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未灭，无以家为也》月明清欢

100、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求天家收回成命！”霍南仲俯身行军礼，有些焦急的说道。
　　天家用凌厉的眼神扫视着殿中的我和霍南仲，张公公见大事不妙，赶紧说道：“冠军侯爷，皇命已下，又岂能收回？”
　　霍南仲再次行礼：“新乐翁主尚未痊愈，又如何受得了边关的恶劣环境？臣愿替新乐翁主前往边关，还请天家恩准！”
　　殿里又是一阵沉默，天家抬起手示意霍南仲起身：“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朕作为天子，又岂能朝令夕改？且此事亦是新乐翁主亲自请命的，朕念其尚未痊愈，特派其随大司马大将军一同前往驻守，已是仁至义尽了。”
　　霍南仲紧皱眉头：“新乐翁主如今已中无解之毒，让她前往边关无疑是让她去送死，若天家执意如此，臣愿随之一同前往！”
　　“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天家的手重重锤在案上，“连朕的旨意你也敢质疑？朕留你在长安意在让你掌管虎贲军，你却不管不顾，为了儿女情长要前往边塞一走了之？朕可真是错看你了！”
　　霍南仲见天家这般生气也丝毫不惧，俯身行礼后便又要开口，我伸手扯了扯霍南仲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再说了，又主动跪在地上行肃拜礼：“求天家不要迁怒于冠军侯，臣女看管不严才让刘子衿有可乘之机逃亡匈奴，臣女知罪，愿领旨前往边关为大夏驻守边疆。”
　　“阿婉！”霍南仲蹲下身扶起我，“地上凉，你身体不好受不得寒。”
　　张公公瞧了瞧天家的脸色，赶紧接话：“天家，奴瞧新乐翁主这柔弱的身子骨都不一定能平安无虞至边关，更何况是驻守在那处呢？”
　　天家侧目，厉声说道：“一个小小宦官也胆敢教朕做事？”
　　张公公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奴婢最该万死，求天家饶命！”
　　天家扫视一圈又将目光落在我身上：“既是尚未痊愈便晚些时日再随大司马大将军前往边关驻守，至于其他的，朕意已决，都退下吧。”
　　霍南仲着急的上前两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求天家收回成命！阿婉此去恐有性命之忧啊，如若阿婉真去了，帝祉王和王后娘娘定也受不住这般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酸楚啊！微臣恳请天家收回成命！”
　　天家狠狠将竹简扔在霍南仲面前：“给朕站起来！堂堂冠军侯勇冠三军，竟然为这点小事就跪地求朕，是想传出去受天下万民耻笑吗？如若你当真是想护她想救她，就应当履立军功，封官进爵，待有朝一日凭自己的能力去护她周全，而不是在此处求朕！”
　　“求天家饶恕冠军侯，千错万错都是臣女的错，臣女甘愿受一切责罚！”我匍匐在地掷地有声的说道。
　　天家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向我和霍南仲两人，随后朝殿外走去：“行了都退下吧，朕还有政务要处理，今日便不责罚你们二人了。”
　　“恭送天家！”
　　霍南仲起身扶起我，我握着他的手：“阿仲往后别再这般冲动了，得不偿失，不必为我做到如此，人各有命，我不过是去完成我作为翁主作为臣子的本分，天家这般做已是仁至义尽了，别再为难天家了好吗？”
　　霍南仲忧心忡忡的看向我：“阿婉，我不想你去，此去恐怕真就是天人永隔了，我不想这般。”
　　“哪有这般严重，这不还有张以乐在吗？他的医术可好了，再说若是边疆无任何异常，说不定很快我又能随阿舅班师回朝的。”我浅笑着。
　　张以乐双手抱胸，面无表情的看着我说完这些话：“就你乐观。”
　　我伸手假装要打他：“张以乐我给你讲哈不要蹬鼻子上脸啊，小心我真锤你。”
　　“切！”张以乐瞟了我一眼，“就你现在这柔弱的模样，十个你都打不赢我。”
　　我傲娇的扬起下巴：“我是柔弱了些，不过我有阿仲啊，他总打得赢十个你了吧？”
　　霍南仲嘴角终于再次扬起了笑容：“那是自然！”
　　我伸手挽住霍南仲的手臂：“阿仲呀，你别太担心啦，天家特许我多留几日，说不定还能等张以乐的师傅御医义妁，她可是特别特别厉害的女子呢！医术高明，专为太后治病，说不定她有法子能治好我。”
　　霍南仲微微点头：“但愿吧，我有些不放心，想去营中与阿舅说说此事。”
　　“那你待会来我府中用餐可好？我想与你多说说话。”我笑盈盈的凝望着他的眼睛。
　　霍南仲微微点头：“也好，我也想多与你见见。”
　　“好，路上注意安全，不急，我等你。”我抬手轻轻替他拂去额间碎发。
　　霍南仲挤出一抹笑意：“好，待会见，我去去就来。”
　　我抬起手挡住刺眼的阳光，霍南仲的伸手拂过我的脸庞，眼里满是担忧，我将手搭在他的手背上，微笑着看着他，仿佛一眼万年，我真想时间就此停止。
　　我与他一同走到宫门前，眼见他翻身上马，疾驰而去，马蹄踏起一阵飞尘，转眼间便消失不见，仅留下零散的马蹄印。
　　桃夭快步走到我身旁：“翁主，府中传来消息，御医义妁已是到了。”
　　“这般快？”我有些惊讶的看向张以乐。
　　张以乐也疑惑的抬头：“师傅怎会这般快到，长乐宫到此处少说也得好几日，再怎么说也得明后日才到，不过也好，让我师傅替你早些瞧瞧，说不定还能早些将你治好。”
　　马车驶过长街，稳稳的停在府门前，张以乐快步下了马车便朝府中而去，我没什么力气，由桃夭扶着慢悠悠的朝府内走去。
　　一进府中便瞧见阿父红着眼眶向我走来，到了我面前又伸手抱着我：“阿婉，阿父没用，护不住阿婉，还让阿婉遭此劫难，边关咱不去，我们今日便回帝祉国，寡人不信天家还能派人到帝祉国去抓你。”
　　我喘了口气，慢慢说道：“阿父，抗旨不遵，是要灭九族的，阿婉是去边关驻守，又不是出兵，没那么严重，再说还有大将军在，匈奴人也不敢贸然进攻的，就当是去边关静心修养罢了。”
　　阿母眼含泪水紧紧握着我的手：“阿婉，阿母舍不得，舍不得阿婉受那般苦，你身子尚未痊愈便要去那般苦寒之地，叫阿母怎么忍心呢？你是孤和大王从小千娇万宠捧着长大的孩子，也是阿母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阿母怎么舍得与你骨肉分离呢？”
　　我鼻头一酸，眼泪便不听使唤的落下：“阿父阿母，没事的，阿婉定会平安的归来，阿婉还念着阿母酿的葡萄酿和行宫中的桃花糕，再说了，此次出征张以乐也与我一同前去，定是没什么问题的。”
　　“阿婉，阿母回去便将这些备好，向上苍祈祷佑阿婉平平安安，早日归家团聚，阿婉，一定要平安归家，阿父阿母，会在行宫中日日盼着阿婉，你的兄弟姐妹们也期盼着你平安归来，阿婉，一定要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归来，答应阿父阿母，无论如何也要归家。”阿母哽咽着，却还在替我抹掉眼泪。
　　张以乐低着头安静的站在墙边，御医义妁转头看向张以乐：“以乐，这便是你信中常与我提起那位翁主殿下吧？瞧着，确也是很美好的女子，只可惜身子骨弱。”
　　“师傅可有什么办法？”张以乐咬紧牙关，“徒儿，实在是无法眼睁睁的见她被病痛折磨。”
　　御医义妁走过来低声说道：“大王，娘娘，翁主殿下如今不宜大悲大喜，事况紧急，还是早些探脉治疗，免得延误了病情。”
　　阿母阿母这才反应过来，拍了拍我的手送我进了卧房坐在我床榻边。
　　御医义妁轻声问道：“翁主殿下近日是否有出现毒发的症状？”
　　张以乐抢先答到：“有过，许是还淋了雨加重了病情，吐了两次血。”
　　御医义妁先是平静的瞧了张以乐一眼：“翁主殿下这情况怎么能淋雨，以乐，你也不拦着点。”
　　张以乐生气的叉腰，又阴阳怪气道：“师傅您这话说得，翁主殿下做什么我哪拦得住啊！”
　　御医义妁转头看向我：“这些事日可有患过其余病症，有些什么症状？”
　　我思虑片刻摇了摇头：“并未，说来也奇怪，淋了雨也未曾生病。”
　　“许是这西域曼陀罗导致的，我先替你探脉瞧瞧你身体的情况。”御医义妁伸手摸了摸我的脉象，“还好，你脉象只是有些虚浮无力，并无其他异常，你所中的这西域曼陀罗应当并不是致命的那类，这曼陀罗的毒素也还未弥漫至五脏六腑，我瞧瞧你手上的伤口。”
　　我伸出手，御医义妁小心翼翼的瞧了瞧：“以乐，你这伤口处理得不错。”
　　张以乐骄傲的晃了晃头：“那是自然，这也是师傅教得好。”
　　“别得意得太早，”御医义妁浅笑，又抬起头看向我，“翁主殿下，你手上的毒已及时清理干净了。您吐血可能是毒发加之以往也曾中过毒，身体并未恢复好所导致的。用毒之人许是不懂毒之人，也掌握不了用毒轻重所以下得有些猛，且所用的这种曼陀罗并不致命，您可以放心，您并无性命之忧。不过这毒还是通过伤口渗透了些许在您体内，我替您开一道方子，配上那瓶续命药按时服用，不出半月定能将此毒从您体内全部排出。”
　　“可太好了！”阿父阿母欣喜若狂，“我们的阿婉终于有救了！”
　　御医义妁转头看向张以乐：“你呀，让你游历四方是叫你多去了解些新颖的病症与毒药，你倒好，光顾着贪玩，医术又如何精进得了？”
　　“可师傅，前几日我探到婉仪脉象却有些异常呀？这又是为何呢？”张以乐有些好奇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