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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乐师柳茗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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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叫姜明辉,出生在皇家,皇家的人没有一个不害怕他,或许是他年幼起便冷眼旁观整个后宫闹剧,又或是那种天生的嗜血性刻在他的骨子里。
他到现在都仍然记得那个自称是自己母妃的女人在看见沾染血液的自己时,眼里流露出的深深恐惧与厌恶。
“皇上,辉儿这次的成绩又是名列前茅呢,呵呵呵……这孩子当真是与皇上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他只是女人一个用来娶得宠爱的道具,日日夜夜身边的人讨好与掐媚都让姜明辉感觉乏味无趣,直到那日路过校场,地上一抹红色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两三个士兵围在那里,一个人捂着胳膊面色苍白,地上一滩散发着腥味的液体让他感到嗓子莫名感到干涸,他咽了咽口水,眼神死死地盯着他们,不,实际上更多地是在地上那滩红色的液体上。
“那个,是什么?”
“禀七皇子,那是几个士兵在训练,此等场面怕是会吓到您,还请您绕道而行,奴才这就让人清理这里……”
他纵身上马,不顾太监的阻拦,靠近那伙人,身体里的嗜血性浓浓翻滚,他竟是不顾众人诧异的眼神,翻身下马,伸手沾了些许血液,凑近鼻子闻,神色像是在闻什么上好的熏香。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京城,百姓私底下议论他是个妖精,居然会对人血露出那副模样,传着传着,他便从妖精变成了会吸食龙血的妖孽,那以往宠爱他的父皇也开始疏远他。
至于那个叫母妃的女人?她早已经对他冷眼相待,转身巴结起了那些受宠爱的皇子皇女,他像是在看一个小丑一样看着她,待年纪一到,请缨早早上了战场。
羌笛声响,硝烟四起,战火连天,不过十年间,他带领自己训练出来的血军踏碎了周边所有的国度,征战天下,人未到名声已让其他国度自愿投降。
一身战功而归,满朝百官都跪在地上等着他登上那个皇位,他那迂腐年老的父皇早已经驾崩,他不顾世俗的眼光,秘密下令杀害那几个野心勃勃的皇子,只剩下了一个仁善的三皇子亲手扶持登基。
塞外少了一个嗜血战神,京城多了一个暴虐七王爷,性格阴晴不定,有时哪怕是点些小事,也要夺上一两人的性命。
“启,启禀,王爷,这次圣上专门喊了几个乐师,说是要,要给王爷找点乐子。”
那跪在地上前来传话的太监低着头,浑身像是筛子一样发抖,字都说不完整,静默片刻,等到坐在石椅上的人轻轻嗯了一声,才咽了口唾沫,继续往下说。
“这批乐师的其中一个,听闻是那有着仙乐之称的王仙师之徒,如今被圣上邀约至此,圣上希望王爷今晚一同赴宴。”
姜明辉不过“啧”了一声,太监顿时下身一湿,门口的侍卫上前拎起太监,将人拖出门口,那人一到门口立刻头也不回跑走,像是身后有什么恶鬼一样追逐。
哪里有什么仙乐?耳过之处皆是些噪声敲击罢了,他向来不喜欢这些什么乐声,说是厌烦更为准确,甚有稍有让他不悦的,就要抓上一两个治罪。
宴席之上,除去武将,文官见到他到场无一不是害怕得两腿发软,视线所及,甚有汗如雨下面色苍白之人,姜明辉冷哼一声,瞧不起这些爱在背后嚼舌根的软弱无骨之人。
“七王爷可算是来了,快快快入座,”皇上笑道,“来人,奏乐。”
姜明辉点头,未曾行礼,就入座,此乃对圣上的大不敬,但未有半个官员敢指责,站在殿门的太监提起嗓子,对着外面大喊一声,几个身着布衣的男人提着乐器碎步上前,俯身行礼,开始奏乐。
自上次他亲手施罚触碰他的舞姬之后,身旁没有一个人胆敢靠近他本分,额前黑色碎发下,那双深邃的眼神冷冷地盯着酒壶,带着厚茧的手摩挲白玉酒杯,没有人知道这位煞神在想些什么。
姜明辉是在听乐声,没错!乐声,他居然在那一堆乱七八糟的声音里听见了一种闻所未闻、前所未有的琴音。
那宛如高山流水,又似是刀光剑影般的战场,此刻他自己仿佛不是坐在宴席上,而是随着琴声走遍天下。
一曲完毕,姜明辉依旧回味无穷,忍不住鼓掌叫好,他转身看向那抚琴之人,发现是一名长相冷艳的瘦弱男子。
男子肤如凝脂,两条柳眉皱起,瞧着他的细长丹凤了却情事万分,一身气质宛若那腊月里的一支傲雪寒梅。
一生之中不听叫喊杀戮的心一刹那间像是受到了安抚,姜明辉第一次感受到了宁静,回到王府后,他嘴角上扬,微微抬手,身后侍从上前下跪。
“去,把刚刚那个乐师给我请到王爷府。”
那个抱着琴的人被两人几乎是抬着进府,一身布衣沾满了灰尘,脸蛋上还有两处淤青,想来是遭受过了胁迫,但那双眼睛没有半分怯弱,反而直勾勾地同他对视。
此等傲骨之人,难怪能抚出那种乐声!姜明辉心情愉悦,起身走到他面前蹲下,问:“你唤何名?”
“柳茗晏,”男人扭头讥讽,“当今七王爷原来喜欢这样请客的吗?”
“哈哈哈哈,好一张美人嘴,”姜明辉被勾起了兴致,起身挥手赐座,坐回主位上,“外人皆传我是嗜血成性,你就不怕我因为你这句话要了你的命?”
这一番话问出口时,他犹然还记得那一刹那的紧张感,那种渴望得到知己的希望,他手心甚至冒出了汗,而对方的话十分地出乎他的意料。
“堂堂一个七王爷,想要取我堂堂一介草民的性命,还要恐吓一番?草民不信那外来添油加醋的说法,只信自己双目双耳以及自己的感悟。”
“那你觉得,我是为何人?”
“真性情汉子,敢说敢做,有狂傲资本,不在乎凡人的只言片语。”
“哈哈哈哈哈!好一个真性情汉子!来人,上茶!”
他邀他做了座上宾,只为日日听那双玉手抚上一曲,在这万人难进的王爷府中,唯有男人来去自如,他只要求他晨时的片刻必须要陪在自己身边,似是老友般畅谈。
不知不觉,秋去冬来,一转眼间,两人相伴过了三年有余,淡黄色的落叶飘在男人的肩膀上,未停留半刻,就被一只大手扫去,那人一身玄衣,面上吊儿郎当,眉目间却带着一股子不可小觑的威严。
“不用弹了,你今日怎如此无精打采?”姜明辉笑道,“再这样下去,我可是要扣你俸禄了。”
“虽衣食无忧,但难免也是有疲倦之时。”柳茗晏无奈说道,姜明辉见状,立马一把搂住他的腰肢,两人的脸之间贴近,暧昧的姿势让柳茗晏有些不舒服。
“圣上要给我安排宴席,我断然拒绝不了,”姜明辉说完,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两颗洁白的虎牙都笑了出来,“不过有你在身边谈话,也不是那么难熬。”
柳茗晏挑眉,摇头叹息:“你还真是……”
军权和政权虽然已交,但姜明辉因不喜男欢女爱之事,私房里未曾有过半个侍寝,此事让圣上知道了,便开始动脑筋往他屋里塞人,说白了就是想安个眼线。
那些大家闺秀纷纷都打扮得漂漂亮亮来参加宴席,尤其是官职不大的小姐们,更是把这个宴席看成了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机会。
姜明辉脾气古怪,但托了柳茗晏的福,这两三年也未曾像之前那般暴虐无道,加上魁梧壮实的身材和硬朗脸上的狂傲痞笑,甚至只要是他愿意,没一个千金会拒绝他。
宴席还未开始,千金们争先恐后地抢着想要一展歌舞,纷纷给对方下绊子,先是侍郎千金崴脚,后是尚书千金嗓子哑……
小丑杂耍,十分无趣,姜明辉挑眉,不满地看着这群女人之间的明争暗斗,这些手法过于小儿科,还不如抓两只鸡来争斗,让他提高兴趣。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
这句诗句引起了姜明辉的注意力,他抬眸看去,发现一名女子挽着木簪,身穿淡花衣裙,样貌清秀,平和的眼神同他对视,随后移开视线。
女子还在作诗,念出来的诗句,句句都让在场的人无不惊艳,这般有才华的诗句怕是换做当朝尚书都不能轻而易举地作得出来。
很好的诗,但主人……姜明辉挑眉,看着女人用余光偷偷瞥向自己,不屑一笑,想用这种方法来引起自己的注意力,诗的性情怕是与主人相差甚远。
他本想同柳茗晏拆穿这女子的伪装,转头看去,柳茗晏正眼神透露出欣赏地盯着女人,不,准确来说,整个宴席上的男子,除了他,全部都被女人吸引住了。
那女人吟完诗还不作休,又是披上一身奇怪的暴露服饰跳着奇怪的舞蹈,惊得在场男女都瞪圆了眼睛,姜明辉不悦皱眉,身旁的公公立刻会意遣退这个女人。
他未曾注意到自己对柳茗晏的在意已经超过了一个消遣玩物该有的范围,也未曾注意到就算两人是作为结义兄弟,这关心已经越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