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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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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绫验证了心中所想,下一秒就退开,立于一旁静静擦拭自己的手指。
她过去的生活中没少“演”,本职工作就是演戏,社交场合面对各色人物也需要带着面具去结交。
不过,演戏嘛,导演喊“咔”时对戏的双方就出来了,谁也不会当真。社交嘛,宴会散了彼此都收起笑容,谁都不去较真。
但祝筱好像是个意外,她看起来易受骗、易较真,又易沉沦。薛绫胡乱闹了一场,干干脆脆,说收就收。她倒是还有点懵,沉浸在一片凌乱的情绪里。
“对不起……”
这次薛绫是真心的。带有目的性地去撩拨一个老实人,实在不太好。
念在是初犯,薛绫大大方方地对自己宽容处理。转而去找钥匙包。
她不打招呼就出门了,紧接着车库引擎声响起,祝筱站在窗前看对方开着红色敞篷扬长而去……
她则只能苦笑着慢吞吞把领口扣好,隔着面巾把地上的玻璃渣拢了拢。
她又不傻,薛绫性格淡漠注重边界,刚刚突然性格大变行事反常,肯定是在试探。并且她确定薛绫已试探出最理想的结果了。
这一点祝筱无能为力,她和季祝宵之间存在太大的信息差,实在无法扮演得惟妙惟肖。况且祝筱也不想按照原身的模式做人。
想走就走吧……
本来就是注定要自由的,时间线提前了而已。薛绫尽情回归旧日的生活,祝筱只要做好她与季家之间的缓冲即可。这样对谁都好。
寻思着现在没人,她刚好也出去办些事。
祝筱带齐证件,先将季家的私车开到附近大型商场,在地下停车场里停好,转而又回到地面打车去房管局。
上次在主卧被偷窥的情景骇人得很。祝筱心虚,她怕季家哪个疯子去调她车上的行车记录仪,到时问起她为什么去房管局,她还要编个理由搪塞。
祝筱在房管局出示证件信息,要查季祝宵名下的房产。
令人意外的是,一套都没有。包括那套正住着的半山别墅,它的所有权也不是由季祝宵持有。
家族信托把资产的所有权和使用权完全分开。祝筱要想脱离季家,财富势必会大大缩水,说不定还要在几个掌权人手上磋磨一番。
她到底要怎么生活,这是必须直面的问题。
祝筱纯数直博,毕业后却没有坚持研究方向,进公司做量化去了。
看似每天都有新的挑战,但就算是要创造一套全新的方法论,也一样要自己搭建底层框架,而这部分内容会占据很大的工作量,这使得她工作的大部分时候非常枯燥。
她谈不上有多喜欢那份打工生活,像是博士生活的延续,不停地看论文看模型。人们戏称她这个岗位的人是“投行程序员”,天天对着电脑强迫自己变成一个无情的代码机器。
原本是在着手准备离职的,她赚的钱加上父母遗留的祖产,足够她在世界漫游。
但是人死灯灭,积累的一切都烟消云散,祝筱心里不烦闷是假的。
她倒是有能力重操旧业,但季祝宵的学历显然连入门的门槛都摸不着。祝筱也不想再花大量的时间成本重蹈一条老路。
她是死了一次的人,生前那些追逐的名利、地位,到头来万事皆空。这一次她宁愿任性一些,从心所欲,不然枉费老天爷一片心意。
干脆就在这个世界继续她探索世界的愿望吧……
回到停车场取车,慢慢往回开时,太阳西斜,光线如一片薄纱落地。
一路前行,总有些许光从刁钻的角度刺入,晃得祝筱眼睛疼。她靠边停车,在扶手箱里翻找墨镜,还额外摸出一个手机。
型号很新,外表也没有什么损伤,但电量耗尽,一时开不了机。
她随手充了电,显然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脱离市区后,回程的路显得比较寂寞,林道上植被粗壮参天,日光渗透不了的地方阴翳潮湿,给别墅笼罩了一层诡异阴森的气质。
祝筱的心情很容易受到环境的干扰,但也仅仅沉闷了几秒,注意力就被前面一辆红色超跑吸引。
是薛绫。
虽然还没熟悉车牌,顶篷也被收了起来,但祝筱还是笃定那就是薛绫。
她慢慢拉进车距,薛绫似有所感,也调整车速,最终两车并行。
薛绫将车窗降下来,发出了邀约。
“回去聊聊吧。”
她的声音被风吹散了不少,祝筱敏锐地感知到薛绫身上的不同——松弛了。
不再紧绷地竖起防御的毛刺,刚毛好像化成细腻丝滑的皮毛。每一个细胞都舒展开,开始释放坚定的能量。
现在的情况她们两人心知肚明。薛绫知道她不是真正的季祝宵,而祝筱也清楚薛绫已察觉到这个事实。
她不指望薛绫能因此对她改观甚至坦诚。抛开与季祝宵的仇怨,说到底她们就是陌生人。
边界与防备依然存在。
让祝筱略微不服气的是,从开始试探到直言聊一聊,薛绫好像都是主宰的那一方。
说扒衣领就扒衣领,说走就走,说聊聊就聊聊……
祝筱抿唇油门一踩,立即打破齐驱的现状,只在转弯时留给薛绫一个绝尘的车尾。
薛绫报以无奈的笑容,重将车窗升起。
她中午兜了几个小时风,明明是樱花落败的季节,在空中凋零,泥土里泯灭。但就是在花瓣于风雨中消融的日子,她的新生好像开始了……
漫无目的地闲晃时,她也顺道想了很多事。
首先是祝筱的心理活动,她提到「究竟吃了季祝宵多少苦……」
这个语境下很明显她不是季祝宵本人。她知晓部分季祝宵从前的行为,并且不认可。因此才衍生出了一系列愧疚与心疼的情绪。
可见皮囊一样,但灵魂早已不同。
薛绫没有天马行空地猜测到重生与穿书的地步。只是觉得季祝宵可能患有精神方面的病症,比如人格分裂。
季祝宵从前暴躁易怒,打人骂人,看起来的确像犯病了一样。
她上网查了季家的新闻,看是否有媒体公开过家族精神病史。
但没查出什么结果。季家生意能扩张到现在的地步,最初横跨钢铁、房地产,后来投资新材料、新能源、云计算,如今还能分神到文化产业里分一杯羹。
其中利益往来、权利牵扯不清,它极力绷出一个光鲜的皮面,怎么可能把容易让人诟病的家族病史放到明面上。
如果真有人格分裂,那季祝宵肯定会有两个以上的人格状态交替出现。
现在掌握主权的是个看起来好说话的人,但等本体又出现,或者再分裂出一个流氓人格,事情或许会更麻烦了。
思及此她也加快了速度,离开的事还是要尽早敲定。
到车库时,她有意摸了一下祝筱车的引擎盖,已经微凉,祝筱回来得有一阵了。她自认为时速不低,不曾想祝筱踩油门比她还狠,因而难得地挑了挑眉头,
“居然喜欢开快车。”
进屋时满屋飘香,陈姨周姨两位保姆都不在,祝筱一个人在忙活。
岛台上有几道菜品了,清蒸东星斑和羊肚菌酿肉。怎么看都不是提前十分钟回来就能做好的菜。
于是倚靠在岛台边上诧异地问:“这是哪一出?”
祝筱头也没抬,一门心思地把螺丝椒切成丁,准备炒红三剁。
她原本的人生里,从初中起就背井离乡在海外念书。思念之情全凭红三剁以一己之力勾起。
M国超市售卖最普遍的是墨西哥辣椒,无论是味道还是口感都和国内线椒差很多。
还有一种名叫shishito的日本辣椒,形似国内尖椒,实际上谬以千里。
祝筱在海外很难吃到正宗红三剁。刚刚回来看见菜篮里有螺丝椒,瘾就上来了。
“你不是想谈谈吗,我把两位阿姨支出去了。饭菜是她们做好的,你趁热吃吧。”
祝筱切菜的手没停,即使是切丁,也能切得面积相同体积均匀。她早就学会自立,一个人在异乡也能很好照顾自己。
薛绫有点难以置信,一个新生的人格竟然能无师自通地拥有刀功吗?
“你准备做什么?”
“现在在备菜,切完螺丝椒还要切红椒和番茄。”
薛绫怕她耽搁太多时间,要是切着切着,另一个人格被辣出来怎么办?她可不敢任由季祝宵一个人掌握着刀具。
因而也不动神色地拾起一把餐刀,“我帮你切番茄吧。”
开放式的厨房足够宽敞,但容易缺失一种烟火气。两人并列站在暖橘的灯光下协作,氛围融洽,平添了几分温馨。
这才像一对真正的爱人……
薛绫被自己的想法震惊了一瞬。
如果说婚姻就是两人一起聊天散步,一起买菜做饭的琐碎日常。那她今天的确和「季祝宵」一起完成了其中几件。
她晃晃脑袋想把那些无关的旖旎想法排除出去。祝筱却以为她被方才飞溅辣椒素熏了眼睛。
她挪了一步,两人间的距离迅速拉近。
薛绫不明所以,抬头望着人。祝筱却伸出手,两手的掌根一左一右支起她的脸,好像在端详她眼睛的状态。
“眼睛疼吗?看起来不红啊……”
薛绫别别扭扭,后退一步轻容易挣脱,都没来得及分析祝筱的电信号,就干巴巴地怼,“本来就没事。”
“剩下的我来做吧。”
祝筱没有勉强人,看她原本干燥修长的手指布满水光,番茄汁水顺着指节滴落,还贴心地递了帕子。
薛绫退让到一边,目光始终跟紧了祝筱,她的动作实在太流畅,这和厨艺无关,是熟练度带来的利落。
这种程度也是能与生俱来的吗?
切完番茄后,祝筱已经准备到尾声。剥了几粒蒜,丢进拉蒜器里。拉蒜时偶然显露小臂线条,莫名引起薛绫激烈的逆反情绪。
虽然说做菜的爱人最性感,但不会以为只靠几个日常化的场景,就能让人回心转意,在一会儿的谈话里占据上风吧?
她静悄悄靠过去,像猫一样轻缓的动作。
只要碰碰她,不就知道她心里究竟藏了什么小九九了吗?
祝筱在那边起锅烧油忙得不可开交,丝毫没感觉被人触了一下。
薛绫紧盯对方平静专注的面容,完全想不到她的心声如此吵闹,
「红三剁红三剁红三剁红三剁红三剁…………」
「红三剁……」
甚至有精神污染的嫌疑。
红三剁到底有多好吃啊?薛绫满腹疑问,质疑她打算盘简直是高估她了。
于是从橱柜里拿了一个素净的白碗,又挑了一个自己喜欢的花碗。两只碗一前一后排着队,意思很明显,她也要吃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