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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试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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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很喜欢祝熹无的夸赞,但列周还是觉得这个描述过于夸张了。
于是在祝熹无说完以后,他羞臊地移开视线,嗫嚅道:“不是的,你、你就比我好看呀。”
“是吗?”祝熹无伸出食指戳了一下自己的脸,神情莫测询问道,“是你喜欢的那种好看吗?”
显然,比起姿色如何,他更关心的是列周的看法。
列周觉得这个问题从祝熹无的嘴里说出来有些奇怪,但那细微的怪异感并不足以引起他的疑惑,于是乖乖回答道:“是的,我最喜欢你了。”
列周没有说谎,在见过的所有面容里面,他最喜欢的确实就是祝融。
因着家族的原因,列周对粗犷豪放的长相免疫,对热情奔放的性格虽然不抵触,却也会在某些时候觉得有所负担。
加之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他其实,不太愿意去记住别人的长相,更遑论相比较而言更加抽象缥缈的气质。
这种习惯并非是朝夕之间形成的。
迹象最开始出现或许是因为恐惧,因为内疚,因为他没有多余的心神去关注。
可随着时间流逝,渐渐地,这种下意识的对别人的忽略最终演变成了一种自我保护机制,他没有办法改过来了。
列周的眼睛扫过无数人,但留下来的,就只有那么几个。
祝融便是其中一个,也是其中最为特殊的一个。
自初见开始,列周便忘却不掉,在脑海里反反复复描摹。
先是沿着那模糊的轮廓细细勾勒,再是一遍又一遍细赏,直至将祝融的面貌拓印在心上。
他曾经不止一次地思考过自己这种不受控的行为究竟是源于什么,众多理由当中,“祝融的恩情”高居榜首,似乎可以解释一切。
可是仅仅凭借着这一点,列周无法说服自己。
他没有办法忽略自己内心的欢喜,那是对恩人不该产生的轻浮之情。
他喜欢祝融俊郎的面貌,喜欢他温润而坚定的气息。
他永远记得打开画轴之时,那颗从死寂恢复跳动的心。
祝融衣着红袍,光华流转之间,生辉而不灼人。
那大概是夏天作的画,太阳高挂,不见生灵,唯一的生机来源于祝融手里的翠笛。
因着那支笛子,整个画面躁动顿失,只留下看画的人静流涌动。
列周破烂的神经在那一刻突然找到了欢乐之地,他希求、渴望着祝融。
但这些念头,他从来没有正视过,或许是没有想到,或许是不敢。
回忆起来还是心绪浮动,看着眼前的祝熹无,列周情不自禁再次强调:“真的,很喜欢。”
受制于敬重之情,即使来到祝融身边,列周也从来不敢去过多窥探他的容貌。
他把自己的喜欢和惊艳藏得很深很深,若不是现在祝熹无主动提起,他大概永远也不会将它们挖出来。
如同陈酒那般,经年累月里酝酿出的情感浓厚,放逐过后肆虐成灾,列周控制不住自己。
他丢弃了拘谨,丢弃了礼貌,丢弃了束缚着他的敬重,完全无视祝熹无可能会产生的反应,兀自抚摸上那魂牵梦萦的面目。
动作轻柔,好似对待稀世珍宝。
喜欢,真的好喜欢……他在心里不停地呢喃。
列周毫不掩饰的迷恋让祝熹无倍感意外,可除此之外,他却是满心欢喜。
他总要有许多地方让列周愿意留恋,那样列周才不会跑开。
流连于眉目间的手让祝熹无痒意难耐,他想要覆住它,指引告诉它,它可以对他更无礼一点。
可惜,列周的探索恰好在这时结束,他收回了手。
祝熹无隐隐失落。
“周周……”他复而欣喜,列周靠在了他的肩头。
花草摇曳,只有风的声音,列周睡着了。
听着耳边和缓的呼吸,祝熹无满眼柔情,他小心翼翼揽住列周的身子,使他依偎在自己的怀里。
在这方安静的天地里,只有他们,……还有那个怪物。
祝熹无叹息,他上一刻还在认为这棵树过于普通,不值得吸引列周的注意,现在就嫌弃它过于张扬,怪异的姿态让人不得不注意。
在这短短的一瞬间,那棵树突然动了。
如同没有根茎,它向着祝熹无所在的位置,一寸一寸挪动,不挖出一点泥土,不掀翻一棵草木。
祝熹无从它的身上感受不到威胁,于是就那样静静站着。
在即将撞上之前,那棵树停下来了,它为数不多的枝叶恰好笼罩住祝熹无和列周。
奇异地,满目红光消失,独属于森林的幽凉也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不见尽头的荒石,以及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水浪声。
在这满目荒芜里,怪树却依然屹立,不仅如此,它还变得硕大无比,以遮天蔽日之势洒下一片清凉。
可即使如此,祝熹无却也没有想象中的惊愕。
他出乎意料地从容,一眼便寻到最平整的根茎,走了过去。
那是足够容纳好几人的空间,走在上面软软的,比起坚硬的树根倒更像是一张舒适的床。
这时,一片树叶飘落,落到祝熹无脚边。
宽大的树叶折一折,就是一个很好的枕头。
做完这一切,祝熹无靠在树干上看着列周熟睡,他幻想自己拿着蒲扇,为列周驱赶蚊虫和闷热。
可惜,这里既没有蚊虫,也不巧地温度正好合适,于是,他的幻想就只能是幻想了。
或许是太无聊,或许是被列周的惬意感染,祝熹无靠在树干上,也逐渐地睡着了。
乌云密集,森林里的动物狂躁不安,急急忙忙往巢穴赶去。
列周被乌鸦惊醒,猛地起身。
“祝熹无、祝熹无……”他发现了天气的变化,心里着急。
模糊之中,祝熹无下意识抓住左臂上的手,清醒过后意识到那是列周,又缓缓松开。
“你终于醒了,”列周松一口气,但马上又愁眉苦脸,“要下雨了,可是我们都没有带伞。”
“要下雨了……”祝熹无机械地重复。
“对呀,”列周看一眼天边浓黑的云,眉头紧皱,嘀咕道,“我不想淋雨。”
他讨厌浑身湿漉漉的感觉。
祝熹无这时已经回过神,见列周不开心故意打趣道:“你不是小神仙吗?变出一把伞就好了。”
话音落下,列周蓦地沉默,半晌后才小声开口:“我没有那么厉害的神力了。”
雨点落下,噼里啪啦。
“我不难过的,”列周坐到祝熹无旁边,轻轻抱住他,“所以,你也不要难过。”
他想要宽慰祝熹无,于是说起他们的幸运:“你看,虽然没有伞,但是我们有树妖朋友啊,他帮我们遮风,帮我们挡雨,这要比变出一把伞有趣多了,对不对?”
的确,在怪树的庇佑之下,他们的宁静与外面的嘈杂形成鲜明对比。
“可以……恢复吗?”祝熹无回抱住列周,哑声询问。
列周将下巴抵在他的肩上,平静道:“不可以的。”
久久沉默。
雨声散去,太阳露出头,和煦的阳光落到两人身上。
祝熹无收敛起低落的情绪,转而笑道:“这样的话,我是不是应该庆幸,在你的面前,我不会显得那么无能和渺小了?”
列周收紧手臂,难得驳斥祝熹无的意见:“你不无能,也不渺小,无论我的神力是什么情况,强大或者弱小,你都是最厉害、最伟大的。”
至少对于他来说是如此。
“如果我生活在那个世界里的话,神力的确很重要,可是,我不在呀,”列周接着诉说,“我不需要争来斗去,不需要翻越了不得的高山大海,不需要费尽心思满足可能出现的召唤。”
“所以,我不需要神力,”他退开身子,笑靥如花看着祝熹无,“只需要有你就好了。”
“哗哗——”
怪树摇晃,落下好几片树叶。
祝熹无拾起手边的一片,借此掩饰下因为列周最后一句话而慌乱的心情。
他不能糊涂,把列周对于朋友的关爱生搬硬套到爱情之上。
但……
“你会有你的妻子,到时候就不需要我了。”祝熹无佯装失落。
他到底是被扰乱了心,忍不住试探。
闻言,列周愣住,下意识否定道:“我不会有妻子的……”
可随即他好像反应过来什么,先是侧过头掩住表情,而后语气也变得牵强:“是你要有妻子了吗?我、我不会缠着你的。”
问题过于突兀,列周在脑海里思索了一圈,以为是祝熹无不好意思直接说,才以这种迂回的方式提醒他。
“对,我不会缠着你的。”列周心不在焉地重复。
他没有觉得难过,只是突然很虚无。
祝熹无要有妻子了,祝融要有妻子了……
列周的茫然落到了祝熹无眼里,祝熹无不明白那是否有关于爱情,但他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不想继续看到列周流露出那种无助的神情。
他轻轻捏住列周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无比认真道:“周周,只要你不同意,我永远也不会有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