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冷冬》悲伤水母

7、成年人的梦想

　　老天爷像是对舒清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周则嘉帮她，是因为他正义感十足，把她当作朋友，而且在他的眼里，她更是一名小作家。

　　可就是这样的舒清，他不喜欢。

　　再怎么样都好，他就是不喜欢她。

　　不喜欢又何必强求，由始至终都是一厢情愿。即使她愿追，他也未必接受，可能还会适得其反。

　　况且在周则嘉和李青月闹掰后，她和他就再没说过一句话，她的第一个愿望成真了，可另一个愿望呢？老天爷给扔了。

　　直至高考，他们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后来他们各自走上了各自的路，再也没有回过头看对方一眼，因为舒清明白，他心里没有她。

　　现在都过了这么多年了，她是真的相信自己早就已经不喜欢她了。

　　别自欺欺人了。

　　如果真的不喜欢了，那为什么总是偷窥他的扣扣空间？……她也只是偶尔搜一搜他的扣扣号，不加好友也不点赞。

　　五彩琉璃灯光下的玻璃墙壁，映照出她一张疲惫的脸。

　　精致妆容下有着白皙细腻的脸蛋和端正立体的五官，原来自己学会了打扮之后也可以长得很好看。

　　这么多年了，她一个劲地折腾自己，不要命地拼业绩忙工作，该工作工作，该玩玩，其实没了他，她的生活一样可以过得精彩。

　　她现在是一名记者，可她却不想再过这种鸡飞狗跳的生活。虽然，大部分人都是这么将就着活过来的。

　　名校毕业，工作稳定，你还想怎么样?

　　你到底想怎么样?

　　她要追求自己的梦想。

　　……

　　舒清打开门锁，把行李拖进门，回到了那个黑漆漆的家。

　　她刚按亮台灯准备把行李箱打开，就听见了“哐哐”的砸门门声。

　　“你个死丫头。”爸爸刚一进门，就一脸恼怒地甩了她一巴掌。

　　她的左脸红了，却没有说话，只是搀着喝醉酒的男人脱鞋脱大衣，又被他一路推搡着往屋内走，终于将他扶上了床。

　　“好不容易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爸爸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醉醺醺地嘟囔着，“你为什么要辞职啊……”

　　舒清回到卧室，关上了房门，漠然地坐在书桌前。

　　长这么大了，她才发现，原来成年人是没有资格做梦的，因为成年人付不起做梦的代价和成本，成年人只要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就心满意足了。

　　可她不想再做这样的成年人了。

　　她心中烦乱，边收拾行李边整理房间。

　　初高中时候的课本笔记被她一股脑儿地全都掏出来重新清理，有一个白色泛黄的本子翻开，一张皱巴巴的照片从夹缝里一下子溜了出来，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照片上，有一个少年，他的笑容似暖阳灿烂。

　　她弯下腰，缓缓将它捡起，愣愣地看了许久，用指腹轻轻地擦了擦照片上的些许灰尘。

　　“我很喜欢你写的小说。”

　　那段偶然一起走在回家路上的回忆，像播放的电影慢镜头，帧帧幕幕，清晰如昨。

　　她其实并不是很愿意回忆那段日子，回忆里的那个人，忽然间在她的生活中消失得彻底，却又在她的脑海里阴魂不散，这是非常痛苦的一件事。

　　她遇见过他，她会记得。

　　舒清最终还是决定去当一名作家。临走前她收拾行李，在翻找书桌抽屉的时候，看到了一只躺在角落的小水母。

　　那只水母是他迟来的生日礼物，早就铺满灰尘了，很脏，但她还是将它轻轻地捡了起来，拿去洗了洗，把它和那张破损的旧照片一起塞进了行李箱。

　　她把它们装进行囊，让它们陪伴着自己，去踏上另一段艰辛无比，看不到尽头的旅程。

　　……

　　高考时，她被父母强迫报了自己不喜欢的新闻学，在期末考试前不要命地把专业课书本一口气往脑袋里塞，到最后也不知道自己学会了些什么。

　　她总是逼迫自己说，他们是对的。

　　可真的是这样吗?

　　舒清突然在想，如果十多年前，她没有走进那个教室，如果他这样一个耀眼的男孩，没有在她的生命里出现过。

　　那她又会是怎么样的？

　　我想，她可能会甘心做一个平凡女孩，没有那么大的野心，没有那么多的不甘心。

　　……

　　后来的她，终于做了一名作家，写的小说通通爆火。

　　舒清的笔名很有意思，叫失落水母。曾有人问过她，为什么要起个这样的笔名？

　　可能是在初次创作的时候想到他了吧，回忆过后迎来的是失落。

　　她爆火了，他却浑然不知，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干什么，可能是忙于工作，也有可能是顾着怎么哄女朋友。

　　想到这，舒清淡淡一笑，掉了眼泪。

　　这个世界是很不公平的。

　　休息的日子，她去了一趟香港。舒清托腮望着眼前的海，在心里轻轻地问：“周则嘉，看过海吗？”

　　微风吹过，她自嘲地苦笑。

　　何必呢。

　　“你好，你能不能帮我拍张照片？”

　　舒清的肩膀突然被人轻轻拍了拍，熟悉的声音让她彷佛瞬间触了电。她一激灵转过头，眼神呆愣地瞧着眼前人，脸上的表情复杂汹湧。

　　“周则嘉。”

　　没有出现她在脑海里排演过无数次的久别重逢的夸张哭泣和拥抱，她只是平静地，脱口而出他的名字。

　　“舒清？”他的眼神一片茫然，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耳朵。

　　她笑了，嘴角刚扯起来，就莫名有点想哭。

　　“你怎么一眼就认出我来了？”他问。

　　因为你是周则嘉啊。

　　这句话，她始终没有勇气说出口，只是淡淡地笑了。

　　帮他拍了几张照片后，周则嘉硬拉着她一起拍合照。

　　“我们都好久没见了吧，也好久没说过话了，毕业的时候连一张合照都没，现在你都成大作家了。”

　　舒清一愣，笑笑说：“晚上……我请你吃饭吧。”

　　“好啊。”

　　……

　　将近下午六点，她又对着镜子重新化了一遍妆。她的心一直扑通直跳，脸颊更是红得发烫。

　　下了车后，她边走边对着包里的小镜子理了理妆发，然后轻轻地推开了饭店的玻璃门。

　　在不远处，周则嘉朝她挥了挥手，引得旁人看向了他们。

　　她羞涩地飞快过去，急忙坐下。

　　“当时周惊跟我说你辞职要去追梦，可给我吓坏了。”

　　“……我辞职的时候，感觉全世界都在反对我去当作家。”她无奈苦笑。

　　他挑了挑眉，得意地笑了：“那是因为我不在，我要是在的话，肯定在你大一的时候就劝你换自己喜欢的专业，干嘛非得听别人说的，自己开心最重要。”

　　“对了，我听说白云生前几天出车祸……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