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光，为你而来》几世寻欢

2、第二章

　　“哐啷！”盘子被摔碎的刺耳声音从客厅传来，随之而来的是江欲早已熟悉的争吵声与谩骂声。
　　苏婕尖锐的叫道：“江铭，这个家你到底还要不要了，有我就没有那个兔崽子，你要是不想过了，就给我滚出去，连带着那个拖油瓶。”
　　被叫做江铭的男人，连忙温声说道：“小婕，别生气，别生气，这个家我怎么不想要了，我们的宝贝才几个月呢，消消气，别跟那个孩子计较，快开学了，让他住校去，免得你心烦。”
　　江铭一边说一边上前半搂着哄，房间隔间再怎么好也经不住这样大声地说话，何况江欲的房间隔音效果本来就有些差，声音能从一楼传到二楼也是有些厉害了，二人毫不顾忌的对话早已一字不差地传入了江欲的耳中。
　　正是十七岁的年纪，骄阳正好，江欲并没有向其他同龄的人一样乖乖的呆在学校，反而倒是经常请假在家，给出的请假理由每次都一样。
　　家庭情况特殊，请假回家
　　江欲讽刺地扯了扯嘴角，推开门，大步下楼走向客厅，冷眼漠视在桌前你侬我侬的两人，讥笑道：“每天这样你们也不嫌烦，刚才不还是一副水火不容的样子吗，怎么不闹了？”
　　苏婕脸上有些挂不住，转头对江铭抱怨道：“看吧，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这么跟大人说话，真是没教养。”
　　听到这话，江欲冷笑了声，重复道，“没教养？我是没教养，我妈早死了，你又是哪个的妈，也配来说我，苏婕，你怎么进的夏家你心里没数吗？”
　　说完没等江铭开口，便又补充说道：“住校手续你自己去学校办。”说完便摔门走了。
　　苏婕气愤的捶打着夏铭，一边摸着肚子一边叫喊道:“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他不走，等我们的孩子出生了，他还不会欺负死我们啊”。
　　江铭也是恼羞成怒，骂道：“兔崽子，翅膀硬了，干脆别回来了，我待会儿就去联系人帮忙，今晚就把住校手续给办了。”
　　说完又连忙小心地抚摸着女人的肚子，闻声说着：“宝贝别怕，别怕”。
　　听到自己想听的话，苏婕不着痕迹地笑了，语气软了下来，半倚在男人的怀中。
　　江欲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抬手随意抓了抓头发。
　　傍晚的时间，老城区并不热闹，街上只有寥寥几人。
　　江欲站着吹了会儿晚风，停在了路旁，凉风慢慢抚平了少年烦躁的内心。
　　回想起刚刚发生的一切，江欲真的觉得很搞笑，一个莫名其妙的女的，自己容忍她已经很久了，要不是那妈妈住过的地方，我早搬走了。
　　想到自己的母亲，江欲心里阵阵刺痛，微怔了好一会儿，自己已经很久没去见过她了，随即在路边打了辆车。
　　江欲一声不吭的坐在后方，整个人显得格外冰冷，明明是盛夏，却让人心生寒意。
　　司机大哥透着后视镜默默观察着身后的少年，想着活跃下气氛，笑着出声询问道：“小伙子，这么迟了，打算上哪儿去啊？是不是要去桐湾那儿块啊，你们这小年轻都喜欢去那儿，这大晚上啊，五个有四个都是去那边耍哦。”
　　江欲微皱了眉，冷淡的说道：“去静园路783号。”
　　司机怔了一会儿，随即收起脸上的笑容，有点担忧地又看了一眼后视镜，边发动车子边小声问道：“这么晚了，怎么想着去那儿，也不找个家里人陪你。”
　　“家里人，我还有家里人吗？”江欲在心里默默想着，讽刺地笑了一下，不想多说什么，便闭上眼睛了。
　　司机见状，也并未多问，放了首轻音乐，便专心开起车。
　　车子缓缓向前驶去，穿过老城区，朝郊区的方向开去。
　　后座的江欲不知何时早已睁开了双眼，一双清冷的双眼淡然地望着车窗外，眼里流露出道不明的情绪。
　　“嗡，嗡”，江欲瞥了眼手机，想也不想便把电话挂掉了。
　　这个点打来的无非是江铭，江欲的眼里褪去了淡然，多了一丝寒意。
　　手机连续又响了好几次，江欲嫌烦，直接把手机关机了，闭上眼睛靠在座椅上假寐。
　　听见动静，司机往后瞥了一眼，不放心道：“小帅哥，是不是跟家里人闹矛盾了，有什么是不能好好说清楚的嘛。”
　　“家里人，江铭？从我出生到上高中前，怕是加一起也只见了他三次，这也能算家里人？”
　　江欲自嘲地想着，随即摇了摇头，看了眼司机，敛下神情，抿唇说道：“我没有家里人，师傅还要多久到?”
　　少年的语气散散的，透露着漫不经心，司机却明显感受到坐在自己身后的少年或许跟其他人真也有些不同。
　　司机叹了口气，心里想道：“没准儿，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啊，大半夜谁没事自己一个人去墓地。”
　　司机又摇了摇头，温和地说道：“还有一会儿，孩子睡会儿吧。”
　　江欲没再回答，过了一会儿，又把手机重新开机了。江欲淡淡地望着手机界面，三个未接电话，果不其然都是江铭打来的。江欲微微皱眉。
　　江欲心里泛起一阵恶心，随即便把电话拉入了黑名单。
　　车子缓缓地行进着，昏暗的夜色笼罩着大地，夏日的暑气也早已消失殆尽。
　　司机搓了搓手手，手机不时也会亮起来，司机倒也没在意，冷风顺着窗户吹了进来，“昼夜温差真大啊。”司机嘟囔了一句。
　　过了许久，车终于停了，江欲利落地下了车，从口袋中拿了几张百元钞票直接递给了司机，转头便走了。
　　少年走得飞快，干净利落。
　　司机看着被塞在手里的钱，愣了一会儿，随即连忙下车想去追赶，边跑边说道：“小伙子，你的钱给多了。”
　　江欲并未回头，仍大步流星的向前走去，只是开口说道：“早点回去吧，天冷，你家人应该在等你。”
　　话音刚落，司机便已经看不到江欲的身影了。
　　司机呆呆的站在原地，望着手里钱，又看了眼前方，也不觉得晚上的风冷了，眼角也犯起了热意。
　　回到车上拿出手机看了看，发现妻子跟自己发了好几条消息，他的屏保就是他们一家人，司机憨厚地笑了笑。
　　“是啊，家里还有人再等我呢，那小伙子看着冷漠，是个好人啊。”
　　司机暗暗想着，收回目光，准备发动车子回家。
　　江欲独自走在上墓园的小道上，周围很黑，只有不太亮的路灯。
　　这条路他小时常来，总是一个人来，一个人走。长大了却很少来了。
　　“妈，你会怪我吗？”，江欲默默想着。
　　走到入园口，他跟那儿的保安相熟，虽大了鲜少来，他不知道怎么见他母亲，但是基本一年也会来一次。
　　江欲微微低下头，抬眸望去，门口的保安室有些年纪有些大的保安坐在那儿，整个人缩着，眼角微微闭上，应该是在打瞌睡，江欲站了会儿上前发觉里面的的人并没有睡着才轻声说道：“张叔”。
　　张远愕然抬起头，望着眼前的少年，一眼就认出来是谁了。
　　只是这孩子又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啊，这几年倒是都来了一次，模样没怎么变，高高瘦瘦的，感觉全身都没有几两肉。
　　长得好看，模样越发出众了，张远眼里漏出了一些满意的笑意，只是性子太清冷了些，眉头又微微皱起。
　　张远叹了口气，出声道：“江欲啊，一年比一年高的嘞，都长成大小伙子咯”，随后又补充说道：“这么晚还来看你母亲吗？”
　　江欲点点头，张远随即打开门，把江欲拉了进去。
　　有些粗大枯老的手附在了江欲的手腕上，有些龟裂的皮肤其实并不光滑，但是江欲却感受到了那只手传递过来的暖意与善意。
　　望着少年静静的模样，张远的脑海里也回想起了小时候的江欲。
　　小小一个，总是周末放假来，第一次来就是在周末的一个晚上。
　　大晚上的，正好那天该自己值班结果莫名晚上还有人敲门，张远打开门看见了小小的江欲，很是吃惊，谁家的孩子，谁家的父母这么心大孩子跑到这儿都不知道。
　　说完也是像刚才那样把人拉进了屋里，小江欲也没有抗拒，随后他又赶忙报了警。
　　张远记得那天的小江欲啊，不哭也不闹，就是呆呆地望着入园的路，张远有些看不懂便问他：“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到这儿来了？你家里人呢？”
　　起初小江欲并没搭话，张远看着这孩子好像是有些眼熟，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张远望着小江欲，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又开口问道：“小朋友，饿不饿啊？”
　　连续搭了几次话后，小江欲才抬起头，闷闷地说着:“我想妈妈了，他们说妈妈在这儿。”
　　张远一听，心里一下就沉下去了，大概是知道怎么回事了，有些心酸地摸了摸小江欲的头，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门外传来警笛声，张远随即起身来到门前，不多时警车便到了。
　　不过从警车下来的除了两名警察，还有一位女士。
　　张远连忙开门，警察拿出来自己的执照，说道：“就是你报的警吗？”
　　张远连忙点头。为首的警察又说道：“那个小孩儿呢？”
　　张远指了指屋内，警官向屋内看了一眼，发现了坐在椅子上的小江欲，低头看了眼手机里的资料。
　　核对无误后，随即向侧边让了一下，说道：“我们半小时前也接到了另一个报警电话，说有一个小孩子找不到了。”
　　话音刚落，门口的那位女士便进入了屋内，望着小江欲，阮玲连忙上前，边走边说道：“是他，是他，他就是小欲。”
　　张远倒是认出了这名女士，是最近常来墓园的一个人。
　　阮玲怜惜地抱着小江欲，哭着说道;“小欲，你怎么来这儿了，我要是把你弄丢了，我怎么有脸见姐姐啊。”阮玲巴掌大的脸上全是泪痕。
　　小江欲抿着唇，还是伸手抱了抱阮玲。警官打断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小朋友是一个人来的吗？”
　　张远顿了一会儿说道：“这小朋友说他想妈妈了”，随即低下了头。
　　听到这儿，阮玲的眼泪流的更凶了，哽咽地对警官说道：“张警官，我姐姐前几天走了，今天搬到了这里，小欲他，他是想妈妈了。”
　　张警官等人都听出来阮玲的言外之意，这个小朋友的妈妈已经走了。
　　张警官望着小江欲也很是心疼，这么小的的孩子就没有妈妈了，只是他也没有办法。
　　待阮玲平复完心情，张警官说道：“孩子找到了就好，麻烦你跟我们去警局做下笔录。”
　　阮玲点点头，又对着张远连忙道谢，拉着小江欲往外走。小江欲慢吞吞地挪动着步子，眼里还是望着园口......
　　从那之后，小江欲几乎每个周末都会来，有些时候是白天，有些时候是晚上，但总是一个人。
　　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来的，阮玲倒是最开始的那段时间会在孩子来了之后赶到，陪着小夏染，只是来了一段时间之后就没来过了。
　　在最后一次来的时候阮玲还特意找过自己，给了他一笔钱，让他帮忙照顾一下江欲，张远没好多问别人要去哪儿，只是默默把钱退了回去。
　　幸好这边的人都很老实本分，这么多年来也没发生过意外。
　　张远回了回神，又看向眼前这个已经比他高出一个头的少年，很是心酸啊，自己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了。
　　江欲从进门没说过一句话，还是和以前一样不爱说话啊。
　　张远望着江欲笑了笑，说道：“既然来了就去吧，早点回来，今晚就别走了，在我这儿凑合一宿。”
　　江欲点了下头，低声说道：“谢谢你，张叔”，说完便上山了。
　　少年孤单一人走向了另一个黑暗深处，昏暗的灯光将江欲的身影拉的很长，无边的孤寂将少年包围住。
　　江欲站在一块不起眼的墓碑旁，默默地注视着墓碑上的照片。
　　阮洺意，二十七岁。
　　照片上的女人很年轻，笑脸盈盈，从眉眼间都透露着温柔，可这样好的人却只活了这短短的二十七载。
　　“妈，我来看你了，来的匆忙没给您带花。”江欲站在碑前低声说道。
　　江欲环视了周围一圈，周围都很安静，伸出修长的手触碰了墓碑上的照片，冰冷的触觉却让江欲的心里感受到了一丝温暖，周围是刺骨的风寒，“妈，你在这儿是不是也很冷”，江欲小声呢喃着，只是没有人回答他，有的只是风的呼呼声。
　　江欲眼眶渐渐泛红，却并未再说些什么，只是一个人在那儿停留了许久。
　　锋利的外表只是为了保护自己，冷漠，不善表达或许只是因为很少被爱意围绕。
　　少年独自站在少许光亮处停了一会儿，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便收回了目光，起身下了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