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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 3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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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如晤被夹在贺沈两家,一方是想要用力弥补的赵林雁,一方是誓要怨恨到底的宣赢,两方的关系明白地处于对立的位置上。
按照惯性思维,杨如晤所处的位置应当左右为难,因为无论帮哪一方,最终结果若不是皆大欢喜,那必定会受尽埋怨,但杨如晤的思维逻辑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反而恰恰完美地利用了这层中间者的身份,在允许插手的范围内,给双方提供了一份暂时的平衡。
在宣赢同意每周回来一趟时,杨如晤确实有单独找赵林雁聊过,用直白的言辞给她分析利弊,然后站在旁观者的位置,给了她很中肯的建议。
宣赢讨厌被人关注,更反感赵林雁的毛毛躁躁,只有赵林雁平静下来,宣赢才不会表现地那么急躁。
然而赵林雁的行为破绽百出,让这份平衡维持的非常短暂,同时又把杨如晤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窗外柳叶随风轻摆,树叶翻飞的声音透过阳台传到房内,宣赢刚弄坏了他第三副眼镜,现在还在对他怒目而视。
杨如晤还是一派松弛姿态,近在咫尺与他对视:“又不说话?”
他一边问着,一边又把手挪到了宣赢脸侧,彷佛还想再点一下,宣赢的目光流连在这双眼睛里,没等杨如晤的手碰过来,主动向他手心贴了过去。
杨如晤的神态凝固了一秒钟,很快他轻笑了一声,问:“又盘算什么呢?”
“你能不能不要偏心他们?”宣赢动了动脖颈,像猫一样用脸颊在他手心里蹭了一下,“我真的很讨厌他们。”
杨如晤动了下手指,指腹在宣赢耳下微微滑动:“不行,不管着些,你恐怕要闹翻了天。”
他没说偏心与否,只说要管,宣赢胸腔怒火翻涌,竟说:“那你不要管他们,管我。”
昏暗里,杨如晤的眸光很不明显地闪动了一下:“好啊。”
宣赢闻言满意地弯了下眼,杨如晤也跟着笑了一声,他们依然离的很近,彼此的气息交织在一起,被室外袭来的风吹散,很快又重新聚集在一起。
宣赢那种敏锐在很久之后才渐渐复苏,他猛然发现他与杨如晤之间的气氛走偏了,他们本该互相针对,亦或逢场作戏,反正无论怎么样都好,绝不应该如此这般有失分寸的亲密。
“你走吧。”宣赢撤身,靠在床头冷冰冰地赶人,“我要睡觉了。”
杨如晤放下手,但未离开,目光仍停留在他身上,宣赢皱了下眉:“你看——”
“还能继续吗?”随着杨如晤这句问话,宣赢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杨如晤眯了眯眼,笑道,“我是说叔母。”
宣赢左脸瞬间麻到发疼。
暂时抛开别的,他确实不喜欢被特殊对待,尤其是赵林雁以往那种装腔作势的态度,杨如晤对她的指点,从某个角度来说正中下怀。
宣赢咬牙道:“继续。”
杨如晤下床,双手插在裤兜,甚是彬彬有礼:“好的。”
暮春时节,夜越深风越大,杨如晤贴心地帮他关上了窗子,然后弯腰,从地下捡起了眼镜。
想来他另有几副备用的,拿起来看了片刻,确认无法挽救,直接扔到了宣赢屋内的垃圾桶里。
宣赢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看着他,等杨如晤走到房门处,他开口唤道:“杨如晤。”
“说。”杨如晤回头,脸色带着些不耐烦,抬手捏了下鼻梁两侧,“头晕的厉害。”
宣赢纳闷:“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就提前头疼了?”
杨如晤被他这副样子逗乐了,他指指垃圾桶:“我高度近视,不戴眼镜非常不习惯。”
“瞎子。”
杨如晤静了几秒,抬步走到床边,将手搭在床头处,倾身好意提醒:“其实我一直在让着你。”
宣赢不以为然:“我可太谢谢你了,不让能怎么样?打我一顿?”
“晚上憋气睡觉不好,”杨如晤问,“宣赢,你现在是要跟我玩文字交锋吗?”
宣赢哑口无言。
床头处被杨如晤的身影投上一大片阴影,肌肤的热气逐渐蔓延起来,宣赢仰头回视了一眼,很快又扭头,把目光看向了阳台处。
玻璃窗上隐约可见两个人影,一高一低,宣赢看着那道低些的人影,想去辨认自己的五官,下一刻却发现那道高的人影在微微移动,紧接着他下颌一痛。
杨如晤握着他的下颌,将他的脸扭过来,拉进自己:“叫住我不许我走,现在又不少说话,你想什么呢?”
宣赢觉得自己脾气近日当真变好了,以往多次,他发起疯来六亲不认,反倒杨如晤波澜不惊,一次又一次地拿捏住了他。
“不说我真走了。”杨如晤晃晃他下巴。
宣赢抬唇露了一抹笑,然后把身上披着的衬衣扯开一扔,伸出两条手臂:“杨如晤,那天在医院,你对我说了什么?还有,你为什么对我这身伤疤视而不见?”
室内光线暗沉,那些伤疤也斑驳地交错在杨如晤眼下的这双手臂上。
当时在医院,宽松的病号服下遮盖着来自于自残导致的伤痕,有的是陈旧褐色,有的是愈合不久的粉色,那晚的杨如晤也曾多次去摩挲着宣赢手腕上刻骨的疤痕。
“现在不说话的人又变成你了,”宣赢隐隐有些得意,他将双臂暴露于空气中,也暴露在杨如晤眼前,他试图将这份拜赵林雁与贺此勤所赐的筹码压在杨如晤身上,幻想以后若是杨如晤再想为贺家说话,也要掂一掂分量了,“杨如晤,你看清楚了吗?这些全败他们所赐,我不能恨吗?”
宣赢与杨如晤为人处世大相径庭,前者过于刚直,看不得一点肮脏,所以很多时候他将自己封闭起来,任世界纷纷扰扰,他躲在自己的世界里沉默冷笑。
相比与杨如晤的沉默,此时的宣赢显得有些激动,然而宣赢终究对杨如晤了解甚少,所以他只能偏执地站在自己的角度上去衡量杨如晤。
除了偏执,宣赢擅长同情也擅长防备 ,但杨如晤却更擅长破局。
杨如晤是个很实际且理智的人,他接受这个世界上发生的任何变化,也有能力玩转这种变化,对于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他从不会去做虚无的假设,即便他知晓了宣赢的病情,也看尽了那一身自残的伤疤,但以他的为人,并不想将这些苦难化。
“宣赢,时光无法倒流。”杨如晤目光平静,“我看到了也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宣赢没料到他会这样回复,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就跟刚才他刮在脸上那一掌似的,风轻云淡顺其自然。
夜色深重,窗外的风声忽远忽近,宣赢心里的那股气也忽然消失了。
宣赢觉得自己没道理再去指责杨如晤什么,因为这份平淡到近乎冷漠,不对他过多关注的态度,是他一直想要的。
“我能走了吗?”杨如晤很有礼貌地问他。
宣赢垂下眼:“走吧。”
熬完一宿,清晨时分,宣赢跟刑满释放似的早早下了楼,赵林雁与冯姨正在厨房做早餐,许是以前宣赢很少这么早出现,二人看到他均诧异了一下。
不过很快,赵林雁调整好面部表情,过来温婉的跟他一笑:“昨天睡的怎么样?”
这女人肯定又得了什么指点,脸上画着淡妆,眉眼皆是风情,哪里还有一丝祈求原谅的委屈相。
宣赢打量她几眼,也不说话,赵林雁表现的相当合格,被他一直这么晾着,也没表现出焦虑惶恐的样子。
“还行。”宣赢稍微停顿,逗乐似的对她笑了一下,“我想喝海鲜粥,能做么?”
赵林雁努力控制住雀跃的心理,温和点头:“可以呀,你先坐,好了我叫你。”
宣赢点点头,对着赵林雁的背影沉思了几秒,起身去了室外。
欢喜园内的花花草草打理的井然有序,院墙下那排蔷薇开的煞是浓烈,宣赢过去想要折一支,猛然想起,这不是自己家。
他循着院门出去,春日里碧空明媚,清早起来的人还不少,有人在遛狗,有人在跑步。
宣赢在别墅区内绕了半圈,在离欢喜园不远处的咖啡厅前瞧见了两个熟悉的人影。
是杨如晤与贺成栋,运动装扮,显然是刚晨跑完毕。
“宣赢?”贺成栋远远地跟他摆手。
宣赢没动,甚至想扭头就走。
贺成栋忽然对杨如晤笑了一下,看着很无奈,随后二人走到了宣赢跟前。
“起这么早?”贺成栋问,“昨晚睡的怎么样?”
这句熟悉的问话听得宣赢嘴角抽了一下,他也没避讳,直接道:“你们还是两口子,她前脚问,碰上你,你又问。”
贺成栋闻言乐了几声:“看来睡的不怎么好,憋着气呢这是。”
一旁的杨如晤却不以为然:“心情不错。”
宣赢瞪他一眼,想说你真够瞎的,嘴上立刻否认:“我没有,你哪儿看出来的?”
杨如晤笑道:“你眼睛里。”
宣赢:“。。。。”
三人结伴散步,途中谈及贺此勤即将订婚事宜,贺成栋满脸喜悦地表示最近要有的忙了,感慨完贺此勤,贺成栋突然把话题转到了杨如晤身上,问他考虑的怎么样了。
宣赢听得糊涂,抬头看了杨如晤一眼,晨光下,杨如晤鬓角隐隐有汗渍,裸露在外的手臂蓬勃有力,加上这身朝气蓬勃的运动服,让他整个人显得很年轻。
其实杨如晤年龄远没有到老的地步,只不过他给人的感觉一向稳妥,平白让人觉得他颇有长辈姿态。
“什么事?”宣赢难得开口询问。
贺成栋看过来,又去瞧杨如晤脸色,见他没有想要隐瞒之意,于是对宣赢解释道:“给他介绍个朋友,最近他要出差,那小伙子就在当地,想让他俩见一见。”
宣赢步伐慢了半拍,然后一乐:“相亲啊?”
贺成栋没想到他说的如此直白,也跟着他笑:“对,相亲,此勤订完婚很快就会结婚,他也老大不小了,总一个人不是这么回事。”
杨如晤在二人中间,依然一脸平淡,不发表任何意见。
宣赢目光沿他的五官轮廓巡视几秒,声音微微挑起:“杨律英俊潇洒,事业有成,脾气好情商高,怎么还得相亲找对象?自己不会挑?”
贺成栋少见宣赢肯开玩笑,他哈哈一乐,去拍杨如晤肩:“听着没,宣赢也劝你呢,这次出差,顺便见见?”
全程沉默的杨如晤开口问:“对我评价这么高?”
贺成栋未接话,宣赢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杨如晤是在问他。
“还行吧。”宣赢斜睨他一眼,“也就那样。”
杨如晤看向他,忽然笑了。
这人嗓音一贯低沉,就连笑声也似是从胸腔里缓缓溢出,宣赢下意识地去追他的眼神,奈何晨光绚烂,杨如晤又太高,几次宣赢都与他的眼睛交错在光线里。
“好啊。”
晨光熹微,杨如晤收走了与宣赢对视的机会,对贺成栋说,“您把他联系方式给我,有时间我约他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