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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入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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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个邪祟追在后面,唐比辰第一个念头便是驾云甩掉,谁料她掐了半天诀,念了几轮咒,愣是没办法离地一星半点。
“果然是邪魔外道,连这庙里都如此邪门。”唐比辰一面腹诽,一面足下不停,她在这庙里已经溜达了一个下午,早就摸清了道路,当下毫不犹豫地往寺庙正门奔去。
这大皇寺香火鼎盛,香客自然就多,唐比辰一路冲出去,撞翻了无数的善男信女。
“长没长眼睛!”
——这是被捅到腰眼的汉子。
“这哪里来的小女娘,如此不知礼数!”
——这是被推得一个趔趄的老夫子。
“跑什么?跑什么?”
——这是被撞掉了高香的婶子。
呼爹喊娘,骂骂咧咧的声音几乎追了唐比辰一路。
可怜唐比辰顾得上头就顾不上腚,那暗影实在太快了,但凡她慢上一步就得被那暗影摸到身上来。
“这么多人,怎么就盯上我了。”
唐比辰心思急转,一臂又推开个胡子拉杂,肚子大到像要临盆的郎君,耳边不出意外地又传来那郎君破口大骂的声音。
三步之外就是寺庙大门,唐比辰心中一喜,她暗忖,这暗影的根在偶像上,离开本体越远,它必然越弱,自己只要跑出寺庙的范围,定然就安全了。
然而她并没有能够出去,只听“砰”一声巨响,唐比辰额头一痛,她碰到了个看不见的结界,原地被反弹了三丈远。
周围人群一片骚动。
“这女娘是疯了吗?好端端的,怎么往墙上撞?”大肚子郎君坐在地上嚷起来。
唐比辰心中大骇,自己面前明明是大开的庙门,怎么说是墙?难道自己竟中了这邪神的障眼法?
她回过身问那郎君:“劳驾,请问哪里是大门?”既然那人如此说,那他肯定能看到大门。
“那里不是吗?”大肚子郎君不计前嫌地给她指路,“你朝着......诶,你怎么又去撞墙。”
唐比辰摸着红肿的额头,怒气冲冲地盯着刚刚站起来的大肚子郎君嚷道:“你骗我,你和她是一伙的。”
就这么一耽误,暗影已经追上了唐比辰。背后有看不见的墙,侧方有暗影,面前还有个邪神同伙。唐比辰无路可走,心一横,一头朝那人的大肚子撞去。
“嗵”一声鼓响,震耳欲聋。
唐比辰眼前一黑,额头疼得几乎裂开,她颤颤巍巍地摸住自己前额,鲜血从指间汩汩而出。
她面前的大肚子郎君早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巨大的石鼓,鼓面上一抹流淌的红,正是她刚刚撞击留下的鲜血。
唐比辰被撞得脑子发懵,她骇然四望,刚刚那穷追不舍的暗影不知道去了哪里,前来上香请愿的善男信女依然进进出出。
一种诡异的感觉渗入了唐比辰的心中。
光天化日之下,一个活生生的人化作一面石鼓,居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大门口热闹依旧。
莫非这些凡人看不到这边发生的事情?亦或者,自己同这些熙攘的人群并不存在于同一个世界?
唐比辰有些恍惚了,她站在寺庙的大门口,一个又一个的人同她擦肩而过,他们说着,笑着,没有人看向她,仿佛她也不存在。
她越想越觉得瘆得慌,她暗暗打了个哆嗦,下意识伸手拉住一个从她面前经过的女娘。
“你看得到我吗?看得到这个石鼓吗?”
唐比辰亟亟开口,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是凡人被障眼法蒙蔽,还是自己中了幻术,她等着一个答案。
可是那女娘并没有给出她想要的答案,她的话音刚落,女娘就在她眼前化作一把烟,消失不见了。
唐比辰不由呆了一呆,她低头看了眼空空如也的手,又茫然地去拉下一个人,可是不管男女老幼,但凡被她拉住,转瞬就会消失。
那些触手还有热度,看着是活生生的人,就这样在她面前,化作一把邪气、鲜花、明灯,亦或是化作一把虚无。
偌大一个大皇寺,熙熙攘攘的人群,竟都是假的!
唐比辰停了下来,抱住了胳膊,大太阳地下,她竟觉得有些冷。
接着,唐比辰又意识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她是午后赶到这里的,在这里呆了两个多时辰,按说应该到了夕阳西下的时候了,可......
她看了看天空,艳阳依旧高照。
她揉了揉被日光晃得有些难受的眼睛,认识到自己从一踏入大皇寺,就进了人家的圈套,奔忙了一个下午,来来去去都在人家的结界中。
唐比辰心底里生出一股被愚弄的怒火,将之前的恐惧一把火烧了,她手中掐诀,一柄水晶六棱锏出现在她手上,她嚷起来:
“玄牝元君,有本事你出来,咱们真刀真枪地打一场,装神弄鬼算什么能耐。”
她的话音刚落,那墨绿色的暗影应召一般,乍然出现在她面前,以一种诡异的姿态扭曲变换着。
唐比辰早不是四年前那个无知无畏的小娃了,只一眼就知道这个暗影自己根本斗不过。
她好汉不吃眼前亏,当即掉头又往寺庙里面跑。可这一次,邪神不肯由她随意奔跑。
她不断在前方明明有路的情况下撞墙,暗影还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她。
那样一种被人玩弄于鼓掌中的感觉,再度点燃了唐比辰心中的怒火,她猛然一顿,怒不可遏地转过身,挥锏劈向那暗影。
劈中了!
锏风之下,暗影顿成两截。
唐比辰心中一喜,接着却愕然发现,一分为二的暗影如同两只触角,就势从两个方向自己袭来。
暗影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唐比辰一劈之力甚至还没用到老,暗影就摸到了她的头上。
那一瞬间,唐比辰脑子一片空白,接着一声清晰的破碎声传来,唐比辰愕然抬头,只见暗影如同被击碎的陶瓷一般,在她面前碎成无数片细小的黑色颗粒。
唐比辰下意识向头上摸去,摸到了发髻上的一朵簪花。
那是她今年生日,俞阿姊托阿爹带给她的礼物。是用绢制成的一朵嫩黄色小花,不过一节幺指大小,十分精巧可爱。
她心中一喜,知道阿爹一定在簪花上面附着了护身的咒术,这才能在瞬间击溃暗影。
暗影本以为唐比辰已是瓮中之鳖,它可以轻易拿捏,没想到临门一脚却连人家的头发丝儿都碰不到,当即暴怒。
唐比辰就着暗影愤怒的咆哮,从袖中掏出来一张黄符,轻轻一甩,符纸无火自燃。她心中默念:“阿爹,快来快来。”
她想赌一把,赌阿爹就在附近,能收到她的传讯前来救她。
火光一闪,刚刚重新凝聚的暗影当场急了,猛然向唐比辰手中尚未燃尽的符纸扑来。符纸就在暗影这一扑之下散成飞灰。
暗影自己也再度碎成一片,唐比辰拍了拍手上的灰烬,她转身走到供桌前,一把将上面的供奉之物都扫落在地,两手一撑,坐在了供桌上面。
这一行为显然进一步激怒了暗影,那诡异的影子气得在唐比辰面前不断扭曲变形,却也再不敢碰唐比辰一下。
一人一影就这么对峙着。
就在唐比辰觉得腹中空空,体力再难支撑的时候,一个期盼已久的身影,风风火火地从后殿门廊转出来。
“禺儿!”那人一眼见到唐比辰,顿时眼前一亮。喜色还没从他脸上消失,他便看到了那诡异的暗影。
他右手轻轻一抬,从手印中射出一道光,暗影躲避不及,当即消失不见,困住唐比辰的老大难就这么被解决了。
“阿爹!”唐比辰从供桌上一跃而下,扑到了周行的怀里,撒起娇来,“呜呜呜,阿爹,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在揽实周行的那一瞬,唐比辰的心才算真的放下来,能碰到自己,说明对方并不是这幻相所化。
就在唐比辰要继续哭诉这一个下午的委屈的时候,她的背后传来轰隆隆的声音。
父女俩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起望去,只见背后的空间正在坍塌,碎石墙柱朝着他们这边挤压而来。
“走。”周行一拉唐比辰,转头就跑。
这里就能看出唐比辰同周行水平的高低,若是唐比辰自己逃跑,自然会寻有路的地方跑,而周行带着她,却是不走寻常路,一路冲向高墙、趟向荷塘。
一开始唐比辰是心惊胆战,可是随即她就发现,他们这一路冲过去,撞墙墙倒,趟水水平。障眼法在周行的面前,竟完全不起任何作用。
他们一路往前跑,天色也跟着急速变暗,很快就黑透了——这才是现在的时辰应该有的天色。
唐比辰跟着阿爹彻底放下了警惕心,她连路都不看,只跟着周行跑,直到她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原来周行已经停下了脚步,转身抱住了她。
“没事了,禺儿。阿爹在。”
周行不哄还好,一哄,唐比辰顿觉自己千般委屈,大大的眼睛里顿时就蓄满了泪水,小脑袋在周行胸口蹭啊蹭的,似乎要把眼泪都抹在阿爹的衣服上。
周行退了一步,把唐比辰的脑袋扒拉出来,他掐掐女儿肉乎乎的脸蛋,又给她捋捋头发,见她额头上的伤口血液已经凝固了,不由心疼地问道:
“怎么弄成这样,疼吗?”
唐比辰撅着嘴,呜咽道:“就是那邪神害我!”
她正跟阿爹告状,忽然有七色流光流转到了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