,这才想到师父早年正是扮作道士行走江湖!
      猛地转身拉住孔大夫急问:“道长姓什么?”
      孔淳之被他吓着了,瞪着眼面露惧色吞吞吐吐:“姓...姓白。”
      “名字呢?你可知他名字?”宫洛雪脸黑得可怕。
      “这我不知道啊...村长说多年前相识,只称呼他白道长,并不知其名...”
      “洛雪!”一声沉稳、内力极强的呼声从后方传来。
      林玉安转头看去,是一位高大健硕,发髯花白,年过半百的男子。他身着狐裘长马甲,内着枣红劲装,配着精钢臂鞲,身后背一把长刀,正牵着高头大马缓缓前来。
      不等林玉安开口询问,宫洛雪和成广已抢身迎上去,语气中满是惊喜:“楚师伯!”
      成广上前伸手要接东西,却被宫洛雪抢先,嘴里急道:“成广你即刻回医馆发信询问各地近日是否有师父就诊档记,必须快,我晚间回来要看见消息。”
      成广听罢亦是神色严肃,向楚天吟行了礼转身便跑。
      林玉安拍拍孔淳之肩头对他说:“白道长乃宫大夫恩师,听闻他受伤,一时情急,还请孔大夫多多包涵。”说罢便上前从楚天吟手中接过马缰。
      孔淳之跟在他身后道:“无事无事,白道长是云风村大恩人,我这段时日也担心着呢。”说着加快脚步和林玉安并行跟在二人身后。
      只听宫洛雪着急道:“楚师伯,方才听闻师父来过这里,还同邪僧打了一架,又受了伤...”
      楚天吟先是停下脚步转身捏着宫洛雪两臂左看右看,嘴里说着:“我昨日见方敬禹,知晓你等青桥村一场恶战。好孩子,长大了!”看了一阵见他依然身强体壮,又继续道:“敬禹同我说九尧离开药王谷便回灵泉山,可我觉着不太对。我一路追踪九尧足迹,发现他此行乃重走早年闯荡江湖之路。”说到此又转头看了一眼林玉安。
      “师伯,您直说吧...这是沧州林氏独子林玉安。”宫洛雪急忙介绍:“我在信中与您提过。”
      林玉安对着楚天吟抱拳行礼,楚天吟点头示意后继续道:“你师父走的这一路,当年乃是与文若竹同行,二人分别前最后一站便是云风村。我料想九尧定会到此,便从药王谷过来了。”
      宫洛雪深知白九尧对文若竹身死耿耿于怀,但再早以前二人结伴行走一事又甚少听师父提起,只在师父带他与文若竹唯一一次见面时,听过些许趣事。
      又听楚天吟道:“你师父定然是回灵泉山,只是受了伤情况不明。但他的内力你我都清楚,既说无妨,应无大碍。你且放宽心,他都多大年纪了,实在严重定会去医馆。”
      “师伯,我与那邪僧交过手。”宫洛雪面上尽是焦急:“邪僧内力惊人,功夫又邪门。师父的内力我当然清楚,可何时见他需打坐两日?孔大夫又瞧出他面色不好,这叫我如何放宽心?”
      楚天吟愣了愣,白九尧的功夫他是知道的,论打架,能伤他的人甚少,既不是当场毙命,便构不成威胁。
      可他实在不明白,跟个闷葫芦似的人,怎会突发奇想将年轻时走过的路重走一遭。
      抬手拍拍宫洛雪肩头宽慰道:“别忘了你师父内功根基来自文氏心法,此心法亦有疗内伤之道。他修习多年,这点伤应知如何处置。再说,孔大夫在侧,真有什么事儿为何不请他先把脉?你师父不是那死要面子的人。”随后转头问孔淳之:“这位便是孔大夫吧?敢问九尧在云风村待了几日?都做了些什么?”
      孔淳之愣了一瞬,林玉安在旁说道:“九尧乃是白道长的名讳。”
      “哦!”孔淳之连忙抱拳答话道:“白道长只是住在村长家田边木屋,停留六日。每日天光之时已能见他在屋前院中练功,白日里就在田间行走溜达,用过晚饭后,偶尔会来村中走走。除去离开前两日闭门打坐,其余每日如此。”
      听罢,楚天吟沉默一阵说道:“洛雪,你师父那性子,怎会想到出来走这一趟?你惹他生气了?还是岑子犯傻了?”
      “师伯。”宫洛雪无奈道:“岑子有多乖您是知道的,怎么可能惹他老人家。您要说我...哎...是!我藏起来是不对,回去就给他老人家磕头认错。您是不是觉着哪里不对?”
      楚天吟面色也为难:“我是真说不上来。他冬日里来我那住了两日,只叙旧下棋小酌,亦未提及之后行程,可...”说到此又张望一番道:“岑子呢?”
      “在松县。”宫洛雪道:“跟着两个哥哥办点事儿。”提到岑子,索性急道:“师伯,您同我回松县,一来等晚间医馆的消息,二来也见见岑子,咱们也再合计合计他还能去哪。”
      楚天吟道:“行!无论有没有消息,明日我往灵泉山去。倒要好好问一问这老家伙,一把年纪了怎的这般叫人操心!”
      林玉安在这间隙想起一事,对楚天吟一抱拳道:“楚师伯,玉安有一事请教。”
      “请讲。”
      “与白师父一事虽无关联...但...您是否识得伊图林部阿吉娜?”
      他这一问,宫洛雪也惊了一瞬。
      楚天吟沉默片刻答话道:“你们怎的问起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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