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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同床共枕 ...

  •   安见风眼底那点意味不明的探究渐渐化开,最后化作一声听不出情绪的轻叹。
      他没再追问,只是抬手,指节在我额前轻轻一弹。
      “行了,别跟蒋琛在那儿挤眉弄眼了。”他语气恢复了平常的松散,带着点无奈,“饿不饿?带你们吃饭去。”
      我捂着额头,和蒋琛交换了一个劫后余生的眼神。
      蒋琛立刻从两米外蹭回来,连连点头:“饿!安主管请客吗?”
      “嗯。”安见风应了一声,转身朝停车场走,黑发随着步伐在肩后微微晃动,“先去趟超市,家里没什么菜了。”
      我跟上去,忍不住问:“你家?你不是住基地吗?”
      “市区有套房子,偶尔去。”
      蒋琛和我的关注点显然不同,他在后面小声吸气,扯我袖子,用气音说:“辰哥,安主管居然会做饭?!”
      我白他一眼,压低声音:“不然你以为我前阵子躺病床上吃的什么?食堂猪食吗?”
      蒋琛眼睛瞪得更圆了,满脸写着“你居然吃独食”的控诉。
      车开了二十多分钟,停在一家大型超市门口。
      傍晚时分,超市里人头攒动,充斥着生鲜区的淡淡腥气和烘焙区的暖甜香味。
      安见风推了辆购物车,动作熟稔地穿梭在货架间,我和蒋琛像两个跟屁虫似的缀在后面。
      他挑东西很快,手指掠过一排排商品,几乎不需要犹豫。
      嫩绿的青菜、色泽鲜亮的排骨、饱满的番茄、一盒鸡蛋,又转到调料区拿了瓶生抽。
      路过零食区时,他脚步停了停,目光扫过货架,伸手拿了两包薯片扔进车里。
      结账时,安见风很自然地亮了付款码,把两大袋东西拎起来。
      我上前想分担一袋,却被他侧身避开。“伤员别添乱。”他轻飘飘一句,把其中一袋递给蒋琛,“你拎着。”
      蒋琛忽然充了工,也不好反抗,老老实实双手接过袋子。
      安见风在市区的高层公寓,装修风格和基地里他那间办公室如出一辙的简洁,利落,没什么多余的装饰,只有客厅一整面落地窗外璀璨的城市夜景和这黄金的地段算是唯二的奢华。
      他换了鞋,拎着食材径直走进开放式厨房,系上一条深灰色的围裙。
      围裙带子在他窄瘦的腰后打了个结,黑发垂落肩头,明明是一身居家的打扮,偏偏那张脸和通身的气质,硬是让这寻常厨房场景看起来像什么杂志大片现场。
      “浴室在那边,里面有干净的衣服,要洗澡自己去。”他指了指浴室的方向,便转身打开水龙头清洗蔬菜。
      水流声哗哗响起,他低头处理排骨的侧影专注而沉静,刀刃落在砧板上的节奏均匀利落。
      蒋琛蹭到我旁边,眼睛盯着厨房方向,小声嘀咕:“辰哥,我有点害怕。”
      “怕什么?”
      “就是……安主管拿菜刀的样子,虽然很帅,但总感觉下一秒他不是要切排骨,是要……”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我踹他一脚:“少胡说八道。”
      但不得不承认,安见风做饭的样子,确实有种举重若轻的掌控感,和他操纵藤蔓时那种游刃有余的压迫力,微妙地重叠。
      只是此刻,那压迫力化作了食物渐渐弥散的香气。
      蒋琛被我踹过后先行一步跑去洗澡,留我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继续观摩。
      排骨焯水后下锅煎炒,滋啦一声滚油响,葱姜蒜的辛香爆开。
      番茄炒蛋的酸甜气息随后加入,最后是青菜下锅时清爽的“刺啦”声。
      不过半个多小时,三菜一汤就上了桌:糖醋排骨油亮红润,番茄炒蛋金黄配着鲜红,清炒菜心碧绿脆嫩,还有一锅奶白色的排骨玉米汤热气腾腾。
      蒋琛洗完澡顶着一头湿发看到一桌子菜,嘴巴张得能塞鸡蛋。
      等安见风盛了饭,说“吃吧”,他才恍恍惚惚地动筷子。
      糖醋排骨入口的瞬间,他眼睛都直了,含混不清地“唔”了一声,然后埋头苦干,再没空说话。
      我倒是早已领教过安见风的手艺,此刻慢条斯理地吃着,胃里被温暖的食物熨帖着,连带着早晨和下午那场连轴转的战斗残留的紧绷感和头痛的余韵都消散不少。
      餐厅只开了几盏射灯,光线柔和,窗外是流动的车河与霓虹,室内只有碗筷轻微的碰撞声和蒋琛努力扒饭的动静。
      安见风吃得不多,偶尔抬眼看看我们,神色在暖光下显得比平日柔和许多。
      吃完饭,蒋琛摸着滚圆的肚子,主动包揽了洗碗的活,钻进厨房和一堆泡沫搏斗去了。
      安见风擦了擦手,对我说:“明天上午我有课,你跟我一起去。”
      “课?”我愣了一下,“什么课?不回去训练?”
      “刚出完任务,有两天假期。而且,”他顿了顿,目光掠过我的脸,“多接触点人,没坏处。”
      我点了点头。
      既然要好好打工,多了解这个世界,总归是必要的。
      “那蒋琛呢?”
      “他留着看家。”
      厨房里传来蒋琛假模假样的哀嚎。
      没忍住笑了一声,收获来自蒋琛的一枚眼刀。
      我心情大好的溜进浴室冲了个澡。
      随手抓了件搭在架子上的T恤和短裤套上。
      衣服应该是安见风的,棉质柔软,只是穿在我身上明显大了一号,T恤下摆几乎盖到大腿,领口也松垮垮的。
      我对着镜子里那个显得有点空荡荡的自己撇了撇嘴,胡乱擦了擦还在滴水的头发,趿拉着明显不合脚的拖鞋走出去。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光线昏黄柔和。蒋琛已经洗完碗,正瘫在沙发上玩手机,两条腿没地方搁似的伸着。
      安见风坐在另一张单人沙发里,膝上摊着本书,指间夹着一支笔,偶尔划两下。
      听见动静,安见风抬眼看了看我,目光在我过大的领口和湿漉漉的头发上停了半秒,没说什么,又低下了头。
      倒是蒋琛,从手机屏幕上抬起眼,上下打量我一番,噗嗤笑出声:“辰哥,你这……偷穿大人衣服呢?”
      “滚蛋。”我把擦头的毛巾扔过去,他笑嘻嘻地接住。
      我仔细一看,他那身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合身得多,明明我比他还要高点。
      蒋琛把毛巾随手搭在沙发背上,换了个更瘫的姿势,“那啥,安主管,咱晚上怎么睡啊?我看就俩卧室。”
      安见风合上书,笔尖在封皮上轻轻一点。“主卧一米八的床,次卧一米五。”他语气平常,像在陈述明天天气,但我又看出了一丝什么不同寻常的感觉,“你们俩睡次卧?”
      “啊?”蒋琛立刻坐直了,眼睛在我和安见风之间溜了一圈,脸上露出点促狭又有点犹豫的表情,“这不太好吧?我跟辰哥挤一米五?我俩睡觉都不老实,万一半夜打起来…”
      我踢了他小腿一脚:“谁跟你打起来?你睡地上去。”
      “那不行!”蒋琛抗议,“地上凉!”
      安见风像是没听见我们的小学生斗嘴,目光落在某处,似乎在认真考虑这个住宿分配问题。
      暖黄的灯光描摹着他侧脸的线条,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那枚耳钉偶尔随着他细微的动作闪过一点微光。
      “要不……”他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一些,带着点松散,“蒋琛睡次卧。你,”他看向我,“睡主卧。”
      空气安静了一瞬。
      蒋琛的眼睛瞬间瞪圆了,嘴巴张了张,看看安见风,又看看我,最后非常识相地闭上了嘴,默默拿起手机,假装自己不存在。
      我也愣住了。睡主卧?和安见风?虽然那床是一米八,但……
      “我睡觉…”我下意识想找理由,比如我睡相不好、可能会打扰他休息之类的。
      “我知道。”安见风打断我,唇角弯了一下“你睡着挺安静。上次在医院,观察过了。”
      这理由我竟无法反驳。
      蒋琛在沙发上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类似于嘲笑的气音,接着更卖力地埋头刷手机。
      安见风站起身,把书放在茶几上。“次卧柜子里有干净的床单被套,蒋琛你自己换一下。”
      他说完便径直朝主卧走去,走到门口时顿住,回头看我:“还不困?”
      “……困。”我摸了摸鼻子,跟了上去。
      主卧比我想象中更简洁,倒也符合安见风的风格。
      一张宽大的床,两个床头柜,一排嵌入式衣柜,除此之外几乎没有多余家具。
      窗帘没拉严,外面城市的灯火透过缝隙漏进来一些,在地板上投出狭长的光斑。
      “睡衣在衣柜左边的柜子里,你自己选吧。”
      说罢安见风已经进了相连的浴室,过了一会儿,浴室里传来细微的水声。
      我走到衣柜前,拉开左边格子。里面整齐叠放着几套睡衣,都是棉或真丝的材质,颜色素净。
      我随手拿了套深灰色的,触手柔软冰凉。
      换好睡衣,布料贴身舒服,尺寸依然有些宽松,但比刚才那件T恤合体多了。
      我坐在床边,听着浴室里持续的水声,有点无所适从。
      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裤腿上的缝线,脑子里乱糟糟的。
      水声停了,安见风推门出来。
      他也换了睡衣,浅灰的棉质上衣和长裤,头发半干,几缕湿发贴在额角和颈边,整个人褪去了白日里那种隐约的锋利感,显得格外居家。
      他看了我一眼,很自然地说:“吹风机在浴室,去把头发吹干,湿着睡觉头疼。”
      “哦。”我站起来,钻进浴室。
      吹风机的嗡嗡声盖过了其他思绪。
      我对着镜子胡乱吹着头发,看着镜中那个穿着不属于自己睡衣、头发被吹得东倒西歪的人,忽然觉得有点荒谬,又有点说不清的……平静。
      好像自从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经历了一系列鸡飞狗跳之后,此刻这个陌生浴室里的暖风和噪音,反而有一种奇异的归属感。
      吹得差不多,我关掉吹风机,世界瞬间安静下来。我深吸一口气,拉开门。
      安见风已经靠在床头了,手里拿着我之前见过的那本硬壳书,床头灯的光晕柔和地罩着他。
      他听到声音,抬眼看我:“好了?”
      “嗯。”
      “关灯?”
      “嗯。”
      他伸手按灭了床头灯,只留下他那侧一盏小小的阅读灯。
      房间陷入一片昏昧,只有他那侧一圈暖黄的光。
      我走到床的另一边,掀开被子躺进去。床垫柔软,被子蓬松,带着干净清爽的气息。
      我尽量靠边,平躺着,盯着天花板模糊的轮廓。
      房间很静。窗外遥远的车流声像是隔了一层厚厚的玻璃。
      蒋琛在次卧似乎也安静下来了。只有身边翻书的声音,规律的,不紧不慢的。
      紧绷了一天的神经慢慢松弛下来。眼皮开始发沉。
      半梦半醒间,我感觉到身侧的床垫微微一动,阅读灯熄灭了。
      最后一点光源消失,彻底的黑暗包裹上来。
      我的意识沉在一片柔软的黑甜里,像陷进了温热的云絮。
      恍惚间有什么靠近了,带着暖烘烘的温度。
      我睡得迷糊,连梦的边角都抓不住,只觉得身侧不再空荡,有什么沉甸甸又温软地挨过来,隔着一层薄薄的睡衣料子,熨帖着后背紧绷的线条。
      很轻,很小心。
      那股暖意是透进来的,不灼人,只是缓缓地,固执地环绕过来。
      我动了动,更深地陷入那片温暖里。
      被子的缝隙里钻进一点不同的味道。
      带着点被烘过的,类似阳光晒过草木的干爽味道。
      那味道不扰人,反而让紧绷的神经不自觉地松了些许。
      睡意更加深沉,更加无法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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