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将我钉死在安卡架上（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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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风蚀地，王城底比斯。
天边已经逐渐翻起了黎明的鱼肚白，早晨的大主人凯普利神就要为这片大地四方带来新的黎明。
可希鲁伊还活在，或者说彷徨徜徉在昨夜。
在那个深沉，黑暗，荒诞的昨夜。
他看着桌上的匕首，眼角已经有了黑眼圈。
“怎么会，怎么可以，怎么能……”
那匕首在黎明的晨光中散发着淡淡的寒光，上面还刻着沙漠的文字。
是威权和举臂，以及刀刃和杀伐。
意思就是说。
要奉王的命令，杀掉敌人。
但希鲁伊根本不敢想，不敢想他接下来就要面临的事。
因为他要面临的敌人。
是一位王。
他从昨天那万王之王的王宫之中回来，被安放在这里后，就一直在思考，在彷徨这一件事。
他震惊，他震恐，他惊怖。
他无法理解，这种事竟然就要发生在他的身上！
杀，杀死，杀死一位王？！
开什么玩笑？！
就算那是万王之王，那是伟大万王之王的命令，这也，这也……
希鲁伊无数次的崩溃，无数次的迷茫，但这无法改变任何事情。
时间还是无情的催促着他的前进。
他可以逃避，但事物发展的时间并不会停下。
希鲁伊就像昨夜一样，呆愣的看着匕首发呆，一会儿表情震惊，一会儿表情震怖，一会儿又是恐惧又是惊恐。
他仿佛在匕首上看到接下来就要滴下的，王的圣血。
他仿佛看到，在那大主人煌煌威权的日光之下，他这种卑贱之人明目张胆所犯下的僭越大罪。
那怕那是万王之王的命令。
希鲁伊是知道镀金历史的。
他知道当前的万王之王实际上是拉万陛下的妖后，神圣性天然就少了一部分。
这位万王之王，可不是那位大主人选中之人。
这让他陷入了无底的彷徨。
他要服从万王之王，但他，他这种卑贱的奴隶，低贱之人怎么能杀死一位镀金的王？
尊卑何在？阶级何在？威权何在？！
希鲁伊又想到了母亲对他的要求。
“成为领主，成为贵族，成为镀金的王……”
成为万王之王。
这更是让此刻的希鲁伊惊恐的想要大叫。
凯普利神是最仁慈的神，因为祂代表希望，是大主人最仁慈最纯粹最爱人的一面。
但此刻。
伟大凯普利神的光芒带给希鲁伊的，是无尽的惊恐。
时间要到了。
万王之王的命令，赤土的尊卑秩序，就好像发生了极度的冲突一样，不断的挤压着希鲁伊，似乎要将希鲁伊挤压成肉饼。
从小耳渲目染的阶级，万王之王的王令。
就要亲手杀死最高贵的王，之前还承认自己不虔诚的罪……
这一切的一切，让这个其实也才十六岁的少年几乎崩溃崩溃在崩溃。
因为。
这已经将他过去的一切，砸了个粉碎。
恍惚之下，希鲁伊甚至觉得。
世界是虚假的，大海是虚假的，天空和大地是虚假的。
甚至。
他自己都是虚假的。
万王之王要处死一位镀金的王，只能自己动手啊！
怎么能，怎么能，怎么能……
希鲁伊颤抖的拿起了匕首，低下头，开始准备去上朝，去见伟大的万王之王。
他的面上没有表情，眼神都好像空洞了。
他没有下定决心，但万王之王的命令促使着他如同傀儡一样，无条件的服从它。
因为。
除了服从，希鲁伊也不知道要如何了。
直到出了宫殿，凯普利神的温和日光完全照耀在希鲁伊的身上后，他才有点迷茫的抬起头，看着太阳。
张开一夜滴水未沾的干涩嘴唇，吐出了一句干巴巴的话。
“我真是个……不虔诚者啊。”
而后，泪水从他的眼角落下，将干涩的唇濡湿，又顺着下巴，滴在沙地上。
……
万王之王的朝臣很多很多，希鲁伊昨天授获了上朝成为万王之王臣子的殊荣。
但尽管如此，他也只能屈居与众臣子的最末尾。
而五绿洲之王高树摩斯。
他站在一众臣子的最前列，与其他的镀金列王并列。
还没有进入朝堂之上，这站位的阶级秩序，就一下子压的希鲁伊喘不过气来。
这无时无刻的在提醒着他。
高树摩斯是王，是高贵的王。
他是威权的王，镀金的王，五绿洲之王。
还是……
圣主人的仆人。
他握紧了腰挂的匕首，骨节发白，瞳孔恍惚。
众臣子尊卑有别，颇有秩序的进入了大殿，依次对坐在王位上，高高在上的希琳陛下行礼。
而后，就进入了朝臣们过往的上奏，禀报，汇报国家各方面问题的节奏了。
这也是地位的一种，越高贵的人，越先汇报。
这是希鲁伊第一次上朝，理论上来说，他应该倍感荣誉。
但此刻的他，有的只有茫然和迷茫，彷徨的迷茫。
首先发言的都是希鲁伊不认识的王者们，汇报的都是希鲁伊听都没听说的，他根本就不能理解的大事。
王座上的万王之王希琳陛下时不时给个肯定，或给个否决。
但很快，这群最高位的王们就汇报了完毕，轮到了希鲁伊认识的人。
高树摩斯。
绿洲与泉流之王，圣主人化身的仆人，五绿洲众王。
希鲁伊猛地握紧了匕首，青筋暴起，骨节发白，瞳孔瞪大，看着那背对着自己的高树摩斯。
如同凶兽。
明明还没动手，他却已经紧张到心口蹦跳，肾上腺素飙升。
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滚落。
也好在他站在最后，才没有臣子发现他的异样。
高树摩斯丝毫不知自己已经死到临头，还一个劲的谦卑的跪在地上，忏悔着赎罪，用最高贵的身份，进行最卑贱的举止。
“赞美万王之王，神圣之王，地上的大主人，我的主人。”
“您卑贱的仆人对五绿洲之事深感抱歉……”
“我愿将五绿洲之土尽数奉献，统帅我的卑贱军团做主人的前锋，为您夺得那窃取伟大居尔城的帕维兹拉万……”
他滔滔不绝的说着，希琳时不时回应一下，兴致明显不高。
高树摩斯是真的忏悔，他是真的在悔罪，也是真的忍受不了帕维兹的暴行了。
更是真的在投诚。
在这朝堂之上，他为希琳带来了整个千壑之地只有镀金列王知道的，所有的密辛，还非常乐意的献上五绿洲的王土，带着自己的军队去做希琳的前锋，打下居尔城。
无人投诚能够做到这样。
显而易见，那怕高树摩斯背叛了他本来的主人希琳，但他的心中仍然是无比认可赤土的尊卑秩序的。
那怕这个秩序曾经一度被他的恐惧和屈辱所击败。
他说的其余镀金列王都动容，周边的普通臣子都有些忍不住掩面而泣。
而后，就在全场动容之时，就在高树摩斯滔滔不绝的诉说之时。
一把匕首从背部凶狠的刺入了高树摩斯的心脏。
还在滔滔不绝诉说的高树摩斯一个呜咽，咳出了一口带着内脏碎片的浓血，不可置信的回过头来。
可他还没看到凶手的脸，就瞪大眼睛直接倒在了地上。
死不瞑目。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整个朝堂都惊呆了。
希鲁伊面无表情，或者说已经完全麻木的抽出匕首，也对准了自己的心脏，就要直接刺下。
他是个不虔诚的人，那至少。
就让他用生命来为自己的不虔诚赎罪吧！
可那匕首却怎么也刺不入他的心脏，就仿佛不可见的力量将他的身体保护住了。
希鲁伊呆愣愣的，抬起头看，脸上还带着血的看着王位上终于勾起了一个淡淡笑容的万王之王希琳。
臣子们终于从这荒诞至极的事情中反应过来了，部分尖叫一声吓白了脸，靠近希鲁伊的几位镀金列王则直接扭曲了表情，大喝一声直接就把希鲁伊制服，压在了地上。
希鲁伊的匕首也被夺走，列王也想要将匕首刺入希鲁伊的心脏，让这个僭越者为自己的僭越而死。
但一样的，无法刺入。
这下子列王们也反应过来了，他们看着希琳，也有点愣。
这位伟大的万王之王，她终于从王位上站了起来，俯瞰着王座下的闹剧。
她也终于说出了这场早朝上的，真正的算得上一句话的第一句话了。
她说。
“卑贱者高树摩斯是我让希鲁伊处死的，因他背叛了帕维兹，火烧了五绿洲之地。泉流之王的王位此刻就传给他带来的王子吧。”
“昔年我起兵之时，卑贱的高树摩斯不敢反叛，而今面临要被帕维兹处死的危机倒是临阵倒戈。”
“他在亵渎我，罪当处死。”
不是亵渎威权，也不是因为背叛。
仅仅因为。
高树摩斯亵渎了万王之王希琳。
镀金的列王这一刻突然有点毛骨悚然，不过也有一部分接受良好。
比如图莱杜拉之王。
很多年前他就知道了，希琳这位万王之王是什么样的。
对于希琳陛下，你只能服从她，顺着她，听她指挥。
就算被削了王权，也要乖乖的，总之吃软不吃硬。
那才有好日子。
高树摩斯那是明晃晃的作死。
甚至，这场闹剧也是他和绿之王献上的计策。
那么接下来，就要大声宣布王子希鲁伊的神圣性，把这场闹剧宣扬类似于昔年奥尔玛兹陛下的丰功伟绩，以做好他继承万王之王王位的……
而后，希琳就说出了图莱杜拉之王和绿之王不可置信的话。
“罪人希鲁伊，将他送入我的寝宫，我将亲自惩罚他，教育他。”
希琳本来也不想。
但那个麻木的希鲁伊，那个脸上带血的希鲁伊。
那个失去高光，仿佛求死的希鲁伊。
在那一刻。
竟然让希琳。
让她。
恍惚的好像看到，一个昔年的，年轻的帕维兹。
怦然心动。
她的耳尖突兀变黑。
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将我钉死在安卡架上（十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