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你悦光》溯水渡舟

59、契阔相逢（一）

　　从温暖的大理回到江城，出机场，赶上了江城第一场小雪。陈悦莫名地想起一句古话，瑞雪兆丰年。她的新一年，一定会很美好，她闭上眼，双手合起摆在胸前。

　　“你在干什么？”夏予谦瞧着她一脸虔诚的模样，觉得好笑。

　　“我在对着江城的初雪许愿。”陈悦嘴角向上翘起，静静听着心里雪落地的声音。

　　陈悦开始着手准备去国外治疗的行前准备工作。

　　夏予谦给她的银行卡上打了一大笔钱，是他自己和他全家的所有现金存款，足够支撑三个疗程的医疗费和生活费。陈悦拿出提前准备好的欠条，签字，画押。这件事情，陈悦本是不同意的，她的房子已经在通过房产中介挂牌出售。夏予谦劝她先不急着卖，万一签证被拒，她只能待在国内继续治疗，或者寻找其它国家的医院，办理签证需要的存款证明暂时由他的现金顶替。

　　陈悦现在学会了她口中“聪明人”的思考方法，觉得夏予谦说的在理，没有坚持自己的想法。她不愿意相信自己运气不好，宁愿把不幸的事情归结于自己脑子不好，她在努力学做一个“聪明人”。

　　大使馆面签的时间旅行前已经预约了下来，在一周后。办理签证的中介是曹旭推荐的，要说人脉广，还得数曹律师。中介考虑到陈悦办理签证需要准备的材料，把面签时间预约到一月底，如果一切顺利，陈悦将于三月份出国接受治疗，中间有大约一个月的时间处理杂事。

　　和医院对接的事情全部由夏予谦负责，刘医生在旁协助。陈悦很想做一点什么事情，奈何她的英语水平实在太糟糕。她暗暗下定决心，到了A国要好好学习英语。

　　陈悦对自己会不会被拒签这件事感到焦虑，每天寝食难安。按理说，她有过出国记录，有稳定的收入，有自己的房产和一笔可观的存款，准备了自己的病例资料，她签证通过的概率非常大。

　　她为了缓解自己的不安，听从了周若水的建议，在网上搜索A国签证攻略，让自己心里有个底。她了解到拒签是没有任何逻辑可循的，这直接加深了她的焦虑情绪。

　　面签当日，中介和她一大早就来到了大使馆。她前面的队伍从马路的一边排到了另一边，她和中介夹在队伍中，一言不发地等待着自己的“审判”。

　　她每隔半小时忍不住再检查一遍自己准备的资料，生怕有什么遗漏。中介每隔半小时问一遍陈悦要不要去边上休息一下，他在队伍里面等着就行了，中介担心虚弱的陈悦突然晕倒。

　　陈悦看着望不到头的队伍，没好意思这么做，她害怕自己被队伍里的其他人指责，那绝对是自己不想面对的“社死”现场。她叹叹气，又摇摇头，她还是不够“厚脸皮”。

　　3个小时过去了，可算轮到陈悦站在面前窗口前，接受“审判”。负责她的签证官是一位金发碧眼的大美女。陈悦笑容灿烂地和对方打招呼。

　　签证官问她：“你生病了？要去A国治疗？”

　　陈悦点点头：“嗯，是的。”她谨记中介的告诫，多说多错，问什么答什么。

　　“你在外面排队？你可以和保安说你生病了，让保安放你到里面坐着等。”签证官同情地看了一眼陈悦，“你的病例，癌症中心的邀请函，和存款证明有吗？”

　　“有的。”陈悦在一堆材料中抽出三份文件。

　　签证官翻了翻她准备的文件，除了护照，把剩下的文件还了回去：“你选的医院很好，祝你早日康复。”

　　陈悦没有反应过来，她很想问问签证官她的签证是不是通过了，又担心自己这么一问，导致自己被拒签，她决定什么都不问，微微含了含胸，笑眯眯地说了一句：“Thank you!”

　　她走出大使馆，和中介一字不差地复述了一遍对话：“他们把我的护照留下来了，肯定是过了吧？”中介点点头，在手机日历上记下了替陈悦查询签证状态和取件的时间。

　　陈悦在群里分享了这一好消息。

　　中介提醒过她，一定要拿到最后的签证才算是完成整个流程。

　　陈悦不想过度焦虑。她发现，不论是夏予谦、周若水还是曹旭，做事情的时候总希望方方面面都考虑周到，她很难做到这样的程度。兴许是智商不够用，或者是像周若水说的，每个人的性格不一样，不少商人做事情更加激进，若是让周若水冒险赚钱，她怕是会被吓出心脏病。

　　周若水让陈悦不用强求，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陈悦开始和房产中介联系，她需要尽快卖掉房子，把钱还给夏予谦。

　　曹旭和周若水听说夏予谦给了那么一大笔现金，第一反应是夸夏予谦靠谱：“他很相信你，毕竟你完全可以捐款逃跑，出个国什么的，这些钱也很难追回来。”

　　这话让陈悦颇有压力。她明明经历了很多事情，有时候还是习惯性地把事情想得很简单。她甚至没有问夏予谦哪里来的那么多钱，总归夏予谦不会害她。

　　房产中介按照陈悦的吩咐，提前带了不少人来看房子，陈悦没有说自己是为了看病筹钱，她觉得这样对方一定会压价，她装作是为了置换，口口声声说价格合适才行，不急着卖。她暗自夸赞自己这一招非常机智。

　　在看房的人中，有一位买家非常想买陈悦的房子。买家是临安人，在江城工作，喜欢江城，希望在江城定居。她攒够了首付以后就开始看房，陈悦的房子大小适合，她平时一个人住，偶尔家人来江城可以住在书房，地理位置优越，小区虽然老了一点，胜在价格实惠。

　　陈悦为了拖到签证结果出来，告诉中介，自己一月份要出去旅游，两月份可以签合同。买家表示理解，一直等到了现在。

　　陈悦心中嘀咕，恐怕是没有更合适的房子了。

　　不想对方再次上门时，忍不住大肆夸赞了一番陈悦的房子：“我朋友说，看中的房子不要表现出来，不然价格不好谈，但是我实在喜欢你这里的软装，你卖给我的时候，能不能这些都保留？很有生活氛围，又很有艺术感。”

　　竟然是一个比自己更加不会伪装的人。陈悦见对方如此坦率，倒也不再端着：“你到时候可以把墙壁重新刷一遍，刷那种带一点点黄色的白色，沙发换成墨绿色，墙上挂着的装饰画我是淘宝买的，全给你留着，餐桌很旧了，我一直觉得应该换成原木色的。”

　　“都听你的，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过户？我租约还有三个月到期，最好可以三个月内完成一切手续和搬家。”买家迫不及待地想敲定这件事情。

　　陈悦估算着最多两周自己应该可以拿到护照，她问对方能不能两周后签合同，对方爽快地答应了。

　　陈悦看着自己的公寓，实在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周若水也夸过自己选的装饰画，想不到自己还有一项隐藏天赋。她悄悄地幻想，如果以后自己不唱歌，可以去做室内设计。

　　在等护照期间，陈悦见了秦嘉铭一面，她有很重要的事情交代。

　　她把自己完成的歌曲给了秦嘉铭：“都存在U盘里了，我不知道治疗结果怎么样。如果结果好的话，等我回来，我亲自唱。如果不好的话，你可以帮我制作成纪念专辑吗？希望到时候还剩一点钱自费出版。”

　　“等你回来唱，我给你做专辑。”秦嘉铭没有提别的。

　　他现在是成功的知名音乐制作人，经历了事业上的起起伏伏，他的心态变了不少。他遇到自己想留住的人，会努力留住对方。他一改往日随缘的态度，想得到的东西，随缘是没有用的，必须要争取。陈悦这样有才华的歌手，需要他这样一个制作人，他们会互相成就。

　　陈悦没有执着于他对于另一条路的答案，他会答应的。到时候她可能需要签一些和版权有关的合同，到时候再说吧。对于她想要信任的人，陈悦决定信任对方，她就是这样一个人。

　　陈悦每晚会和夏予谦分享自己的进展，夏予谦尽量不去干涉陈悦。他看得出来，陈悦可以解决自己的事情，她需要的更多的是情感上的支持，和关键时刻的一些建议以及思考方向。

　　“你的花店，别转让出去，我帮你看着？”这是夏予谦唯一一次提出异议。

　　他拦不住陈悦卖房子，拦不住她联系秦嘉铭，他心里是不舒服的，他总觉得陈悦像是在交代后事。他、周若水和曹旭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还是以防万一的好”。陈悦学会了，他不想陈悦学会这件事情。花店留着，算是一个念想。

　　陈悦答应了。

　　她交代小李，自己要出国旅游，归期不定，花店由夏予谦代为管理。

　　花店也是陈悦自己的念想。

　　护照到手，一切尘埃落定。

　　陈悦和买家签了合同，着手处理房屋过户的事宜。她的东西不多，除了衣物，生活用品，就是她的录音设备和吉他。她白天忙着收拾行李，带走的，不带走的。一箱一箱的衣服，她打算捐出去。留下的东西，暂时被夏予谦搬到了自己的屋里，放在书房里。

　　她和买家约定好，3月15日交房，她买了3月初的机票，以防万一，比如飞机延误，多留了一周，买家则需要两周的时间搬家。

　　一切都刚刚好。

　　陈悦不知道这一次，自己的命运会走向何处，她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