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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大结局(一) ...


  •   安德洛墨达十分肯定她和珀尔修斯都偏离了命运的既定轨道。

      根据他的描述,他们的第一次相遇并不是在雅典,而是在怒浪滔天的悬崖边,也就是在她以为自己也绝无生还可能的时刻。

      从天而降的英雄和被拯救的公主原以为幸福的生活就此开始,可悲剧就像赶不走的阴影正悄无声息地笼罩在两人头顶。

      安德洛墨达半个身子都挂在了母亲的石像上,她一只手害怕地抚摸着母亲冰冷又僵硬的脸庞,另一只又使劲地想敲碎这坚硬的石壳,幻想着当裂缝出现时,她的母亲又会回到自己身边。

      “为什么?珀尔修斯,求求你,把他们变回来吧?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娇嫩的双手没一会就被粗糙的平面磨开了口子,鲜红的血液开始溢出伤口,颇有节奏地滴到地面上,但是她却一点也没减慢自己捶打石像的速度。

      后背贴上了一具温热的躯体,对方稍微用力就将她拉开了,悲伤无奈的声音传入耳朵:“对不起,如果一直耗下去,我们都会死在这里……美杜莎有石化人的能力,我没有办法……”

      劝慰的声音仍在继续,但是她已经越来越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了。视线是模糊的,没有打翻的烛台摇曳着惨淡的光芒,描绘出石像可怕的轮廓,而这些可怜人中还有许多曾经是她的朋友。

      这世上最疼爱她的父母死了,她所知悉的朋友也死了,就在这一晚上,她变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孤儿。

      究竟为什么要发生这一切?

      招来波塞冬的诅咒是母亲的错吗?父亲没有看清自己兄弟的歹毒是他的错吗?珀尔修斯拿出美杜莎的头颅石化了敌人也石化了其他无辜的人是他的错吗?

      那么我呢?

      我身为一个公主,别谈保护臣民,就连自保的能力也没有,我有错吗?

      她越想脑子越痛,胸中的郁结无处释放,最后嘴巴竟涌上一股腥甜,没等她琢磨过来,一口鲜血便直接喷到了母亲的石像上。

      安德洛墨达昏睡了三天三夜。她记不得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自己就像个木偶,外界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珀尔修斯看她精神不佳,认为这个宫殿充满了不详的气息,便提议去他的家乡看看,心情会变好些。

      安德洛墨达看着他一脸小心翼翼的样子,虽然明知他是好意,但一股恶念却始终缠绕心头:如果不是你,我的父母或许还活着。你为什么要这样做?现在你让我离开自己的家乡,是因为看到我没有了依靠,只能听你摆布了吗?

      ……

      她竭力控制自己的表情,最后听见自己答应了。

      珀尔修斯松了一口气,视线聚焦在她的脸上,目光中情绪涌动,身体也稍稍往前倾,就在一个吻即将落在她额头上时,安德洛墨达毫不掩饰地偏过脸去,平静地说道:“既然要离开,那还是尽快准备吧。”

      后面的事情也变得顺利成章起来。
      回去之后,珀尔修斯本想和母亲达那厄多待会,但他还要国王尽快履行誓言便又拿着神袋匆匆离开。

      走之前,他神色有些紧张,好几次想开口,但都压下去,只是再三向她保证自己马上就会回来,似乎担心她会不辞而别。

      “珀尔修斯,你就放心去吧。我们就在家里等你,我会照顾好安德洛墨达的。”达那厄看出了儿子的心事,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达那厄心地善良又十分善于观察。安德洛墨达没来多久,达那厄似乎就从珀尔修斯和她的互动中察觉出了一丝僵硬,因此从未开口询问过她的身份,自然也没有提及她的父母。

      安德洛墨达坐在窗边,静静听着达那厄讲述她的故事,心思却早已飘向了远方,断断续续地搞清楚了原来珀尔修斯是宙斯的儿子,眼前这个温柔的女人也曾经是一位公主。

      当听到达那厄的父亲因为担心将来的孙子会抢夺王位,便狠心将她困于高塔之上长达十年,又将怀着身孕的母子流放到大海时,那个被压下的问题又浮上心头:
      究竟这一切为什么会发生?

      “……你的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要不要先去屋里休息下?”温柔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语气不乏歉意,“是不是我讲的太无聊了,哎,我就知道我没什么讲故事的天赋……”

      “不,”安德洛墨达摇摇头,笑道,“您讲得很好,只是我……”

      视线撞进对方关怀又慈爱的目光中,安德洛墨达一下语塞了,鼻头止不住泛酸,眼泪也哗哗哗地流了下来。

      曾经,她的母亲也会用这样的眼神看她,也会给她讲故事,只是她再也见不到也听不到了。

      “我好想我的母亲,呜呜呜……”

      达那厄连忙起身,将她搂在怀里。虽然有一瞬间安德洛墨达幻想是母亲听到了自己的呼唤,来到她身边,但对方身上不同的香味却又狠狠地将她拉回现实。

      哪怕达那厄在听到她的遭遇后,真诚地说出从今往后,自己会像她的母亲一样来爱她,安德洛墨达都清醒地认识到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任何人都无法替代她的母亲。

      几天后的一个清晨,安德洛墨达不想吵醒还在熟睡的达那厄,便从屋子的小门出去,来到了不远处的一片草地上。

      虽说距离那一晚已经过去了好久,但她仍会被噩梦惊醒。安德洛墨达轻轻地触摸着眼前不知名的植物,手指也在不觉中沾上了湿润的露珠。这露珠就像半夜醒来后脸上的泪水,只有当太阳出来时,它才会蒸发,又消失不见。

      新鲜的空气刺激着她的感官,冉冉升起的日光让她逐渐感受到了一种温暖。正当安德洛墨达仔细体会着身上发生的变化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珀尔修斯?”

      这声疑问仿佛什么咒语般,青年瞬间便没再往前走动一步。

      达那厄跟在后面,既像是对自己儿子,又像是对她说:“她没事的。我就说你不用着急……”话毕,达那厄又朝她点点头,回去了。

      珀尔修斯快步来到她面前,刚伸出手,又想起什么似的,缩了回去,紧张地扯扯衣服:“我回来了。你起这么早,有吃什么吗?现在饿不饿?我带了点东西……”

      珀尔修斯一个劲地问着,生怕两人之间的氛围又归于僵硬,熟不知他的这番举动倒是让自己显得十分僵硬。

      安德洛墨达主动牵起他的手,说道:“我没事。我们回去吧。”

      他没有做错什么,都是命运的安排让我们走上了如此意想不到的道路而已。她把对自己、对命运的怨念投射到了这个曾经救过她性命的人身上,已经发生的悲剧非但不会改变,还会把自己困在一个囚笼中。

      如果她的父母还活着,肯定也不希望她变成这个样子。

      珀尔修斯握紧了她的手,上扬的嘴角似乎有些控制不住,还颤抖了几下,最后只是克制地说了一声:“好。”

      他摆平了之前来找麻烦的国王,母子俩高兴得说是要庆祝一番。就在此时,邻居又讲起彼拉斯齐国即将举行一场比武大赛,珀尔修斯立即提议前去看看,就当是一次难得的旅行。

      赛场之中人山人海。
      尽管安德洛墨达身形高挑,但面对人墙一般的观众,她也不得不踮起脚、够着头才能看清场上进行的比赛。即便如此,拥挤的人群也没有打击到她和达那厄抑制不住的好奇,两人挨在一块,十分期待珀尔修斯接下来的表现。

      铁饼如利箭般从场地的一头飞向另一头,在空中极为短暂地划出一道黑色的弧线。正当安德洛墨达感叹珀尔修斯非同寻常的力量时,一种不祥的预感裹挟住了她。

      这也太远了?为什么还不停下?

      那个方向是?!

      不远处的斜坡上爆发出了连绵不绝的惊叫,达那厄随即反应过来,抓起安德洛墨达的手就朝那里跑去。

      可惜太晚了。

      那人不幸被铁饼砸到,满头是血,红色的液体几乎布满了一张脸,整个人毫无生气地躺在地上。

      珀尔修斯一脸无措,眼神中满是惊愕,双手颤抖不已,喃喃道:“是我杀了他?”

      安德洛墨达刚想说些什么,她就感到先前握紧的手突然被松开了,而身旁的充满了恐惧的声音更是让她觉得这一幕无比可怖:

      “父亲?这是……我的父亲?!珀尔修斯,你,”她呼吸急促,仿佛被水呛到,“杀了他?我的儿子杀了我的父亲?!”

      达那厄疯了似的开始哭喊,双手又是抱头,又是捂脸:“这是什么样的罪孽啊?为什么?为什么!”

      慌乱之中,达那厄脚下一个踩空,顺着斜坡翻滚了下去。因着一切发生太快,安德洛墨达连碰都没碰到她,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达那厄的头撞到了一处石块,刺眼的鲜红再次流了出来。

      “母亲!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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