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月》简戎

100、师徒相守

　　慕容枫万万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跟师父双宿双飞了，尽管这不是出于紫胤真人退隐的本意，但一番纠结后还是得到了她心想事成的结果，也就没什么可计较了。
　　他二人率先抵达了一处不算繁华的小镇集市，紫胤真人道，“我们走得匆忙，很多生活所需并未携带完备，你看看有哪些需要的，就在此处置办。”
　　慕容枫看向这道路两侧的摊贩，犹豫不决道，“可是师父，我没钱啊。”
　　紫胤真人微微一笑，“我有。”
　　既然师父带了银钱，慕容枫也不再踌躇，离开他身边进入热闹的集市开始选购日常所需。
　　这集市虽小，但也琳琅满目，慕容枫挑着挑着就忘了初衷，撇下了师父一人等在不远处，开始闻闻这个胭脂的味道如何，那个发钗的做工又好不好。
　　她原本待在紫阳峰上还郁郁寡欢的，一来到山下便跃跃欲试，变得活泼生动起来。
　　紫胤真人忽而觉得这冲动之下做的决定好像也未必不行，至少他难得的看到了慕容枫脸上天真纯粹的笑意。
　　置办完生活必需，二人御剑穿过鳞次栉比的竹林，紫胤真人最终带她抵达的是一处山丘，山丘上有一座云间小筑，在竹林之间若隐若现。
　　慕容枫一手拎着包裹，一手提裙走上阶梯，紫胤真人随后施法将这小屋里的一切都变化干净整齐，问道，“以后就住这儿，可行？”
　　慕容枫四下望过一圈，喜出望外，“好啊！”
　　这竹楼不大，但十分清幽雅静，很适合隐居，让慕容枫纳闷的是这竹楼仅区分开三间房，中间的是待客堂屋设有两椅一榻，左边是厨房，右边是唯一的一间卧房，也只放着一张木床，一张靠窗的书案而已。
　　这陈设有点儿太过简单了，远不如她扳指幻化出的那间水上府邸来得齐全。但戒指现在不在身边，她没得选择，有的住就行。
　　慕容枫来到卧房放置物品，整理床铺，紫胤真人则在主屋点上一些香薰来驱赶蚊虫，这林间雾气也比较重，看着可能有些湿冷，他便指手点燃厨房里的竹炭生火驱寒去潮，没过多久，室内便干燥暖和起来。
　　慕容枫整理完出来道，“师父，这儿只有一间房跟一张床。”
　　紫胤真人道，“嗯，因为以前都是为师一人待在此处静修，不过如今你来了，这房间自然是给你住，我睡外间的榻上就行。”
　　慕容枫犹豫了一下，还是接受了，没有多说。
　　她穿过堂屋走到厨房这边，看着简单的炉灶跟餐具，再问，“师父你会烧菜煮饭吗？”
　　紫胤真人摇摇头，“不曾用过，但以前迦若来看为师的时候，会用到这些。”
　　慕容枫看了一眼纤尘不染的师父，再低头看看自己这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模样，“……我也不会煮，可我还没修到师父这般境界，无法完全断绝口腹之欲。”
　　紫胤真人道，“那你我二人可以慢慢学习。”
　　慕容枫点点头，小蝴蝶却嘲笑道，「你还是别动手了，我怕你煮的东西到时候一尸两命，搞得我也遭殃。」
　　慕容枫罔若未闻，拾起芭蕉扇给炉子扇了下风，烟雾顿时弥漫开来，好在紫胤真人反应敏捷，一道灵力打开了厨房的窗户，烟雾随之散去，慕容枫抬袖遮掩着咳嗽了几声，师父叹息道，“生炉取暖为师还是会的，以后便交给我了。”
　　慕容枫默默放下扇子，掸掸衣襟，尴尬的走出厨房道，“我去门口看看……”
　　她走出室外，呼吸了下清新湿润的空气，小蝴蝶道，「不出三日，你师父定然后悔把你这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家伙带出来。」
　　慕容枫完全无视，摘摘那朵花，又摸摸那棵树，她现在心情好，不想跟任何人计较。
　　小蝴蝶也飞出她的身体，停驻在这一片姹紫嫣红的花园间，“没想到这竹林如此生气盎然，想来也有助于你跟你师父神力的修炼。”
　　慕容枫这才想到，“是啊，师父都突破七重天了，再有两重就可以跟我一样永生了。”
　　她走着走着便摘了好多星星点点的蓝紫色小花，就跟她聚敛神力时一般如漫天星河在手中摇曳，“这花儿我还没见过，摘点回去放窗台边。”
　　小蝴蝶兴奋道，“摘什么花，今晚把你师父这朵高岭之花给拿下！”
　　慕容枫停顿了下，回头看向不远处竹楼里的身影，埋怨道，“你声音小点儿，他耳聪目明，别给他听到吓着他了。”
　　小蝴蝶道，“可你不是期待这一天很久了吗？难得的机会，你就不想趁着今晚月黑风高，荒山野岭的——”
　　慕容枫抬手阻止她的虎狼之词，“好了，别说了。再说我不让你回到我身上了，就把你关这月黑风高的荒山野岭一整晚。”
　　小蝴蝶马上钻回她的手背上，「好啦好啦，别把我关门外，我想看你俩在床上滚来滚去。」
　　慕容枫无可奈何道，「你这个□□，究竟是吃错什么药了，怎么比我还兴奋？」
　　小蝴蝶往她身体其他地方钻，翻来覆去的在她身躯之上打滚撒娇，「……那我的兴奋有没有感染到你？」
　　慕容枫一副万念俱灰的样子，「我只想好好打醒你。」
　　「无聊，我睡了。」
　　慕容枫见她安定下来，自己的心却砰砰的猛烈跳动起来，尤其是屋内的师父呼唤她的时候，“枫儿，别走太远。”
　　慕容枫转身走回竹屋，面向正要打坐静修的师父，也跻身到榻上，坐他身边，捧着这束满天星道，“好看吗？师父。”
　　紫胤真人微微睁开视线，低头看了一眼，轻轻道出一个“嗯。”
　　慕容枫快步跑去房里把花儿插好，又轻快走回他身边坐下，抱着他的胳膊看向门外的风景，“……这儿可真安静。”
　　这竹林连虫鸣鸟叫都很少，慕容枫依靠着师父，竟可以清晰的听到自己如鼓点般的心跳声。
　　她搂得紧，又靠伏着闭上了眼睛，紫胤真人想要抽出臂弯时为时已晚，她已然心安理得的假寐起来，尽情感受这宁静幸福的一刻。
　　四溢的檀香渲染着，混合着师父身上淡淡的味道，慕容枫不知不觉就真的陷入了浅睡之中，心跳平息，呼吸平稳，就连垂下的耳坠也停止了晃动，仿佛也随着她进入了绮梦当中。

　　夜深了，但被放置到床上的慕容枫仍未醒来，她好久都没有这般宽心过，因为这个世界除了师父以外，不会再出现第三人。
　　此刻的她不求任何，只求跟这个人待在这儿，直至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坐在床沿的师父低头看她深睡的模样，蓦然想起十年前与她的再次相逢。那时附近的山中有村民向仙门禀报说遇到了一条神龙般大小的紫色蟒蛇大妖，他几乎一下就能分辨出那便是两百年前留给他信中的所言之人。
　　也是她原来的身份，女娲之后，螣蛇一族。
　　匆匆赶来一见之后，才发现她的真实容貌比想象中更惊为天人，即便披着褴褛布衣，脸上有伤有污迹，发间更是糟糕一片，但看着就是惊艳绝伦，让人移不开眼。
　　她沉睡了两百年，忘了太多人太多事，甚至连走路都不太会，还是他将她一路背了回去。她对任何人都没有恶意，唯独恐慌，进入紫阳峰的温泉之际，便立马化为了原形，惊得正在后山练剑的迦若差点儿就要提剑来砍。
　　她在温泉里待了足足十几日，才慢慢崭露头角，偷偷看向外面的世界，当看到未来的师父再次走到她跟前时，她终于放下戒心，恢复了人形，也交出了一只手。
　　从此以后，她就是昆仑墟紫阳峰气宗的第二个徒弟——慕容枫。
　　“枫儿。”他唤得很轻，但沉睡中的慕容枫还是听到了，她仿佛还在美梦之中，连睁开眼睛都是噙着笑意的，“……师父。”
　　慕容枫一觉醒来就看到映着月光的人影是紫胤真人，便缓缓起身投入他的怀抱，师父先是意外后仰了一点，随后也释怀的接受了她，回抱住她。
　　慕容枫在他身上汲取了一些温暖过后，便松开怀抱，微微仰头看他，两个人的距离近在咫尺，俯视她的师父亦能看清窗外月光洒在她眼里的闪烁微光，这点微光渐渐靠近，直到形成视野盲点，消失的同时，他的唇上亦是一软，眨眼之间，原来是慕容枫轻轻给他印下了一吻。
　　这蜻蜓点水的一吻转瞬即逝，他甚至不曾感受到除了柔软以外的任何，“……”
　　低头再看，慕容枫依旧痴痴的看着他，满眼都是他，她的手也不经意间轻柔的攀附上他的肩膀，见他没有回应又靠回他的胸膛，轻声道，“师父。”
　　她也摸不清师父此刻在想些什么，究竟会拒绝她还是接受她，姑且先给他一点思考的时间，让彼此温存一会儿。
　　慕容枫的眼神从他胸口下移，看他坐怀不乱的身躯，也看不出个所以然，便还是看回他面容，这触手可及的一张俊脸，眼神深邃，眉目如画，慕容枫忍不住伸手去描摹他的五官，他的棱角，最后覆在他的一侧下颌，挺身再度吻上。
　　师父果然颤了一下，许是没料到她会如此大胆，慕容枫不紧不慢的或亲吻或舔咬，可师父就是迟钝不开口，慕容枫离开他的双唇，朱唇微启，目光流转的看着他，她不知该如何说服师父张嘴，毕竟这样怦然心动的一刻，似乎不需要语言的存在，“……”
　　师父似乎懂了，也微微分开了唇齿，他想要说些什么，可慕容枫不想让他的话打破这一刻的静谧与暧昧，便鼓起勇气三度吻上他，这一次的吻惊得师父睁大了眼睛，因为慕容枫的舌头探入了他的口中。
　　他知道该怎么做，情之一事男人本就可以无师自通，只是他自始至终都在克制，握紧了拳头也绷紧了心弦，可慕容枫如此主动热切，惊得他都不敢动弹，生怕自己拒绝弄伤了她，更怕自己会顺从接纳了她。
　　慕容枫也不清楚该如何缠绵热吻，第一回主动还十分胆怯，与师父舌尖相抵的那一瞬间，她一下攥紧了对方的衣襟，呼吸也稍稍急促了起来，她不知章法，只堵着他的嘴，却不懂该如何搅乱他的心，直到师父的双唇再张开一点，偏转过一些角度，将她檀口严严实实的吻住，“……唔……”
　　慕容枫惊讶睁眼之际，才发现师父已闭上双目，极尽温柔的与她唇舌交织，纠缠不已。慕容枫心下太过紧张，贝齿打战，口中津液被他攫取吸吮，酥酥麻麻之感遍布全身，仿若溺水一般够着他的脖颈，感受着交错气息下的不断升温。
　　一吻过后她的呼吸已乱，浑身发软，只能由师父的掌心托着背，丹唇微张，轻轻喘着。可这些远远不够，仅仅一个吻而已，她想要的是更多更多。
　　她勉强挺起了些身体，跨过一条腿坐在师父大腿之上，将背后那只托着她的手调整至腰肢，然后半折跪着挺身将胸口靠近师父的面颊，轻轻解开自己的霓裳。
　　（此处省略4200字）
　　日上三竿之际，慕容枫终于醒来，昨晚激烈的情事将她的力气折磨得一干二净，现在连爬起来都有点儿困难，哪儿哪儿都疼。
　　见她苏醒，坐在床沿合眼等待的紫胤真人也马上睁开双目眼疾手快的扶住她，慕容枫一脱离被衾才发现自己还是裸着的，愣了一下就要去捞被子，好在师父贴心拉扯了一点过来给她盖住，问道，“怎么样？”
　　慕容枫不知该如何形容这百感交集的心情，总结一个字，“疼。”
　　紫胤真人俯视看她，如今的她墨发散乱，眼睛有些红肿，双唇充盈，脸上还留着泪痕，一副被他折磨惨的样子，他却连抱歉两个字也说不出口，“……”
　　慕容枫又靠着他胸口闭眼小憩了会儿，确认这一切是真的，「……师父是我的人了？」
　　小蝴蝶回道，「是呀，你把他吃干抹净了！」
　　「……那你昨晚看得可还尽兴？」
　　「太过瘾了！我就喜欢看俊男美女为爱鼓掌！」
　　「可是我好痛啊……」
　　「第一次，难免的。」
　　慕容枫睁开双目，仰头看自己的师父，他如今衣冠楚楚，正直凛然，看着完全不像是昨晚与她纵情声色之人，“……？”
　　见她眼里有迟疑，紫胤真人道，“……怎么了？”
　　慕容枫可爱死他这副看着道貌岸然一身正气但实际能把她O到高潮X到哭的禁欲的模样了，自言自语道，“才第一天……”
　　紫胤真人听不太懂，慕容枫伸手覆到他的胸膛上，得意道，“我就得手了！”
　　她说完便埋头到师父的颈下，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这声音还有些沙哑，听得紫胤真人有点儿担心，也不管她的得意忘形了，“你没事吧？”
　　慕容枫摇摇头道，“我想穿衣起来。”
　　紫胤真人犹豫了下，“……要我帮忙吗？”
　　慕容枫扣住他的五指，借住他的力量闭眼引来外界的神力，让自己恢复精力，“……不用了，师父给我备些茶水就好，我稍后想跟师父好好聊聊。”

　　紫胤真人沏好茶水在堂屋等待，慕容枫梳妆完毕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只是两个人目光相接之际，师父眨了眨眼睛躲开了视线，而她却双眸含情看起来更动人了。
　　慕容枫整理了下思绪道，“师父还记得三百年前我与朋友灵魂互换同你相遇的时候吗？”
　　紫胤真人道，“自然记得。”
　　慕容枫道，“后来那位朋友为了帮我逃出神女族，死在了我族人手中，而我拥有移魂之力，便将她的魂魄转移到了一只蝴蝶身上，而后附在我的躯体内，这样便能食用我的神力与我共享长生。”
　　慕容枫摊开手给他展示，那蝴蝶就从她袖中钻出，游弋到她掌心的肌肤，如同刺青，可下一秒她便突破了慕容枫的身体束缚，飞了出来，停在桌面，向紫胤真人打了个招呼道，“师父，我叫霖铃！”
　　紫胤真人一早就见识过这只蝴蝶，所以不算太过惊讶，“原来如此。”
　　慕容枫又道，“至于霖铃昨晚说的事都是真的，女娲后人其实从来都只有一个不死之身，便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她们在孕育出下一代之后都很快的离世了，没有一个例外。”
　　慕容枫说得心平气和的，好像并不在意这样的宿命，紫胤真人却皱眉，“……也就是说，长生与子女，你只能选择一个。”
　　慕容枫颔首，“是啊，所以我从不敢对任何人动心，更不会与他人亲近，就怕自己忘情之下就失了永生性命。”
　　紫胤真人又默默喝下一杯茶水，慕容枫看着他道，“师父，你不后悔吧？”
　　紫胤真人放下茶盏，认真道，“后悔什么？”
　　“自然是昨晚的事。”
　　紫胤真人还没想好措辞，慕容枫已走到他跟前，堂而皇之的压着他一条腿坐了下来，坐在了他的怀里，然后搂住他凑到他的耳畔道，“你若后悔，就把我推走，我也认了。”
　　紫胤真人轻吸一口气，伸手放到她的背上，半搂住她，算是告诉了她答案。
　　「昨晚明明是你的第一次，怎么你师父比你还纯情？」
　　这份表面的纯情跟床上的勇猛相结合，她也是非常喜爱的。
　　慕容枫倚靠下来，同他倾诉道，“我实话跟你说，师父。其实我这个宿命是有解法的，就是不太好达到……”
　　紫胤真人看她一眼，继续听她娓娓道来，“师父是不是怀疑过我从前跟师兄有过一段感情？”
　　紫胤真人不语，慕容枫垂眸承认道，“……那是真的，但我不是爱他，而是自我知道他是白帝之后，才蓄意接近的他。”
　　“因为唯有完整的神族内丹，才能保下失去不死之身的我。”
　　“……我本想接近他得到他的真心再取他的内丹，尽管司命告诉我白帝是一个杀伐果决之人，他早就决定了会杀死他情劫对象一事，我亦是觉得我可以办到，毕竟我的师兄近在眼前，得到他的心也轻而易举。”
　　慕容枫叙述得平静，但紫胤真人却听得心绪起伏，“……你后来为什么又放弃了？”
　　慕容枫真挚的看向他道，“因为我发现……我有喜欢的人了，不想去接近不喜欢的人了。”
　　“是我吗？”紫胤真人问道，慕容枫颔首，“嗯。”
　　短暂的沉默之后，师父靠近她吻上她，慕容枫亦闭眼接纳这个轻柔之吻，吻完后轻轻问道，“师父会怪我吗？”
　　说完全不在意也不太可能，想到她从前被昊辰跟迦兰连番轻薄过更是有些气血上涌，不过人世间总有太多不够圆满的事，他活了四百多年，也早该看透，“……不怪。”
　　慕容枫再度依偎着靠上他的胸膛，与他敞开心扉道，“从此以后我只想陪着师父一人，哪儿也不去了，谁也不理了。”
　　师父亦满怀情意的闭眼感受她为自己跳动的一颗心，“嗯。”
　　微风拂来，竹林摇曳，沙沙作响，此刻的慕容枫只想静静留守此处，永不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