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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路灯作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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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下半年开学的时候是正月初,连元宵节都没到,室外冷的很,从开着空调的宿舍楼出来,羽绒服拉链恨不得拉到头顶去。
我抬手看了眼手表,五点四十二分,还剩三分钟迟到,暗暗感叹着刚开学就要踩点进教室。
对于一中这变态的作息,大多人就算再不满也不太敢忤逆。
前广场周围的路灯尽职尽责站了一夜,足以照亮整个校园。门口刷脸机一声声播报“走读生已进校”,今天轮到理科班跑操,每个班都歪歪扭扭站了几个人。
升旗台旁边掠过一个身影,熟悉的亮橙色双肩包搭在他右肩上,穿了件黑色冲锋衣,校服外套随意挂在臂弯。
我第一次见他是高一刚开学时,他靠坐在行李箱上,在银杏树下等人,很惹眼。
后来文理分科,我们成为同班同学,并且在男生稀少的文科班成为同桌,我这才知道他的名字。
快走到行远楼门前时,他注意到我,脚的方向转到正门这边来,熟稔的打招呼:“阿符!早啊。”
听见他的称呼我脚步停了一瞬,才想起这是辛珏在五人群里发语音唤我时泄露出去的。
小时候我叫不清自己名字,总把阿芜叫成阿符,四岁才改过来,后来干脆就作我的小名了。从前只有一起长大的小珏知道,现在好了,他们四个都开始叫我阿符。
他说着揉了揉眼皮,“看你这样子也起晚了吧,我都差点睡过头,来的路上自行车轮儿都要抡出火星子来了”
这人说话好像永远带着笑,狗狗眼弯起来的时候很有感染力,和他的名字一样耀眼。就算再困乏的人脸上都会被他带出笑来。
话音刚落,被学校用来提醒迟到的起床铃就响起来。
为了防止进楼眼镜起雾,我把眼镜提前勾下来。
我只到他眉眼,说话时要仰一点头才好看到他眼睛。
“嗯,早”从去年十一月上网课开始我们就没见过,许是因为这个,念到他名字时我嘴角弧度忍不住扩大一些,
“徐炚”
很不幸,因为那两句寒暄,今天没能踩得住点,拐进楼道时班主任老余已经靠着墙等在那儿了。
“徐炚,盛庭芜。站那儿”
虽然叫他老余,但他也刚26,平时算得上为人随和,班里人都不怎么怕他,叫哥的次数比叫老师的不知道多多少。所以这会儿被他抓迟到,还不如被数学老师课上点名来的可怕。
“修文哥,我们没迟到吧,”徐炚照常跟他耍赖,“到楼门口的时候铃声刚响,说了两句话才耽误了”
“谁证明啊”老余挑了挑眉。
“门口路灯!耳明眼亮的,您要不和他交流交流?”
“……”
到底是刚开学,我刚往班里瞄了一眼,三十九个人的班,起码有一半人都没到。
老余应该也知道,没怎么为难我们,他自己又靠到墙上去了。
我不怎么和老师交流,但因为英语成绩好,和教英语的老余关系还不错,进班前顺嘴就调侃了他一句“哥,您看起来也不像睡醒了的样子”
他听完瞥都没瞥我一眼,余光看到小侧门有人溜进来,像是刚想起来这里会有漏网之鱼,就侧过身子抱着臂又靠在墙上了。
假期的日夜颠倒,终究还是报复到自己身上。直到两节课后的自主自习,脑子都不太清楚。
为了给学生们更多习题时间,一中在上午和下午各设了四十五分钟的自习,美其名曰自主学习时间,其实每节自习都有固定任务,上午几乎全是数学练习。
我倒是撑着写了几道选择题,不过正确率实在不敢保证。本来数学成绩就不好,更别提这种“昏迷状态”下算出的结果。
做完第七道单选,回头看了看教室的挂钟,还有十分钟就要下课,再转头看徐炚,我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很显然他已经睡熟了,只写了第一道集合选择题。
说实话,我感到一种从高楼摔下来有人垫背的踏实感。
我本来想叫他的,转念一想,叫他起来也写不完,让他抄我的倒不如交白卷。他数学可比我好的多。
更重要的是,我困的要晕厥了。
最后干脆我也扔了笔,毫无负担的趴在桌上睡觉。
反正数学老师不会马上查人,到时候抄一下陈兴泽的算了,也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
下课铃打完的那十分钟,我迷迷糊糊听到施影从我旁边走过,招呼着收数学作业,身边徐炚含糊不清的找陈兴泽要卷子,我正要挣扎着起来重复一遍,就听见辛珏已经在和陈兴泽做生意了,于是把心放肚子里,睡了个昏天黑地。
一直到政治课前的预备铃,我才被徐炚拉着站起来课前诵读。
“还睡啊,快醒醒神儿,要是被小齐看见指不定怎么阴阳你”
小齐是我们政治老师,不知道这姑娘年纪轻轻的怎么长了张自带阴阳怪气buff的嘴,向来不饶人。
想不清楚徐炚是怎么做到的,这会儿已经精神饱满对着知识点合集复习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了。
没办法,我只有紧跟他的脚步。文科生的知识点要复习到高考史地政进场前一秒的。
一上午了,就算想尽了办法让自己清醒也无济于事,这种困倦直到午饭后才得到缓解。
一中的午自习时间很长,大部分人都不愿意把这一个半小时浪费在睡觉上。
我们的座位靠窗,这个点儿阳光足一些,照在身上很舒服。
徐炚做完一套英语阅读,把椅子往后挪了挪方便伸展四肢。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他收回手时敲了下我右边肩膀。
很久之后问起来,他承认,是看我离桌面太近,才敲我一下。
不得不说,这人偶尔是有些幼稚。
注意到我的目光,他随手扯下张纸条欻欻写了几笔递给我。
“决战历史选择题之巅,来吗?”
正好手上的数学专项练习已经做完,我从书箱子里翻出一本他也有的选择题专练比划了一下。
一场无声的战争就此打响,并且邀请了在写同一本题的历史课代表辛珏小同志作为裁判。
今天这套题比较符合我的手感,以两道题的优势胜出,至于输家的损失……
“哥请你吃晚饭”他输了也笑得灿烂,虽然把人比作狗不太恰当,但我总觉得他像小时候姥姥家养的那只边牧。
只要不犯困,能学得进去,一天就过得很快。
挨过为人诟病的延迟回寝小自习,我们从侧门出楼。
学校不让带电子产品,每到回寝时,侧门这边一排公用电话都人满为患。
小珏跟施影说过明天见,就往宿舍楼那边去了,我们俩比他们落后一步,在满园的喧哗中得到一场单独的告别。
“明天见”徐炚总是主动开口,让所有对话能够进行下去。
“明天见,徐炚”
自从我们认识,这样的相处,这样的道别,已经持续了一年。
日后回想起来,高中时候的每一天都像是按照模板进行。偶尔有一些趣事,也在铺天盖地的试卷中掩埋。
幸好我一直有记日记的习惯,才得以在翻开纸张时,找到一些与众不同的设计,知道我们的相处并不枯燥,而是独一无二,无可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