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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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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转眼,喻沐杨就在学校里待了快两年了,从一年级升入三年级。
期间放了几回长假,过了两次年,喻沐杨只回过一次家。
所有人都在长大。
老幺不再半夜哭着找妈妈;可能他自己也意识到了,之所以被送来这里,是因为他们家实在没办法再负担一个小孩儿。
他在家里也排行最小,上面有两个姐姐和一个哥哥,喻沐杨在校门口见过他们一次,发现这一家人都特瘦。
特别特别瘦,瘦得不太正常。
齐明朗隐晦地跟他提过一嘴,老幺这一辈小孩有种遗传病,他哥哥姐姐都中招了,好在医生没在老幺的身上发现相似的征兆。
老幺的妈妈冰天雪地地把孩子送到齐芳芳家,求她行行好,一定救他们一命,否则老幺也不会这么小就被送过来住宿。
齐明朗这么说的时候,喻沐杨正穿着客用拖鞋,坐在他家客厅。
老幺趴在落地窗上向外张望,他的眼睛很亮,映着万家灯火,以及更远处的深空上绽放着新年烟花。
那一年,喻沐杨跟妈妈扯了个谎,第一次跟好朋友们一起过年。
这个新年他们过得很快乐,硕大的客厅里,三个孩子围在一起吃蛋糕、看春晚,没人孤孤单单,没人挨打挨骂,也没人被忽略。
那晚老幺没哭,抱着喻沐杨的胳膊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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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又要过年了,田媛要喻沐杨回家,喻沐杨无奈地说今年可能也够呛。
“齐老师要带着我们去巡演,她说这是很重要的锻炼机会。”
田媛免不了担忧:“可是你们不都才八九岁,这么多孩子,她顾得过来吗?”
“还有随行的舞蹈老师嘛……”
齐芳芳和舞团的合约到期,今年年初开了个舞蹈工作室;这些年的辛苦终有所偿,她从年中开始就不断接到各大电视台登台表演的邀约。
齐芳芳是个惜才的舞蹈家,光是自己得到关注还不够,还把跟自己一起出来的几个舞者都捧上去了。有了些精力和人脉之后,她便开始关注起学校里的这些舞蹈苗子,想给他们更多的登台机会,哪怕只是到舞台上去站一站呢。
喻沐杨特别喜欢跟着老师们跑节目,串场子。有时候是直播,但大多数情况都是录播。
那会儿齐芳芳的名号还不算特别响亮,等录制通常要等到半夜。喻沐杨和齐明朗躺在舞台边上,他们用身体筑成两道墙,中间夹着老幺,三个人睡得昏天暗地。
终于轮到他们舞团的节目了,现场负责舞美的工作人员跑来跑去布置舞台,喻沐杨被吵醒,推一推小伙伴,然后跑过去帮忙。
齐芳芳在台上跳,喻沐杨就在帷幕后面跳,歪头翘脚,眉眼含情,充满了灵气。
电视台有几个老师挺喜欢喻沐杨的,也是,没人不喜欢勤奋的孩子,更何况这孩子也有天赋。这些人可能跟齐芳芳夸过他几次,开学以后,每当有临近城市的演出,齐芳芳就总喜欢带着他们。
暑假前的端午活动结束以后,喻沐杨正帮着舞蹈老师卸行头,齐芳芳跑过来搂了他一下, “沐杨,你妈妈来了,在门口等你。”
那个瞬间,毫无征兆的,喻沐杨的心重重地疼了一下,脑子里冒出了很不好的预感。
见他跑出来,田媛哽咽地摸着他的头,缓了好久才说:“杨杨,你爸爸今天早上走了。”
因为多年前的那场绑架,喻沐杨生父的最后几年是在监狱医院里度过的,喻沐杨从来没去看过他。
萧雄对他有恨,不知道是不是动用了关系,喻沐杨的爷爷奶奶也没能进去探望他,他就这么孤零零地死了。
得知他的死讯,喻沐杨的心里百感交集,有恨,有快,有解脱,当然也有不舍。
他生父再不是东西,也毕竟是他的亲人,在他更小的一点的时候,那个人曾是他心目中山一样坚实又牢靠的存在。
田媛怕他难受,就跟老师请了长假,让喻沐杨回家休息到暑假结束。
突然闲下来了,喻沐杨就总在自己房间里躺着,想不出有什么事情好做的。躺了没两天,萧席也开始放暑假,就每天和他一起躺着。
“你不画画吗?”喻沐杨问萧席。
“那你呢,你不跳舞了吗?”萧席反问他。
过了好久,喻沐杨突然用手背蹭蹭眼睛,“弟弟,我没爸爸了。”
萧席躺在喻沐杨的枕头上看了他一会儿,伸手抱住他,轻轻拍了拍,“你还有我呢,我是你的家人。”
喻沐杨也没想过自己会在萧席面前哭出来,毕竟那件事之后,他对萧席总是心里有愧,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可他一旦开始流泪就再也停不下来,捂着眼睛哭了一会儿,就侧过身抱着弟弟哭。
整个夏天自那天起正式开始,萧席不知道怎么跟萧雄说的,萧雄那么忙的人,竟然能空出了十几天时间,带着他们出国旅行。
喻沐杨第一次出国,心里紧张,每次出门都要拉着萧席的手或者书包带子,到了人多的地方,慌得恨不得抱着萧席走。
他们落地威尼斯,找了个欧洲地陪,慢慢悠悠地游览。
八月的南欧炎热干燥,头顶的太阳将一切照得金灿灿的,风里带着海洋的咸湿,喻沐杨和萧席拉着手,沿着高低起伏的河道一直走。
萧席觉得有点热,他们握着的手心早就变得潮乎乎的,就轻轻松开了喻沐杨的手。
“别呀。”喻沐杨很快又拉着他的衣摆。
“你害怕啊?”萧席换到另一边走,用自己的另一只手牵起喻沐杨的另一只手。
“怕啊,”喻沐杨看着特别胆怯,可怜巴巴地向四周瞅了瞅,“我怕你有危险。”
“我还以为你是怕自己走丢了。”萧席说。
喻沐杨抬起头,脸颊红扑扑的,额角落着汗,热懵了一样, “我们俩一直在一起啊,不会丢的。”
“你要一直拉着我哦。”喻沐杨紧张看了看他们交握的手。
傍晚,一家人坐在酒店楼下的餐厅里吃饭,萧席抱着速写本涂涂画画,喻沐杨凑过去看,画里是两个牵着手小男孩。
他挺开心的,捂着嘴巴笑了一会儿。那晚他多吃了一块抹着黄油的烤面包片,还把自己的鱼叉给萧席吃。
喻沐杨不知道,那个速写本里的每一页都和他有关。
最开始的那页,喻沐杨的手脚被绑在椅子上,靠近地面那一边的身体覆着一层血。画里的喻沐杨张着嘴巴,从嘴里飞溅出的不是鲜血,而是黑色的羽毛。
他不知道,那场绑架成了萧席经年的梦魇。喻沐杨被蒙着眼睛,而萧席没有。
他把哥哥的每一个动作都看在眼里,最开始让他感觉痛苦,多年后则代表纯粹的美。
他曾想过用无数种方式杀死喻沐杨的生父,任何让喻沐杨感到痛苦的人都得去死!
可那个窝囊废竟然就在监狱里那么轻巧地死了,呵,算他走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