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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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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安分的人很多,但面上又都捧着张忠心耿耿的脸——
修养了几日,薄钰觉得琵琶骨上的伤口已经不甚碍事,待禾酥给她换完药,去偏房歇息后,轻手轻脚地起身,两指点穴解开内力,换上了藏在天花板横梁上的夜行服。
她近日在禾酥面前刷到了不少同情,是以让禾酥对她的监视松了些许,得以找到机会弄了套夜行服来。
府内绝大部分人的武功逊色于她,她今夜出去也只是仔细探探傅明霁的住所,不会有风险。
束好发,薄钰轻慢地掀开窗户窜了出去,融身于夜色中。
傅府的布局很简单,呈四方形,正中是待客的主殿,而主殿之后是书房,再往后便是傅明霁的寝房。
她的雇主告诉她,当今圣上有一份机密文件放于国师处保管,而她的任务就是窃取那份文件,若逼不得已,再行下下策。
她不在意那份机密文件的具体内容,她在意的是雇主给予的报酬——关于当年她父母惨死的真相。
薄钰停在书房门前,凝神听了片刻,小心地推门而入。
书桌、书架,一目了然,简单至极的房间。
如果是她,会将机密文件藏在书房何处?
绝不是书架上那些显而易见的卷轴。
一定会有暗格或暗房,毕竟这房间的占地面积与室内面积,看起来并不对等。
薄钰伸手在书架上摸索了片刻,却突然听到门外传来若有若无的脚步声。她立刻翻身而出缩到了墙角阴影处,不远处朦朦胧胧的透着灯笼的光。所幸今夜多云,月光被厚重的云层遮挡的不剩几分,走来的小厮并没有看到角落里的异常。
“怪了……主子明明都快睡下了,怎地又突然想起看书来?是哪本来着……”小厮找到傅明霁要的书,趁着四下无人翻了翻,想看看自家主子平日里都在看些什么高深的东西。
“嗯?‘他将那惊堂木往桌上一敲,四座便都竖起耳朵来凝神听着……’,竟然只是普通的市井小说吗?”小厮嘟囔了两句,提上灯笼拿着书走了。
薄钰又在原处屏息片刻,才是运起轻功回了君子轩。
云开始散了,快要到月上中天的时候,今夜已不适宜探查。
傅明霁从小厮手里接过书,只翻了两页便觉得有些无趣,倦懒地倚在床上把玩着手中铜钱,让小厮熄了烛火。
……
一大早,叶竹提着水桶准备给门口两颗红梅浇点水,远远便看到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驶来,车夫长得很是眼熟,像是——
像是长公主的人。
“叶侍卫,真是好久不见了!”齐林停好马车,毫不见外地跟叶竹打了个招呼,搬下小凳放到车门外。
叶竹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嘴上也没客气:“我要是没记错,我们上个月才见过面吧?”
“咳……叶侍卫这番话,可是不欢迎本宫来此?”
“殿下,您小心脚下。”秦可扶着沈惜文下车,又立刻将臂弯里的狐绒给她披上。
叶竹立刻将手里的水桶放下,双手抱拳:“恭迎长公主,叶竹并无此意,一时失言,还望长公主莫怪。”
沈惜文掩着苍白的唇咳了两声,摆了摆手。
“本宫近日来梦魇反复,心绪烦闷,故来寻国师降福,不知国师可在?”
叶竹将几人迎进门:“长公主来得不巧,主子应召去了宫中,一时半会应是回不来的。长公主先在君子……梅苑中歇息吧。”
想起右相之女目前借住在君子轩中,叶竹立马改口,将地点换成了梅苑。
“为何换成了梅苑?殿下以往一直在君子轩歇息的。”秦可皱着眉,不满地出声。
她其实对于国师这番安排也感到十分不满——他们殿下身子骨那么弱,每每来国师府,便是在君子轩下榻,那么多年来,大家都默认了也习惯了,偏偏这时突然冒出来一个右相之女。国师府那么大,怎么不把右相之女安排到别的地方去,偏偏是君子轩?
“君子轩目前有客人居住,也是圣上十分看重的人。”叶竹面色一冷,回话毫不客气。虽然他只是主子的贴身侍卫,但对方也只是长公主的贴身侍女,论地位谁也不比谁低,她可没有资格用这种质问的语气和他说话。
秦可被怼了一句,面色一僵。
“君子轩住得可是那位右相之女、谢家小姐?”沈惜文给秦可递过去一个不可冲动的眼神,轻声问道。
见叶竹点了点头,便又接着道:“本宫可否去见见这位谢小姐?”
叶竹犹疑了下:谢小姐重伤未愈,按理来说这些社交活动都不应参与,但长公主又发了话,不可推拒。右相之女的身份是低于长公主的。
“那么叶竹先一步去梅苑为长公主换上常用的药香,这期间长公主可在府内随意转转。”
叶竹委婉地表达了现在不要去打扰谢家小姐的意思。
“辛苦叶侍卫了。”沈惜文笑着点点头。羸弱的美人笑起来也温温柔柔的,像是新生嫩叶上的晨露滑入了春潭之中,激起一两圈浅浅的波纹。
薄钰正坐在檐下看着院内的红梅发呆——
傅明霁的书房里,有什么像是暗格或是机关?桌上的笔筒?不是,她昨日摸过,能轻易拿起,是普通的笔筒。砚台?不是,极其珍贵的端砚,很难在上面安装机关。那么书架上琳琅满目的书卷里,总有一卷是假的。
“恭迎长公主。”
禾酥的声音把薄钰的思绪拉回来,她眯了眯眼看着逆光走进院门的女子。
当今圣上的妹妹,长公主沈惜文。传闻长公主是先皇老来得子,与圣上差了不少年岁,是以先天禀赋不足,一副病弱之躯。不过……极得宠爱。哪怕是圣上,在很多无关紧要的事上也都会随着沈惜文的意。沈惜文在适婚年龄不愿嫁娶,圣上便没有让她嫁娶,还将“长公主”的称呼一直沿用至今。
她来做什么?
若是找傅明霁降福,今日傅明霁不在。而且降福,可与她无关。
禾酥轻轻扯了扯薄钰的衣袖,念着右相之女不曾入宫,小声提醒道:“谢小姐,这位是长公主,您该向她行礼。”
薄钰从檐下的竹椅起身,在禾酥的虚扶下缓缓走到院中,眸内谦卑地向沈惜文行了礼:“见过长公主。”
“……免礼。”
沈惜文低垂着眼眸,微俯下身,指尖轻轻搭在薄钰行礼的手腕上,扶着她起身。
自己却整个人向后猛地一倒,若非秦可护着,就是脑袋直冲冲地砸向卵石铺得小径!
“谢小姐!您何故推我们殿下!”秦可扶着满头冷汗、脸色苍白的沈惜文,愤怒地朝着薄钰喊道。
可等她定睛一看,却是傻愣住了。
早在沈惜文将指尖搭上薄钰的腕上时,薄钰就看好了角度,准备朝着那石凳倒过去。
既不去找傅明霁降福而来找她,那么九成九是来找她麻烦的,雇主后宅里的乱象她看了不少,也学了不少。
禾酥还没反应过来,薄钰便整个背部撞上石凳,强烈的冲击让她琵琶骨初初愈合的伤口又崩裂开来——
“谢小姐!”禾酥心下一慌,赶紧拿出随身的手帕按压住薄钰的肩胛,却仍旧没止住血冒出来。
薄钰的小脸一瞬间变得煞白,咬着唇没喊痛,摇了摇头轻声和禾酥说着无事。
“我……没有推长公主……”
傅明霁踏进君子轩的时候,就听到薄钰这么有气无力的一句话。
他刚从宫内回到府上,便见到长公主的侍卫急急忙忙地往外跑,看到他后眼睛一亮,和他说长公主与右相之女起了冲突,按长公主那身体……
就差哭出来,说沈惜文遭遇不测了。
傅明霁很微妙地站在了两方中间。一方眼神愤怒又错愕,抱着怀里似晕非晕的人;一方眼神焦急,忙着给人止血。
“禾酥,君子轩内备了谢小姐的伤药,先带她去上药。”
听到傅明霁的声音,禾酥心一定,应声直接将薄钰打横抱起,回到了内室。
“长公主今日来此,为何不派人通知在下一声。”傅明霁凤眸浅浅眯着,笑得温和知心,像春风拂面。
秦可扶着沈惜文坐下,从腰间锦囊拿出颗药丸放入她嘴中。片刻后,沈惜文才顺过气来。
“长公主真的要坐在此处歇息吗?谢小姐方才摔在这,伤口崩裂流了血,染了地上这些卵石,依在下看,长公主近日梦魇反复,莫要近血腥之气较好。”
傅明霁慢悠悠沏了杯茶,向着沈惜文的方向推了推。
沈惜文听到这番话,神色不自然的一僵,颇有些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这茶水便也没有接过来。
“是谢小姐先推了我们殿下——”
“好了!莫要胡言……”沈惜文难得厉声一次,吓得秦可把没说完的话愣是咽了回去。
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招数在普通人面前玩玩,获得点同情,败败右相之女的人缘还可以。但在傅明霁面前——
先不说他根本就不会看不透这些把戏,她也不屑于通过这些手段来获得他的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