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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这还真是个贼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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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侧悬崖峭壁高耸入云,直插云霄,云雾缭绕其间,而另一侧则是深不见底的幽幽深谷,仿佛是一个无底洞一般。
人若是站在此处,山风呼啸而过,吹得人衣袂飘飘,仿佛随时都可能被风吹落深渊。
慕、施二人行了十日之久才赶到此处。
“此地会否有毒瘴之气?”
在这样陡峭而崎岖的大山之中,如果隐藏着瘴气,那么即使有成千上万的军队前来围剿,恐怕也难以通过这道天险。
这些山峰高耸入云,地势极为险要,山间小道狭窄难行,布满荆棘和乱石。
她左顾右盼,目光停在几个潮湿的车轱辘印旁。
“山风常年不断,她们是不要命了才会用毒,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什么日子?”
他十分不解。
“你看那边,有车轮印,这两日有雨,一个寨子里那么一大群人,不得出来采办?”
“原来如此,我们是要到城中去?”
“何必这样麻烦?就在此守株待兔便可。”
说罢,二人一前一后地跳上大树,静待人来到。
皇天不负苦心人,一个时辰过后便来了一群队伍。
一帮中年妇女押着货物,叫苦不堪。
“好累啊!这日子什么时候到头啊?”
“谁说不是呢?你我命苦就是了,莫名其妙被掳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
穿着朱红色衣裳的大姐说完掩面啜泣,众人被这么一激,也跟着啜泣。
她们都是良家女子,或有美满家庭,或自小失孤。
“下一次出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走吧,唉!”
她们尽力推拉着赶车前进。
有的衣服都给磨破了。
“跟上吧。”
他们在树间不露声色地穿梭。
林间小路弯弯绕绕的,那些妇人也险些迷路。
在这期间慕南枝绘影图形,将地形记下来。
待众人“带领”他们走到寨口,施北淮见她手里的牛皮。
“你这不是多此一举?不是已经有地图了吗?”
“万事都需得小心。”
“我们趁天黑潜入?”
施北淮问道。
“是,那名女捕快在此受苦良久,今夜需得与她接应上。刚才你看见了,那些体弱的女子被迫做苦力,真是想不到,女人最会为难女人。”
同性也该知晓同性的难处。
慕南枝从前以为这翠茵山收容老弱妇孺,是侠义之举,没想到却是这般。
心里、眼里难免难受。
“还未知全貌,或许更震惊的还在后头。倘若只是苦工那就还好,起码没有危及性命,你让我去请旨是对的。子宸,先前我对你多有误解,对不起。”
此刻他全是真心。
先前的因私废公之举实在是不该,他大错特错。
“你真多事。”
她下巴微微上扬,唇角噙着笑意。
最后一道夕阳消失在林间,二人纷纷套上夜行衣和黑巾,潜入寨子中。
目光所至皆是柔弱妇孺。
捣衣声此起彼伏。
他们踏上房顶,躲在檐角处头盔。
只见一帮五六个女子在溪边洗衣服。
“这未免也太多衣服了,这是多久的量了?”
“我们还是别多事,当务之急是找到齐越,这个姑娘一股子虎劲儿,如今陷在这里,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施北淮将目光发散,希望能发现些什么,可惜夜太黑,他连路过女子的面容都不一定能够看清。
“难得你还记得人家,可是我们就这么到处乱撞,早晚会被放哨的发现的。不如,跟着那几个大姐,或许能有些收获?”
慕南枝一直紧盯着洗衣的木杵。
“你对这儿不熟悉?”
声音带着薄怒。
“这儿又不是我家,谁能熟悉,别废话了。”
她懒得与他掰扯,运用轻功,在几处大石和树的掩盖下,成功靠近妇人们。
施北淮不甘心被落下,也跟着到了溪边,一同听墙角。
“听说寨主又发脾气了,这到底怎么了?”
一个体型颇为壮硕的大娘说道。
此时月亮稍冒出来一点,映照出人白皙的脸庞。
白白胖胖的,看着很喜庆。
“谁又敢问?南疆来的女子到底与我们不一样,多问一句万一她下蛊害人怎么办?”
这女子偏瘦,脸型瘦削,薄唇,眼睛细长,看着不好惹。
大胖一直笑呵呵的,嘴角一直是上扬的。
“怎么可能呢?我看寨主也就二十来岁的小姑娘,我们无家可归,她能收留我们,给一口饭吃,这是天大的恩德。”
“哎哟,我的傻姑娘,什么天大的恩德,你在外边能干这么多苦力活啊?你隔壁的林娘子,不就是活活给累死的?半月前轮到我出门儿,去看了大夫,我这腰啊,已经不行了,唉!都是苦命的,在哪里都不得安生。”
瘦子摸着自己的腰间,眼角不禁落泪。
泪珠子一掉就连成串似的,怎么也停不下来。
“罗大姐,你别哭,我,我帮你做,我身体很棒,我来帮你。”
她全然忘了自己盆里的衣服还有许多。
“傻姑娘,因为你还年轻,我也就这样了。”
瘦子护住自己的盆不让她碰。
周边的妇人,不发一言,这个时候也只能投以同情的眼神。
身在屋檐下,她们也自身难保。
慕南枝的唇抿了又抿。
这是她该管的。
“我觉得我们应该管些闲事。”
“什么话?这怎么能说是闲事?她们都是被掳到此处,既然发现了我们就有责任送她们回家。”
施北淮方才也大受触动。
“好!”
她心头一暖,他原来还这样热心肠。
接着二人顺着两位女子的轨迹探查着翠茵寨里的地形。
青砖黑瓦,犹如严整列队的士兵,它们紧密地排列着,每一块砖瓦恰到好处地镶嵌其中,彼此之间毫无缝隙。
远远望去,这片建筑群宛如一个巨大的棋盘,而那些青砖黑瓦则像是棋子般错落有致地分布着。
二人携着月光,为这些砖瓦添了些光芒。
他们瞧着屋檐下挂着各式各样的灯笼,已经续上了烛火。
轻风吹风,徐徐摇曳。
灯笼下的碎石小径,周遭有几棵杂草,被人踩得不成样子,仍旧不倒,随风展现自己的风采,给这神秘的山寨中增添了一丝生机。
“总觉得这其中透露着古怪,那个齐越也不知道在哪里,会不会被抓了?”
“就算被抓了,我们也不知道被关在哪里,我们就像无头苍蝇似的。”
施北淮有些泄气了。
四周黑乎乎的,此地看着就够让人压抑的了。
他们正躲在某个屋子门前的柱子边。
此时忽然响起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其中杂乱无序,来人很慌张。
“糟了,我们得躲一躲。”
二人推开一间并未上锁的房门,里面恰好放着一些柴火。
施北淮拽着她一同躲进枯枝中。
“小心点,别说话。”
他一把捂住她的嘴。
慕南枝这就不满了,这男人真是莫名其妙,她难道是拖累吗?
心一横,直接动口咬。
“你,你……”
俊脸变得有些扭曲,他完全没想到一个大男人竟然可以像小女孩那么幼稚,直接动上口了?
她后知后觉地松口,施北淮却若有所思,手情不自禁地摸着右侧耳朵。
上面的牙印犹在。
那晚是她回来了,可他再没见过她。
施北淮宁愿她误解他,出来找他决斗,不要又玩消失。
唇发出哽咽的声音。
慕南枝一看,他竟然落泪了!
“诶,我刚才不是故意的,你这就哭了?”
“别吵!”
他狠狠瞪了她一眼。
慕南枝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这时“咔哒”一声,门推开了。
“你们都给我老实待着,从今以后你们就是翠茵山的人了,别想着逃跑,一旦发现就是死路一条。”
二人透过间隙发现是一个年轻的姑娘在训话。
而被训话的那些人均着华服,一定出身富贵。
“你们要多少钱我爹都给,放了我吧,呜呜呜呜!”
一个身着白色衣裙的女子缓缓地跪了下来,她的身体娇柔得如同风中的柳枝一般,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折断。
与此同时,伴随着一阵清脆悦耳、犹如黄莺出谷般动听的嗓音。
“呵呵,今夜你们就好好想想,自由和性命只能要一样。”
她招手,一众凶徒一起退出门外。
木门被紧紧锁住,随之而来的是女子的啜泣声。
慕南枝听得心里发慌,脚就要踏出去却被人拦住。
“不可冲动行事。我们对她们都还不了解,就算出去也无济于事,我们救不了那么多人。”
“等等,既然救不了,不妨加入?一晚上我们绝对找不到齐越的,不妨借此机会?”
她是想一出是一出,但这个方法无疑是此刻的最优解。
“你是为难我还是为难你自个儿,你我都是男子,怎么能够混进去?”
他今天第二次翻白眼,真想一掌拍过去。
要不是看这小子体弱,他一定不放过。
“小弟早年曾学得一点易容术。”
她对着他眨了一下眼睛,从袖中拿出胭脂盒。
“我们都穿着男装呢!”
黑衣底下都是两三层男装,在这个狭小的地方换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相信我,我帮你!”
慕南枝立即扒了他的夜行衣,当即扯下腰带,从自己身上找到针线,上前一步。
“臭小子,你做什么?”
施北淮被她吓了一跳。
修长的手指握紧金针在他的上衣上绣花。
“不是缺女装?绣点东西也就是了,我的技艺虽然比不上绣娘,到底还是能看的。”
这时手已经游走到了腰间,绣出一朵“生机盎然”的牡丹花。
左手不经意间摸到了胯间。
烫得她心神荡漾。
“对不起,我一定小心。”
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然后她便在自己身上绣花。
一个时辰后,她开始上妆了,两张脸上涂涂抹抹。
施北淮的上等容貌经她之手,已经不足以用平庸形容。
凤眸画成了细长三角眼,略丰满的唇厚了一倍。
他通过她的眼睛看到自己这副“天神共怒”的丑样,一股郁闷之气堵在胸口,疏通不了。
“你给我等着!”
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她真是舒坦极了,那日她被打,一口恶气总算是出了。
两人全部弄完,已是深夜了。
他们悄悄从枯枝中走出来。
那些女子倒地就睡了。
他们选取一个角落睡下。
隔天一醒来见着的是昨日那个少女,带着一群壮汉进屋。
“怎么样?考虑得如何?”
“我们,同意。”
她们昨晚选取出一个代表,正是昨晚被为难的白衣女子。
她浑身发抖,站也站不稳。
“我们,我们,同意。”
绯斓脆弱的小脸上写着不情愿。
“算你们识相,你们的任务很简单,先做些杂活儿,练练体力。”
她挥动手里的鞭子,打在地上,卷起尘土。
“咳咳咳咳咳!”
这些个柔弱女流被呛得不行。
“记住了,我的名字叫白鹤灵,都跟我走!”
白鹤灵转身,她的一众手下自动退下,凶神恶煞地盯着她们,这些女孩哪敢吭声,自觉加快脚步。
慕、施二人一直紧紧挨着。
“你怎么看?”
他问道。
“是个狠角色,别看这姓白的年纪看着只有十几岁,这人可是翠茵寨寨主白鹤寻的左膀右臂。”
“左膀右臂来干这个?”
施北淮疑惑地看向那道稚嫩的背影。
“你管人家干什么。”
慕南枝白了他一眼。
走出柴房,跟着他们走,经由一大片空地,来到一个宽敞的院子里。
这里堆着许多的碗筷。
“你们,就把碗洗了,碎一个,打十鞭子。”
声音冷酷无情。
在场的女子多数含着金汤匙出生,十指不沾阳春水,一下子面对这许多的盘子,难免手足无措。
“这,姑娘,我们不懂,抓我们来,是洗盘子?为什么!”
一个穿着绿衣的女子站出来说道。
她们都是大户人家的姑娘,何时做过这些?
若缺仆人,拿银钱去聘请不是更好?如此大费周章,真是令人费解。
“寨主的主意,我也不了解,你想吃鞭子?”
她又拿起鞭子威胁。
她们见状便不再吭声,自觉拿水桶到井边取水。
都是身娇体贵的女子,木桶一放下去是怎么也弄不上来。
得三个人才能打一桶水。
慕、施自是还在一块儿的。
“我有理由怀疑,这个寨主仇富。”
她随口一说。
“有道理啊。”
施北淮很少这次赞同她的说法,又说:
“看这里的屋子多少年不曾修理了,只是苦了这些姑娘,唉!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或许,可以从那个女孩嘴里套点消息。”
二人慢吞吞地“合力”提水。
慕南枝瞅了一眼白鹤灵,缓缓上前去。
“那个,姐姐,姐妹们让我来问问。我们不是不能吃苦的弱女子,就是想知道,寨主究竟想要我们做什么?”
白鹤灵背着手缓缓道来。
“也没什么,不过是学会洗碗、烧水做饭,姿色不错的就卖出去做丫鬟,其他的留在寨子里继续干。”
“啊?”
她面上还是维持着冷静。
“多谢姐姐,我会认命的。”
慕南枝硬挤几滴泪水,然后走开。
身后的女孩眼中闪过一丝怜惜,一丝而已。
慕南枝走到施北淮身旁,将刚才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什么?真是岂有此理,简直恶毒,迟早我要铲平这个贼窝。”
“真是丧心病狂,无可救药了,这事暂时别告诉她们。”
“嗯,再观察几天,看看形势。”
……
接连数日下来,二人一直没有太大的进展。
一众女子也是敢怒不敢言,多日辛劳已有几位染了病。
山寨的大夫也不轻易过来为她们治病。
她们只得干等着。
“这可该如何是好?我就这么等死吗?”
患者名唤吕源,亦是个清灵毓秀的姑娘。
平日里不吵不闹,她也没想到自己会落到这般境地。
“我们,找过她们了,对不起,小源,呜呜呜呜呜呜呜。”
这一哭,其他女子也跟着哭泣,红了眼圈。
慕南枝看得心焦,这事一定不能就这样听之任之。
“大家别哭,当务之急是救人啊,吕姑娘的病情真的不能耽搁了,等入夜,入夜以后我们去把大夫绑过来。大家这些日子姐妹一场,不能就这样看着她去死啊。”
“绑?我们?我们都是一些女流之辈,怎么跟她们斗啊!呜呜呜呜呜呜呜。”
吕源摆摆手,若要以他人安危为代价,那她不如死了算了。
她用被子盖着头,真是无颜见人了。
“她们难道不是女子吗?我们怎么说都有几十个人了,你们可见过伤重被抬走的女尸?死了好多天才被抬走,这个寨子,不是要我们死,是要折磨死我们。你的今日何尝不是我等之明日呢!”
慕南枝紧紧握住她的手,目光如炬,眼神异常坚定,无形中给了她一点力量。
“阿沐说得对,我跟你去。”
施北淮说道。
“我也去!”
“我也去!”
……
众人可算同心了,不过并未都去,留下两位姑娘照顾吕源。
其实绑大夫,慕南枝一个人就可以轻易做到。
今夜她要借此机会见见这个神神秘秘的翠茵山寨主。
她记得三年前到此,山寨分明不是目前的情形。
寨子里女子虽多些,可并没有排斥男子,也并未苛待弱者。
如今这个寨主似乎热衷于欺凌弱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