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y Butterfly》山南一枝花

3、要钻空子

　　语文老师应答：“在下沈易之，高小姐请随我来。”
　　“有劳沈先生。”

　　亏得今明两日休息，不然就凭这半天这书院可是看不完的。高玉浮跟着沈易之的步子走了这么一圈也大致记下了路径。这沈易之也是个热心的，除了教学进度以外，目前在校教授还有几个拔尖学生的特性也都讲了一番。
　　那剩下的呢？
　　那就需要高玉浮自己去摸索了。
　　当然，她也是听出了沈易之话里的意思，无非就是注意些，在读学生不乏商人那些富贵家族之子，现在有许多技术资金需要他们的支持，真真是需要多包含他们，就差供着他们了。
　　左右不过一句人情世故，高玉浮懂。再怎么说她高玉浮也是皇亲国戚，世家嫡女，怎么没见他们来供一下自己。若真放了从前，这资金支持不过她一句话的事情，简直易如反掌。但现在她是何许人也？左右一个孤女，真是得看人脸色行事。
　　包含，可以，她忍。
　　有活路保住，那吃食住宿的问题可真是要想想怎么解决了。住宿若是勉强，可以在教室里凑合，那吃食呢？难不成真的要厚脸皮找一下一开始帮助自己的那个人吗？

　　够巧。
　　迎面而来的是那天打扮简单中性的郑轻舟，至于今天，打扮依旧如此。
　　对于这个名字高玉浮绝对不会忘记，虽然谐音，但也是她夫君的名字。这么喜欢穿男装的一个小娘子，想必性格也应该是活泼的。可看那天的谈吐，还略带沉稳。
　　高玉浮给郑轻舟的第一印象并不好，在郑轻舟注意到高玉浮的第一眼起便皱起了眉头，但她的涵养告诉她得舒展一下，所以即便她不喜欢高玉浮也得压下这股念头。
　　这可是大学，高玉浮这样一个封建老骨头来这里做什么？这是郑轻舟的第一念头。
　　不巧，她还并不知道高玉浮现在是自己妹妹的老师。
　　这一家子，自然而然的就在高玉浮要上供祖宗的名单里了。

　　“郑小姐，”高玉浮行礼示好。
　　郑轻舟单挑眉，只是没想到她并没有因为那天的话记恨上，就算记恨上也没道理啊。她点头回礼，却并没有打算继续纠缠下去直接离开了。
　　沈易之反应同上，也是挑眉：“二位认识？”
　　高玉浮摇头回答：“并不。”
　　“那你怎么……”
　　“猜的。”
　　沈易之当然不信，但看高玉浮的样子也不好再问下去，看样子应当是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发生。

　　这郑轻舟所来主要有两件事，其一，是研发经济资金支持，其二，她所留洋归来所学的技术知识。这两项不分先后都尤为重要，校长也就给她安排了个助教师长的位置。
　　至于高玉浮的教师位置，目前也是徒有虚浮。学，才是正经事。再至于教什么，也得看她自身的能力了。

　　翌日，晴。
　　高玉浮开启了她的第一堂课，对于书本上的内容，也多是一些文章与翻译。这和她曾经私塾先生授课教与她的大不一样，见到文章的第一眼她就认定，按照曾经先生的教法一定行不通。
　　只能抛却这些，讲一讲她所知道的了。
　　沈易之与她提过一些重点内容与文章，她总结出来后只有一个目的——宣传一下近日新出的文章与新思想。
　　高玉浮很自然的就扶住了额头，这可真是一个世纪难题呢。
　　沈易之在给她介绍时高玉浮大体扫了一眼，近日发表的文章越来越多，大有创立新刊的预兆，只是该如何讲起。
　　要迎新，探索新制度。但是在她那宋时，所谓的“新”只是以前人经验加以改善，可如今的“新”已经不能满足于改善。而如今要先废，把以前不适合的条例全都扔掉迎接外来的“新”然后融合本地特色。
　　高玉浮没经历过啊，为什么要迎接外面的？
　　她本就深居闺阁，后宫女苑不得妄议政事，就算知晓，那也是偶然听到父亲与长兄的谈话。总的来说，高玉浮这活了十六年，知道的政事仅“她那会的皇帝是个明君”。
　　这会可真需要先去听听其他先生是怎么授课的。
　　高玉浮没有办法，只得拿出一篇文章来，欲听听学生们的见解再做打算，遂抛出疑问：“同学们读没读过最近新发表的文章？”
　　这一问好像点着了导火线一般，学生们在地下反应巨大有几名甚至兴奋的站起来讨论。
　　郑意，那当然是也在了。她的反应其实已经褪下去了，一开始也是讶异的。因为昨个儿郑轻舟同她提了一嘴高玉浮，只说是出现在学校。今日来看高玉浮摇身一变变成了教书的，现在还是她的老师，这确实是意想不到。
　　李梦绕是郑意的邻座，她的思绪也早已一个跟斗翻出十万八千里之外。这会被郑意强制拉回来开机，也在状况之外。

　　一位学生激动地开始拍案：“读了读了，陈先生出狱后就去了东洋，听说还和章先生创立了?甲寅?，一直在寻求革命之法。”
　　另一位站起来附和：“不错，最新的文章也是提出了民主与科学的思想，新颖明确。”
　　“要我说，要是没有那个袁大头，估计咱这早就推进好久了。”
　　……

　　陈先生。
　　高玉浮开始思考，看来这位先生亦是领军人物之一。她还不清楚这边的形势，听来听去，这位学生们口中的陈先生应当是位传奇人物。

　　“高老师，您还没说您的想法呢？要我说，还得是周先生前年的文章?怀旧?，其中点出的现象一针见血，‘顺民’亦是民主，现在局势紧张，寻求道路真是越来越紧迫，哎……”
　　这位学生越提越垂丧着头，就差把头埋桌洞里了。

　　高玉浮沉默着。
　　郑意倒是大声来了一句：“老师，您对这些是不是有不一样的见解？”还是说压根不懂？
　　这半句郑意没有说出来，不然就要下她的面子，亦是不尊重。

　　“这……”高玉浮正编排着该怎样去讲，她突然有些后悔，有些后悔选择在这教书，可这是了解与学习当今世界的最快之法。她认命了，也更想一头撞死在那冻豆腐上。
　　“见解算不上，”高玉浮轻笑，“妾身觉得你们其实说的都在理，这些也是更新换代的必经之路，大跌之后必然一跃而起。”
　　妾身？
　　有一学生不管这称谓了，当即反驳：“什么啊，有那么多改制失败的例子，西洋的一个国家，改制失败后一分为二。”
　　“那一定是它走错了步子。”高玉浮想都不用想便得出结论，她一下子怔住，那么她的家乡呢？
　　她的大宋国在百年之后也走向了灭亡，也是因为走错了路吗？那她的大宋家乡存在了多久？那个时代的皇帝是否已被记录在册名留青史？还有她的家人是否被正名，她的夫君缘何没有记录……
　　所有的疑问一股脑跑了出来，高玉浮现在没时间想这个，只能压下这些问题留着之后慢慢探索，目前最重要的事是传道受业解惑也。

　　那个学生也开始了疑问：“那如果陈先生带领我们寻求的路是错误的怎么办？”

　　得，这疑问还传染了。

　　郑意回答干脆利落：“那就寻求正确的呗！”
　　李梦绕也是毫不留情的反驳：“目前的方法导致的结果是未知的，实行后才能得出结论。”
　　郑意对李梦绕的反驳感到不悦：“那不然那些先生说结合国情干什么？干白饭吗？”
　　那这就不是迎接外来的“新”，而是一个全新的，未知发展的并且能够满足长远稳定的道路。这哪是在寻找，这就是在创造！那么创造一条独属于这里的道路注定是艰辛的。

　　李梦绕与郑意在课上因为观点不同而爆发的火星子已经不止一次两次，但这不能成为阻碍她们成为好朋友的绊脚石。但如果……
　　高玉浮长叹一口气，目前看来一切顺利。
　　当然她也不是一点课不讲，借此而引出的先代先贤与其诗词歌赋事迹斑驳也是讲了些许。大体而言也算有趣。
　　沈易之路过也算逮住了机会，诚邀高小姐共进午餐，地点是礼教大堂，与其他老师一起。
　　郑轻舟担任助教一职这也是高玉浮不知道的。两人邻桌而坐，可谓是水火不相容。
　　高玉浮拿着筷子吃的不可谓是不优雅端庄，与周遭格格不入。
　　沈易之作为高玉浮最先引进学校的人也是要作为调和剂中和一下他们之间的氛围：“高老师今日授课感觉如何？”
　　“还算顺利。”高玉浮不敢不答，也极其厌烦进食时的吵嘴。
　　食不言，寝不语。
　　因为其中还有两个老爷子饭都没咽下去就在言语，像是在赶时间。
　　沈易之继续引题：“我记得轻舟的妹妹就在你上一堂课来着。”
　　高玉浮轻声应答。
　　“轻舟老师才学艳艳，其妹对文学也有独到见解。”

　　真真是一问一答。
　　郑轻舟在一旁也是安静进食，有人提她才回答。真是尴尬啊。
　　饭食进行的差不多，这位主座的校长也是终于开口：“大家也都知道前不久发生的事了吧。”
　　“目前正值战事，我们没有义务不作为，要保护好学生的同时尽一份我们自己的力量！”

　　是了，就在高玉浮来前不久，第一次世界性战争爆发。
　　高玉浮停下手中的筷子。

　　“革命越来越紧张了，爆发地点虽然在西洋，各位先生联合表示，我们要尽一份自己的力，为下一次争权！”

　　经过这两天的熟悉，高玉浮也算摸出了一个大致方向。这里不比曾经，甚至更比曾经危险，要步步为营。
　　虽是如此，但她还是有些不理解，怎么什么不稳定都能让她赶上？真是不知道到了什么血霉，满门抄斩完又要看着眼下的土地混乱。

　　“这段时间他们的重心不会在我们这，多亏了西洋那块巨石，我们要抓紧这个时间，为我们将来的事业打下坚实的基础。”
　　这一段话来自于另一个德高望重的老爷子。
　　高玉浮不敢再吃下去了。
　　她总感觉自己进了一个什么秘密组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