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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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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再喁喁了什么,周释浑浑然听不清了。他听到堂姐口中叫着自己的小名,“晨晨”,两个寻常的字,却像原本寂静的城市忽然响起防空鸣笛似的,悚然的音调不断拉长,一声叠一声,从耳朵钻到心上的震颤中去。
恍惚间看到一棵参天的树,他像是玩兴未泯,张开双臂去测量那树的围度,却是无论如何也抱不拢。他不死心,指尖用力往前伸,忽地按在了一段凉滑的物事上。脑中一惊,赶忙撤回手,却还是晚了,小臂刺痛,去看时,多了两个整齐的血孔。
麻痹的感觉顺着血管流淌过手臂。他急慌慌掐紧伤口,朝着树后转了一步,打眼看去,繁茂枝叶掩映下,一条通体青碧的大蛇,碗口粗细,正盘在头顶伸展的粗壮树枝上,蛇尾懒洋洋垂下来,就落在他方才触碰到的位置。
心脏跳的越来越快,周释说不清是叫毒素入了侵的缘故,还是吓着了。他脚下混乱地后退了两步,却见那蛇动了动,蛇头微低,清凌凌的眼中盛着秋夜下幽深的寒潭,当中一线竖瞳,便是一钩新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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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来由的,周释觉得它青碧光洁的鳞片像水头极佳的翡翠,那样摄人心魄的美。而他是一头迷失神智的小狼,望着它眼中无悲无喜的月亮,蓦地生出欢喜,就想臣服。
大抵果真神志不清了,他竟又往回走了几步,踉踉跄跄,左脚绊右脚地扑倒在树干上,伸着手去,轻轻摸上它光洁的蛇尾,口中喃喃叹了一句:“好美……”
失去意识前他听到一声低醇的轻笑,轻渺薄雾不知所起,又不知所踪。青色衣衫的男子凭空化形,意态闲散,站在枝上,垂眼看他,似笑非笑的,像个深通人事却又不谙人事的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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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释从朦胧的迷梦中醒来,眼前是浅蓝的纱帘,有医院熟悉的消毒水味。
病床边守着一同徒步的好友,见他睁眼,大松口气,拿拳头不轻不重锤在他肩膀上:“好你个柿子!一会儿不见人,你怎么就晕倒了?可没把我们吓死!”
好友间都叫他“柿子”,一个谐音诨号。他心里也正纳罕着:本以为被蛇咬了,恐怕要中毒,不料此时没觉着什么不妥,灵台清明,竟比平常还精神几分。
他坐起来,笑着跟好友道歉。的确是他任性了,趁着一行六人都在休息,独自到左近看看。因着是新的徒步路线,难免多些好奇,渐渐被那棵蔚然与别不同的大树吸引着过去,这才着了蛇咬。
想到那蛇,仿佛冰凉触感犹在指尖似的,周释蜷了蜷手指,问好友:“医生怎么说?我这蛇毒厉害吗?”
好友却一愣:“蛇毒?怎么你被蛇咬了?!”说着上来扒拉他,“咬哪儿了啊?医生检查说你没毛病啊?我们还以为你低血糖呢!”
周释也愣。忽然想起那个青衫男人,似梦非梦一般,他原本唯物主义的脑子蓦地蹦出个属于聊斋的念头:总不会是那蛇成精,饶了我一命吧?
怎么可能呢?
该是恍惚间做的梦才对。那男人一身青衫分明是明代直身,哪家好人在深山老林穿古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