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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感染 ...


  •   孟予正面无表情地飘在海上。

      独身,且没有防护工具。

      涌起的浪花一次次试图吞噬她,可两小时过去,身穿黄色礼裙的年轻学生依旧稳稳浮在海面上。

      若是忽略天边肆虐的闪电,以及水下虎视眈眈的异种,画面称得上和谐。

      可孟予本人的内心却半点也不平静,趁着最后一个不用做任务的假期出门走走——这个出发点很好,但若是重来一次,她宁愿不出发。

      好在不多时,一声清脆鹰啸突兀响起,紧随其后便是救援艇的涡轮运转声。

      孟予算好距离,卡在一个来人既赶得及救她、又不会看到她尾巴的限度,收回了自己的精神体。

      高空的雪鸮收拢羽翼,如离弦利箭般猛然下坠,水花飞溅的同时,周边跃跃欲试的异种也尽数化作鲜红血水,为下水救援的哨兵开路。

      她憋着的一口气尚没用完,已经被自家保镖带上了船。海水泡得她四肢发软,连带着脑子也不甚清晰,开口第一句竟是:

      “顷哥,我的染发剂是不是全掉了?”

      抱着她的保镖如实回答:“没有,掉了一半。”

      “质量好差,下次换一款吧。”

      “好的,小姐。”

      旁边满心担忧的哨兵们:……

      不愧是蔷薇皇族,向导的生存能力和心理承受能力,都堪比哨兵。

      即便孟予看上去没有大碍,作为队长的闻风依旧愧疚缠身,也顾不上往日的贵族风范,单膝往满是脏水的船舱里一跪,关心道:

      “阿予,你还好吗?有哪里不舒服吗?”

      孟予忍着刺痛睁眼,才发现身边还有旁人,继续吐了两口水才问:“闻学长,你怎么也在?”

      她环顾四周,看到了更多的哨兵,于是悄悄扯了扯自己的保镖。

      娄顷会意,将一块毛巾盖在她头上,挡住了又金又黑的混乱发色,从怀里掏出一个压扁的面包塞到她手里。

      闻风也没有闲着,找出一块干毛巾,帮她擦头发;“你因我落水,我怎能不来救你?”

      “啊……怎么成了因你落水?我们不是遇见暴风雨了吗?”

      没等闻风再次揽责,远处巨轮的鸣笛声轰鸣而来,浑厚悠扬,久久不散。

      救援艇上的哨兵顿时心里一紧,方才还围着孟予的精神体们也四下散去,萎靡地缩在船角。

      孟予没有哨兵那么优秀的五感,看不清巨轮标志,但这段海域已被封锁,敢在此时光明正大出现的,唯有皇女娜维西——也就是她表姐的“蔷薇号”。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她在电石火花间记起自己都干了些什么,心虚涌上脑海。

      半月之前,哨兵协会向白塔通报了部分哨兵无故出现精神域感染的事件,发病哨兵被自卑、嫉妒等等负面情绪所扰,异化频率逐渐攀升。

      而他们无一例外都曾去过拉里海域,于是皇女娜维西亲自带队前往探察。

      至于孟予,她是缠着闻风,被他偷偷带上船的。

      若是平安无事便也罢了,不幸的是他们前不久遇上暴风雨,闻风不敢大意,立即向娜维西带领的主队发送支援信号,着重禀明孟予也在失散人员中。

      娜维西震怒。

      思及此,孟予连面包也吃不下,奇妙共情了满船哨兵的心惊胆颤。

      即便再不情愿,该来的总会来。几人刚登船,迎面便是娜维西·欧斯和她的护卫队,并列两排的银鬃铁卫身上,带着蔷薇皇族以及白塔特有的花纹,压迫十足。

      娜维西一身西部牛仔的装扮,长靴压膝,尖角帽下是及腰金发,湖蓝色眼瞳冷艳分明。

      “阿予,到我身边来。”

      话音未落,皇室独有的蔷薇精神体已经圈上孟予的腰,将她拽到娜维西身边。

      孟予不敢和她对视,支支吾吾道:“表姐,我们遇见超□□风雨,探索船被卷翻,大家全都掉进海里。”

      她刻意在“超强”和“全都”上咬了重音,意在提醒娜维西,这真的是场人力难为的意外。

      可惜无果。

      方才还开出几朵花来讨好孟予的枝条,下一刻便化作带刺长鞭,重重甩在娄顷身上。

      冲锋衣再结实,也挡不住s级精神体的磋磨——即便它的主人只是位不擅攻击的向导。

      男人断了衣袖,血痕在他小臂上慢慢浮现。娄顷像是感觉不到疼似的,沉默跪下。

      孟予皱眉“嘶”了一声,表姐正在气头上,她也生不出胆子为自己的保镖分辩。

      显然她的做法是对的,娜维西很快转移目标,看向闻风,轻飘飘落下评价:“至于你,也是废物。”

      救援艇下来的哨兵齐齐跪地,无声承受白塔继承人的怒火。

      闻风到底是有贵族身份,只是弯腰,“抱歉,殿下,是我的失误。”

      雪鸮缩小到寻常鸟雀大小,停在他肩上,不服输地抖动羽毛。

      娜维西眼神一凝,看上去似乎也想给雪鸮一鞭子,孟予及时上前抱住她胳膊,以手扶额,往她怀里倒。

      “表姐,我的头好痛,要站不稳了,咱们别在这吹风,快回去吧。”

      娜维西望着她浮夸的动作,心底明白她是装的,但手心触及的衣料浸透海水,全无常人体温,心疼又上浮,最终还是带着人往休息区走。

      路上遇见来汇报的士兵时,孟予果断松开娜维西,丝毫不见刚才头疼脑热的模样:“表姐,你忙你的,我回去睡觉了。”

      大好的睡觉时间,她却在海上漂了好几个小时,困都困死了。

      这份困意让洗漱完的孟予在床上躺了半晌,才后知后觉记起甲板上的保镖,于是闭眼小声喊:

      “丝丝,丝丝。”

      她手腕上缠绕几圈的“手镯”闻声而动,原本寸寸伏贴的粉白纹路逐渐饱满起来,眼部薄膜上翻,露出一双竖瞳。

      竟是一条手指粗细的小蛇!

      它有着和孟予一般无二的湖蓝色眼瞳,鳞片清透,没有血肉,显然是精神体。此时支起上半身,冲主人歪了歪头,无声问她有什么事。

      “好丝丝,你去把顷哥叫回来。”

      小蛇没动,吐了吐信子。

      “你不用担心这个,表姐没让人看着他,就是默许我会将他带走。记得小心点,别被人发现了。”

      小蛇这才游走。

      出去一条蛇,回来的却是两个同样身高腿长的男人。

      孟予横躺在床上,听见脚步声也没动,将毛巾往外递去,不出所料地被人接住。

      随后半干的金发就被人包在毛巾里细细擦拭。

      “小姐,闻队长来了。”

      孟予被迫清醒,皱眉蛄蛹到床边,语气恹恹:“学长,你有什么事吗?”

      褪去任务加身的紧张,闻风又恢复成优雅贵族的风范,一举一动都彰显着良好教养。

      他没有往床边凑,连视线也规矩得很,音色和缓:“给你送一碗姜汤。”

      被关心的人挣扎不过困意,模糊回道:“行,我待会、待会……”

      本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放下碗的闻风却迟迟未离,微不可闻地瞥了一眼娄顷,欲言又止。

      娄顷半跪在床边替自家小姐擦头发,丝毫没有回避的意思。

      至于孟予,她已经快睡着了。

      眼见这主仆两人都没听懂他的暗示,闻风只能直言:“阿予,你、你方便陪我一会吗?我觉得精神域有些不舒服。”

      他本不想麻烦孟予,可不知怎的,他一闭眼,脑海里便是孟予落水后的可怜模样,非得亲眼看见她,才得心安。

      房间内安静许久,久到闻风以为这是无声的拒绝时,孟予猛地翻身坐起。

      两个男人都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吸引了目光,一人半跪,一人端坐,齐刷刷仰头盯着她。

      孟予眼皮未掀,一脸苦大仇深,伸手在空中胡乱摸索几下,最后捧住某人的脸,问他:

      “具体是怎么不舒服,别是被污染了吧?”

      虽说这股病毒只是加重了哨兵对向导的依赖,没什么别的危害,但能不被污染自然更好。

      久久没有回声。

      直到孟予忍不住皱眉,她手心里的骨骼动了两下,说的是:

      “小姐,是我。”

      孟予艰难睁开眼睛。

      噢,摸错人了。

      她松开娄顷,在闻风暗含期待的眼神中,将手——

      又按回了娄顷脸上。

      “顷哥,你有没有不舒服?”

      娄顷面无表情,微微摇头。

      “那就好,不然表姐肯定要给我换保镖。”

      孟予缓慢调整姿势,坐在床边,和闻风面对面,提醒他:

      “虽然我们这届还没分流,但我大概率和表姐一样,是个攻击型向导,没什么疏导能力。”

      男人表示没关系:“只是轻微的烦躁,不用疏导。”

      孟予将他上下打量一番,见他确实眼神清明,毫无异化趋向,才放心下来,递给他一只手,随后又倒回床上。

      她给的随意,闻风却不平静,

      没有哪个哨兵能拒绝和向导贴贴。

      所以,即便他很介意有第三人在场,还是不由自主地将脸放进孟予手心。

      如果说深入精神域的疏导是吞食冰块,刺骨凉意在胃部搅动下,顺着血液弥漫全身,那么和向导的身体接触,就是走入一间冷气十足的房间。

      恒温器缓慢压制哨兵体内的热度,却也蒸干了水分,催生出另一种让人口干舌燥的渴望。

      闻风现在有些理解为什么娄顷动不动就跪下,此刻他也很想跪在孟予脚边,再以可怜伪装自己,换得她更多的疼爱。

      即便想法未经口出,也依然让闻风感到羞愧,掩耳盗铃般将脸埋进被子里。

      然而被子带来的窒息,又使向导的存在感更强。

      闻风用尽自制力,才忍住没有亲她手指,也没有往她腿上蹭。心跳声渐起,与那截手腕的脉搏逐渐同步。

      良久,他才将自己从孟予手上撕下来,直起身来想说几句体己话,余光却像是看见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瞳孔微缩。

      孟予睡着了,脚踩在娄顷膝盖上,任由他给自己抹身体乳。至于娄顷,他左臂血痕鲜红,还在向外渗血,一副装可怜的模样。

      无色液体在孟予腿上慢慢被推开,散发出清甜花香。

      是茉莉,或是玉兰。闻风分不清,此时他只觉刺眼。

      他想起,孟予曾满脸骄傲地和他提过,说她的保镖精神状态十分稳定,从没做过疏导。

      如今他才知晓缘由。

      一个不用上前线和异种搏斗,又和向导时刻绑在一起的哨兵,精神不稳定才奇怪吧?

      闻风身上的作战服被汗浸透,原本一丝不苟的发型垂下几缕碎发,给那张清正儒雅的脸平添几分颓唐性感。

      可惜无人欣赏。

      所以他也不掩饰自己眼底含了多少刻意针对。

      偏偏那人还要头也不抬地说一句:“闻队长,早点回去休息吧。”

      闻风冷笑:“仗着有阿予的几分宠爱,你一个下人,也想翻身做主不成?”

      寻常主家与保镖的关系兴许是雇佣为主,但娄顷自幼家亡,十二岁起就跟着孟予,说是她的家仆并不为过。

      但闻风自恃风度修养,从不曾如此尖酸地贬低过谁,因此在话音落下的瞬间,他便意识到——

      他被负面情绪病毒感染了。

      这是嫉妒。

      闻风半是震惊半是疑惑,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被感染。他沉浸在自己翻飞的思绪中,以至于见到娄顷起身,才意识到门外有人来访。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感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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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有榜随榜更,无榜基本日更,有事请假,感谢小可爱的支持! * 专栏有完结文《标记同事之后》可食用,纯情正直女A和钓系男O; 预收文《如何阻止失忆首席退休[GB}》和《仙君非说自己是孩子他爹》,看情况开哪一本;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