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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恩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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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喜实在是想不通,就打算就找萧旌,可去了萧旌常去的招云楼才知道,萧旌已经好几天都没有过来了。
姬太后看到萧旌过来极为开心。
右暖阁的小桌子上面放着许多吃食,都是萧旌素日爱的,萧旌瞧着上面那些五颜六色的糕点,啼笑皆非。
“太后娘娘,臣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萧旌道。
“长大不了多少,在哀家的眼里,你跟小时候没有分别。”姬太后笑眯眯的说:“还记得小时候你跟皇帝一起去寿膳房偷吃的,最后被皇后娘娘逮到,狠狠打了一顿板子的事吗?”
“那怎么能忘。”萧旌说:“还记得皇帝哥哥那个时候挨打,一滴泪都没有掉。”
“谁说不是呢,这孩子从小就倔。”姬太后道,突然就抹起了泪:“还记得那孩子回来,挨了一顿打一句话不说,还在自己兜里藏了东西,有你爱吃的,也有哀家爱吃的。”
桌子上的糕点极为新鲜,萧旌想了想,拿起一块放到了嘴里。
姬太后笑了:“这样就好,这样就好。你们兄弟一定要好好的,不要让哀家替你们操心。”
姬太后的声音低下来,然后道:“这几日,你怎么不来见哀家?”
“最近朝中的规矩有些严了,到底是外臣,出入宫闱难免遭人非议。”萧旌有些无奈道。
“谁敢非议你!”姬太后的声音加大,整个人也有了劲头了,用手锤着桌子:“你跟哀家的亲儿子没有区别,儿子孝顺母亲,哪有人敢非议!”
“不如你认哀家为干娘如何?也有个名分,以后常到宫里来,免得哀家惦记。”姬太后眼睛一亮,看着萧旌道。
天色已经晚了,寿康宫点起了灯,尹潇楚站在远处服侍,萧旌的眼神落到她身上,随后就不知飘飞到哪里了。
“您老人家说的哪里的话,皇子是萧国的皇子,怎么能认您做干娘呢,这样他回去在那边可如何自处?”赵嬷嬷开口道。
姬太后反应了过来,脸上明显带着失望,低声道:“谁说不是呢,等旌儿回了萧国,以后也就不记得我这个老太婆了。”
“太后娘娘说的哪的话。”萧旌笑道:“虽然没有名分,可旌儿始终是你的干儿子。”
姬太后被他哄得乐了,赵嬷嬷也笑着道:“皇子可要勤来宫中,您来了,太后就开心,我们也好当差不是。”
“遵命!”萧旌拱手道,哄得赵嬷嬷也乐了。
“皇帝怎么还不回来?”姬太后转头问赵嬷嬷:“五公主的典礼不应该早就结束了吗?”
“万岁爷说要到军营去慰劳将士们。与萧国的战争不是刚胜了吗?万岁爷开心,说要给那些有非凡军功的将士们发银子呢。”赵嬷嬷道。
“也是也是,该做的,该做的。”姬太后道。
萧旌微笑的眼眸渐渐黯淡下来,又看了一眼尹潇楚,笑道:“万岁爷回来,臣就该走了。”
姬太后愣了:“这是怎么说的?”
萧旌笑了笑,颇有些深意的看了尹潇楚一眼:“皇帝哥哥不愿臣来太后娘娘的宫殿,怕的是惊了某个人。”
姬太后看他看向尹潇楚,怎么能不明白这话中的意思,她却还欲挽留:“你误会皇帝了,皇帝不是那种会为了女人放弃兄弟的人。他虽然对潇楚有意,可你来是看哀家的,与这些事都无关,你切记不要多想。”
萧旌轻笑一声:“是吗。”他看着姬太后:“可皇帝哥哥给臣在东华门那边安了一所宅子,让臣以后入宫都去那里住,这难道不是忌惮臣吗?”
姬太后不知该怎么回他,萧旌起身:“皇帝哥哥快回来了,臣先告退了。”
姬太后挽留的话还停在嘴边,萧旌已经出了房门。
姬太后呆呆的坐着,眼睛中突然就流出了泪。赵嬷嬷安慰她,她道:“哀家也知道孩子们大了,都各有各的心思,却怎么都不能体谅体谅哀家呢?哀家只是想大家坐在一块好好的说说话,怎么就这么难呢。”
她偏头看向尹潇楚,神色明显变冷了,赵嬷嬷看着,在背后挥手让潇楚先出去。
赵素儿跟着尹潇楚一块出去,太阳已经落下,天空中挂着一弯小小的月牙。
“太后疼萧皇子,你不要太在意。”赵素儿小声对尹潇楚道:“皇子说话惹人开心,有时候万岁爷还要排在萧皇子的后面呢。”
尹潇楚没有回答,自打马桃死去,她对周围的人就不再抱有太深的感情,刚开始时接触姬太后,的确是觉得她是一个和蔼的老人,不过事情有阴必有阳,有好处就自然有坏处,说的越好,有时候可能做的就越差。她作为一个侍婢,对姬太后恭敬居多,但感情么,真的没有太多。
入夏了,即使不用心去听,周围还是会传来很多虫子的鸣叫声,月色盈盈的,温度正好。
赵素儿见她无事,自己也放下了心,姬太后那边还没有入寝,赵素儿就又回去暖阁了,尹潇楚一个人越过偏殿的长廊,回自己的小屋。
进去后打开门,床边的小椅子上坐着一个人,长身玉立的,是萧皇子。
尹潇楚也不惊讶,在月光下,萧旌的身影有些朦胧,却还算清晰,尹潇楚道:“蔷儿给你的钥匙?”
萧旌闻言并没有转身,尹潇楚没有看错,他今日和往常的确是不一样。身上的轻浮之意少了,多了些沉稳和庄重。
尹潇楚到自己的床边坐下,静静的等着萧旌开口。
萧旌起身关上了门,月色从窗棂里照进来,落在他们两个身上,隐晦而多情。
他就站在她的前方,高高的俯视着她,尹潇楚不习惯这样的相处,向一边偏了头。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你也知道我想要什么。”萧旌道,萧旌的声音本来饱含着年轻人的朝气,是清爽而干脆的,如今却像是沾惹了冬季的雪,竟然带着一丝沙哑。
尹潇楚无意和他打哑谜,歪头道:“萧国的皇子,在桓国这么多年,心中还是放不下你的萧国么?”
萧旌知道尹潇楚是聪明的。
可尹潇楚却觉得此事与聪明无关。
姬太后也不是个愚笨的人,只是她对萧旌的感情太深。竟然看不出来,萧旌刻意去说皇帝因为尹潇楚而对他产生隔阂,是在离间她与尹潇楚甚至皇帝之间的感情。
姬太后只知道萧旌会让她开心,却不知道在她的开怀大笑里,藏着萧旌多少的心计。
“常年在太后面前伪装孝顺,低声下气的逗人开心,累吗?”她问他。
尹潇楚偏着头,因为带着一丝情绪,所以她一向未向他展示的感情,譬如嘲讽,譬如那些许的刻薄,都在这一刻显露无疑。
萧旌反倒是笑了,他在潇楚身旁坐下,静默的不再言语。
在某些时刻,尹潇楚的话语是非常之刻薄的,她总会抓住时机,让孙望衔为之大怒。
可萧旌并没有发怒,在他的身上,似乎出现了一丝无奈。
这反而让尹潇楚偃旗息鼓了。
“以前我接近姬太后,可能真的是为了算计,可是后来,仿佛真的有了那么一丝感情。”萧旌道。
姬太后真心对人好的时候,即使是动物也会动容,更何况是人呢。
算计来算计去,最后却把自己算计了进去。
“萧国是我的母国,它与桓国是宿敌,潇楚,你相信吗?不论现在两国之间是如何的和气,如何的邦交友好,以后必有一战。”萧旌道。
卧榻之上岂容他人鼾睡,更何况是皇室。
萧旌又不说话了。
他的确是个很矛盾的人,听说他很早之前就生活在桓国了,和桓国的水,和桓国的人交往,他了解了很多桓国的人,桓国的风俗民情,他现在看起来,与桓国人无异。
可他始终是萧国人。
“萧国与桓国的战争败了,恐怕你没有想到吧。”尹潇楚道。
“没有。”萧旌很诚实的回答:“我以为是必胜之战。”
尹潇楚有些讥嘲的笑:“你了解了桓国的很多东西,包括内政和军防。”
她不清楚萧旌是否知道,但她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萧旌微微扯起嘴角,平静的看着她。
“万岁爷竟不知道,他多年里给自己养了个什么样的敌人。”尹潇楚道,眨了眨眼睛:“你了解了桓国所有的一切,若是回到萧国,你将是桓国最大的敌人。”
萧旌起身,他的目光竟然闪避了一下,抱着双臂道:“我今日过来,是要告诉你你父亲的消息的。”
“恩。”尹潇楚抬头望着他的眼睛:“请讲。”
萧旌看着她那清澈的眸子,心头突然起了一丝怀疑,他决定利用她,究竟算不算的上是一个聪明的选择?
她实在敏锐的让人——害怕。
再加上她是女子,他在他身边的时候,总会失去一些在男人面前自带的警惕,仿佛因为她是女子,她就天生的适合别人向她倾诉。
感情是最不该流露的东西,如果你对一个人动了情,那么你就给了她伤害你的权利。
萧旌的头扭向一旁,避开了尹潇楚的直视:“你父亲升任吏部尚书了。”
说完这句话他像是突然来了勇气,又正视她道:“这是皇帝的恩赐,你该要感谢他。”
尹潇楚低下头,她这些日子,一直在担忧父亲的病情,却原来父亲的腿疾早已经好了。
其实她早该想到的,父亲的伤根本算不得什么。
只是是恩赐么?她真的不晓得。
朝局纷乱,就她目之所视,已经杂乱不堪。
看着她的反应,萧旌有些得意,尹安在此时升任吏部尚书,依照尹安那直愣愣的性情,怕不是好事。
尹潇楚,你是很聪明,可是周围人互相倾轧,你又能掌控得了多少呢?
他转身开门出去,皎洁的月光照在空旷的庭院上,给所有的一切都添上了朦胧的美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