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悖论》猫空古厝

7、第 7 章

　　考完试，就是中秋与国庆的连假，沈蕉月问安白游要不要搬过去和她住，安白游想也不想便拒绝了，自由对他来说是会上瘾的东西。
　　假期的前一天晚上，安白游躺在床上，考试的结束令他整个人都舒缓了下来，想想这个假期该如何度过，是惯着暑假的模样在家中一直呆着，亦或是去逛一逛，毕竟是凉爽的秋天，午后时分，无论是经黄绿点缀的公园，还是无人问津的老巷古寺，都是不错的选择。
　　正当安白游思忖着该着怎么不枯燥地将这八天过完时，手机的铃声不急不缓地响起，是一串陌生的号码，从床上起身，接下电话，那头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喂，是白游吗？”言语间温婉的调子，似江南园林的烟雨落花，在湖面，一圈圈的微波扩散开来，摇荡着花与树的影子，
　　“嗯？你是…南堇？”
　　“看来没把我忘了呢。”语气欣慰，明明是一副长辈的调子，却轻柔得使人不舍得反驳。
　　“哼，明明是你把我忘了吧，整个暑假都不见你理我。”安白游话语间透着股憨气，他也只有在南堇面前才会这般不设防。
　　南堇是他小学便认识的，大他三岁，一次偶然使得同校的两人相识，平日里很照顾他，后来南堇高中要去了市区读，相互之间已然十分密切，平时上学就在聊天软件上联系，放了假等南堇回来就带着他一块玩，直到南堇高三，学业繁重才渐渐少了联系。
　　南堇闻言，语调缓了些，轻叹道：“暑假那段时间爷爷病重，一直在市里治疗，送他老人家走后，又临着大学开学，才没法找你…”
　　安白游蓦然止了声，心里忽然有股无力感，他在南堇高三的时候没有打扰，后来暑假，也不曾主动过问，现在看来，他这个朋友实在是有些太不称职。
　　片刻，才艰难地开口道：“抱歉…”
　　南堇也感觉到了他的异样，语气一转，道：“道歉什么，傻蛋可别胡思乱想了。”
　　“嗯。”
　　“要不要出来，我这么久没回来，这次可得你带我去玩了。”
　　安白游闻言，为难地说：“可我暑假也没怎么出门…”
　　“没事，我们随处走走也行，怎么，还是说和我生疏了？”
　　“唔怎么可能，你在家吗，我现在去找你。”安白游这会才从愧疚中缓过来，声音不由得拔高。
　　“我散步呢，一会就到你家楼下了。”
　　“啊，那我现在下去。”挂了电话，赶忙洗把脸就匆匆出门，下了楼才发现，身上不过一件短袖，渐寒的秋风吹得过，双臂不由得抱着相互取暖。
　　“穿这么点就出门？”
　　安白游放下双臂便回身，南堇站在不远处，及腰微卷的长发，白色长裙配上浅色的牛仔外套，站在那，连安白游都有些不敢认。
　　漫步着走近，南堇姣好的面庞笑盈盈的，道：“认不得了吗？”
　　安白游歪头看着她，轻叹道：“你变化真的好大。”
　　“你也是呀，长高这么多。”说着，手轻轻揉了揉安白游的头，许是手感不错，眼睛跟着微微眯了些，笑意更深。
　　安白游摆了摆头，虚笑着说：“好啦，以前比你矮揉，现在一般高，还要抬手揉我脑袋。”
　　颇为不舍地将手放下，南堇盯了他一会，才道：“你感觉开朗不少呢，是高中认识了什么好朋友吗？”南堇可以说是伴着安白游长大的，他自从初中父母离婚后，愈发沉闷，南堇有意改变，但无奈离得远，只能每次回来就拉着他多出门走走。
　　“嗯？有吗？”安白游有些疑惑，不过说到朋友，脑海里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许眠风，然后好似被他挤满，想不到其他人。
　　“有的，挺好的。”说着，撇了眼他身上的短袖，微微蹙眉，不赞成地接着说：“穿这么点，阿姨也敢让你出来，要不要上去再穿些？”
　　“没事，这天还不冷，而且我妈去外边了，我现在一个人住。”
　　“阿姨去工作了吗？”南堇就见过沈蕉月几次，在安白游的口中，沈蕉月离婚后依旧全职陪着安白游，靠着房产租凭和安白游父亲的抚养费，很是安逸。
　　“嗯，她带我其实挺难受的，我中考完就劝她去忙自己的事，就在隔壁县，我外公留的店铺，经营一家美容院。”安白游淡淡地说，语气里满是无所谓。
　　“是这样吗…”南堇想接着问，可看还站在小区，不宜久聊，提议着先去找个地方坐下。
　　“嗯，要不去那？”安白游朝她眨眨眼。
　　“行啊，我好久没去那了。”
　　说着，两人便移步出了小区，路过一中门口，每逢放假，这一路上来来往往的人，摩肩接踵，好不容易到了一处公园，两人默契地往附近公园旁的巷子钻，由于是老城区，小路通达，不一会，便来到一家藏在其间的咖啡厅门口。
　　咖啡厅门面不大，比巷子还狭小些，门旁就一盏小灯，吊着“泽渡”的招牌，拱型的玻璃门，透着暖黄的光，吸引着过路者的瞩目。
　　他们以前常来这儿，轻车熟路地推门进去，进门的路是由一块块圆盘状的踏脚石组成的，空隙则铺满各色的小石子，引他们流进各个小包间，墙上还有几个架子或壁橱，摆着书和各式小玩意，不乏用心之处。
　　转头望门边看，则是一块抬高的木台面，上边是一架沙发，坐着个玩手机的男人，侧眼瞧见他们，才将手机放下，百无聊赖地道：“好久没看见你们了，要什么？”说着，站起身，懒散着带他们往里边走。
　　小包间都用布帘子半遮着，但不难看出大多有人。
　　“你想要喝什么？”
　　“唔我想喝抹茶。”安白游迷糊地说，毕竟太久没来了，自从南堇没回来后。
　　被领着进了包间，这家店的包间装饰各是不同，像这间，除了沙发矮桌，只剩下架子上的几盆多肉与相框，想来是太过简约，才没人选择。
　　南堇点了杯热抹茶和拿铁，男人便抬开门帘离开。
　　两人各自舒展地在沙发靠下，南堇率先开口问道：“你刚刚说阿姨带你难受，为什么这么说？”
　　安白游一愣，睫毛扫过下眼睑，淡淡应道：“她一直有自己想做的事，以前为了照顾我一直压抑着，只能将所有精力给我，我很难接住她的期待，倒不如像这样。”
　　南堇不忍看他这般，可想了想，索性说：“…你能照顾好自己就好。”
　　“当然，我现在还会做饭了哩。”说到这，安白游脸上染过一抹浅笑。
　　“是吗？那我有机会可要尝尝。”
　　“当然。”
　　两人间的气氛渐渐向着开心事靠，安白游说着暑假如何一个人舒服地宅家，南堇则谈起她的大学生活，互相填补着各自的精彩。
　　直到男人端着一个盘子进来，两人才缓了下来，他将饮品分别放在两人面前，再放下一碟精致的小月饼，道：“中秋快乐，送你们的。”
　　月饼是冰皮的，小巧又晶莹剔透，很招南堇喜欢，柔声向老板道谢，便伸手轻轻掐起一个，女孩嘴小，却也堪堪够两口吃下，看她染笑的眼，显然味道不错。
　　安白游心里冒出了个念头，正想询问男人些什么，包间的帘子外就传来唤老板的声音，安白游感到有些耳熟，却也想不出是谁。
　　男人应了一声，不等他出去，就有人着手掀开帘子。
　　安白游瞧过去，还不及反感，就下意识轻斜了下身子，掀开帘子的人被他不过眼地略过，但他身后，被帘子遮住的半张脸，映到眸子里，是许眠风也正朝着他对视。
　　待回过神，想打声招呼，男人已经出了帘子，将一切盖在另一头。
　　“怎么了吗？”
　　“没什么，看到一个认识的人。”安白游有些失神。
　　“女朋友？”
　　安白游摇摇头，刚想说些什么，手机就传来一声叮铃，顺手打开，嘴上不忘嘟嚷着：“怎么可能。”
　　南堇细眉微挑，也不说话，端起桌上的拿铁，静待着他看消息。
　　是过来玩吗？
　　许眠风发来的，安白游有些不想回，这几天考试，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再聊天，上一条消息还停留在考前那晚。不过盯着那条消息片刻，安白游还是动了动指头，编辑道：嗯，和朋友过来坐坐。
　　聊天里许眠风经常提到和朋友在做些什么，安白游则很少，平时多是自己一个人。
　　没听你说过，是初中同学吗？
　　这条消息来得格外快，安白游有些愣住，他应该不喜欢这样，就像他有时候也想知道许眠风在和谁一起，但都会忍住不去过问，在他看来，这是另一片私人空间，可许眠风问起，他并不抵触。
　　应该算，我们小学初中都在同一所学校。
　　这样呀。
　　没了下文，安白游就将手机熄了屏，一抬头，南堇正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不及安白游反应，开口道：“刚才那个？”她的直觉向来不差。
　　“嗯…”
　　“以前可从没见过你手机开提示音的，因为他？”
　　安白游有些汗毛竖立，南堇温润的声音染上探寻，总会有分蛊惑意味，虽然不知心虚从何而起，只得佯装木讷，道：“啊，没有，不知道什么时候开的。”
　　“哦，这样呀…”
　　两人怎么一个话术呀？安白游心里偷偷叫苦不迭，他每遇上这种话，总会觉得对方有些欲言未尽，可自己不敢问，只得暗暗猜想。
　　“好啦，关心你而已，尝尝这月饼，味道确实不错。”
　　闻言，安白游乖乖拿起一个，一口将整个吃下，牙齿轻触就是软糯的皮，破开则是里边的豆沙馅，似还夹带了些咸蛋黄，一起在嘴巴打转。
　　要过来一起坐会吗，现在就两个人，叶藏一会也来。
　　手机又传来信息提醒，安白游看了一眼，正想着拒绝，那头接着发道：你朋友也可以一起邀请过来的。
　　顿了下，安白游还是打算询问一下南堇，她也与叶藏认识，难保她感兴趣。
　　“怎么了？”
　　“我那个朋友想邀请我们过去，说一会叶藏也要过来。”
　　“嗯？”南堇颇有兴趣地将手上的拿铁轻轻搅了搅，然后将剩下的一口喝完，说：“那过去呗，我对你那位朋友还挺好奇的。”
　　闻言，安白游打字问许眠风他们在哪个包间，慢悠悠地将剩下的抹茶喝完，出了包间，就碰见叶藏，他似乎有些意外遇到他们。
　　“诶，白游，南堇，你们怎么在这？”
　　安白游闻言，也有些讶异地道：“刚刚遇到许眠风，他说你要来，问我们要不要一起，没告诉你吗？”
　　“没有，是罗顺忽然把我叫出来，我恰巧也在附近，就过来了。”
　　“忽然？”南堇轻声接过话。
　　“是诶，就刚刚。”边说着，三人一同往另一处包间走。
　　是个比较大的包间，内容也丰富的多，北欧风格的装饰画，书架，还有一架夹着幅石膏素描的画架，两个沙发各能容纳三个人，许眠风与另一人各占一个。
　　安白游看清了刚刚掀开帘子的人，也难怪觉得声音熟悉，原是当时第一次见到许眠风，过来叫他的寸头男生，想来也就是叶藏口中的罗顺了。
　　“你们来啦。”许眠风率先开口，罗顺则也跟着招呼他们，一副自来熟的模样。叶藏相较于许眠风，与罗顺更为熟悉，往他那处沙发坐下，安白游见状，又看了眼南堇，南堇冲他眨了眨眼睛。
　　安白游无奈，往许眠风一旁坐下，南堇跟在后面，坐到他边上，安白游为了她能宽敞些，还往许眠风那边靠了靠。
　　“那个，我叫罗顺，是眠风和叶藏的初中同学。”许是因为南堇在场，连安白游初见感到的痞气都收敛许多。
　　安白游还在为难着怎么开口，许眠风跟着接了话：“你好，我叫许眠风，是白游的朋友。”眼睛朝着南堇，谦和外好似还透着些其他意味。
　　“你们好，我叫南堇。”眼睛微弯，浅笑着朝两人看去，眼神多往许眠风身上停留了会，便转头朝安白游侧耳问道：“你还要不要喝些什么？”
　　“不用，你要么？”
　　“我再点份蛋糕吧，今天顾着来找你都没怎么吃的。”
　　安白游闻言，忙点下桌上的服务铃，男人很快走进来，对他们坐一起也见怪不怪，边耍玩着手机边问道：“还要什么吗？”
　　许眠风与罗顺已经点过了饮品，安白游点完蛋糕，转头看向叶藏，叶藏正端详着菜单，抬头点了份柠檬水，男人便懒散着出了包间。
　　“说起来你们怎么凑在一起了？”叶藏好奇地问起。
　　“眠风说遇见熟人，想叫过来一起，我就想着你能不能一块过来，人多热闹。”罗顺解释道。
　　安白游闻言，颇有些疑惑地看向许眠风，似乎和他说的不太一样，许眠风却只是朝他笑笑，将话题一转，道：“正好看到你，没打扰你约会吧？”
　　“啊，什么约会啊。”安白游有些木讷。
　　“白游和南堇应该是好朋友吧，或者说更像姐弟，这哪叫约会。”叶藏跟着开口解释。倒是南堇，浅笑着没有说话，许眠风接着道：“原来是这样，南堇姐姐看着是比白游大些。”
　　南堇眼睛微微眯了眯，意味不明地应声道：“我是比白游大三岁，不过我们小学就认识了，他一年级开始就是我看着长大的。”
　　安白游夹在中间，不知道怎么开口，就听着他们气氛颇为怪异地聊着天，耸拉着脑袋。
　　“你明天打算去哪玩吗？”
　　许眠风突然朝着安白游问，脑袋似乎往他这般靠了靠，安白游有些不适应地稍稍后撤，摸着脖子说：“应该没有，想着在家宅一天来着。”
　　“那能不能约你去玩一玩，就逛逛之类的。”
　　安白游眼睛微微发亮，笑着道：“可以呀。”
　　“行，那明天看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去找你。”
　　“不用，我来学校门口找你吧，我家很近的。”
　　“也可以。”许眠风笑着应道。
　　“诶，我也想去怎么办。”南堇半玩笑的语气，安白游自然听得出来，扭头笑着说：“行呀。”
　　“唉，可惜我得去外公家。”一副惋惜的姿态，瞟了眼一旁的许眠风，见他笑容依旧挂在脸上，略感无趣，只得小口吃起了男人刚刚送来的蛋糕，小小一块，简单的奶油加果酱。
　　叶藏与罗顺在谈些学校的事情，起初倒没怎么听他们这边沙发的聊天，待到看向他们，三人已经各自扶着手机，气氛颇为凝固。其中安白游最是坐立不安，头埋得深，恨不得被手机屏幕吃下去。
　　“要不今天就到这吧，这么晚了。”叶藏开口道，眼神迟疑地扫向众人，见都没意见，便叫来了男人结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