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在了最想活的时候》何十五

3、照片上的那个人像，没有笑

　　既然难以拒绝，秦峙也不是个光想不干的人。

　　原以为找人这事，最简单不过，没想到却着实让秦峙费了番功夫。

　　他这会正走街串巷在H市的一个城中村中，按理说，城中村这种地方，虽然乱，但好在地界一般不会太大，想找个人也非难事，但难就难在，他现下来的这个城中村是H市最大的一个城中村，跟天通苑比起来，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么干找下去不是办法，秦峙在一个商店门口停了下来，想进店打听打听，抬头一瞧，嘿，“平介更利店”，想这老板也是个通透人，自家排面就这么任它坏着。

　　“老板——”

　　一个谢顶的中年人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

　　“我想问……”

　　秃顶抬着眼皮瞧他一眼，复又把头低下。

　　“拿包烟。”秦峙改了战术。

　　秃顶闻言，把手机一放，起身往柜台走，“要哪种？”

　　秦峙一般就抽个芙蓉王，这会改了口，“来包中华吧，软包的。”

　　秃顶面上软了些，收了钱，把烟跟零钱一块递给了秦峙。

　　秦峙接过，拆开叼了根，一摸自己口袋，又朝那秃顶喊了声，“借个火。”

　　秃顶复又放下手机，从柜台中摸了个打火机，从玻璃台面上给他滑了过去。

　　秦峙点上，徐徐抽了两口，感觉这一整天的疲累，稍稍卸了点。

　　“哎老板，跟您打听个事。”

　　专注在手游中的秃顶回了句，“你说。”

　　“您说咱这附近要找个人的话，怎么找能快些？”

　　“什么人？”

　　“就一亲戚，远房的。”

　　秃顶瞟了他一眼，秦峙又补了句，“就知道一个名字。”说着拿出自己手机，“他这也联系不上，这不耽误事吗。”

　　秃顶不吱声，秦峙朝他举了举那枚蓝色打火机，原样给他放回了柜台上。

　　“要不你去村委问问，那有常住人口登记。”

　　“怎么走？”

　　出了便利店，秦峙沿着秃顶给他指的路往前走，三月的天，正是乍暖还寒黑得早，感觉没走多久，这天就暗了下来。

　　好容易找到藏身犄角旮旯里的村委，可惜早已人去楼空。

　　遇到个值守的老大爷，哆哆嗦嗦地问秦峙干嘛，秦峙说明来意后，又哆哆嗦嗦地告诉他，明天再来问。

　　嘿，这一整天，给秦峙整的没脾气了，事干了不少，却没个结果。

　　秦峙干脆找了块空地，一屁|股坐了下来。

　　看天看地，也看渐渐升腾起的万家灯火和炊烟袅袅。

　　身边往来人络绎不绝，叫卖吆喝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可这番热闹落在秦峙心里，却不是个滋味。

　　他想，如果没有发生那事的话，余家也不会搬到这种地方。

　　他今天一大早就去了C大家属区，原以为随便找人打听一下就行，谁知问了一圈，才从一个门卫口中得知，余家早搬了，问搬去哪了，那门卫遮遮掩掩也说不清楚，两人磨叽了一会，身边陆陆续续有人经过，但一得知打听的是余老师家的事，又都跟遇见瘟神似地避开了。

　　最后在秦峙的穷追不舍下，才从另外一个资历稍老的门卫口中得知了现在这地。

　　也是，身为一个高校教师，被传出私生活不检点，又莫名其妙的死了，且死因还可能跟殉情有关，在这样一个人言可畏的世情下，这些风言风语让余家孤儿寡母怎么可能住得下去。

　　可秦峙不觉得他们可怜，就像他同样不觉得自己可怜一样，他只是反复在心中告诫自己，他此行是来了却哥哥遗愿，正好赶在他还有气时，能了却多少就了却多少吧，那些了不完的，就当是个人的命了。

　　秦峙起身，打算离开。

　　拐过几条巷后，他怎么感觉自己好像迷了路。

　　就在秦峙越走越偏，路也越走越暗时，他刚把手机拿出来，准备打开手电筒，却突然被身后冲撞过来的人，一下把手机撞掉了。

　　那人未作停留，只急急跟他喊了声对不起，就从他身边飞快地跑开了。

　　秦峙啧了一声，正预弯腰捡手机时，耳畔又是一阵风起，他赶紧退到墙边，就见四五个男人，又是一阵风地从他面前跑过。

　　看样子，是在追刚才那个撞掉他手机的人。

　　秦峙把手电筒打开，朝着与他们相反的方向离去。

　　抬脚刚走，脚下却传来咔嚓一声，像是踩到个什么东西。

　　秦峙拿手电筒一照，是个胸牌。

　　刚想随手抛掉，冷不防看见了那张胸牌上的名字。

　　姓名：余昭

　　班级：高三（8）班

　　这次，照片上的那个人像，没有笑。

　　秦峙想，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费了点工夫，他回身，朝着刚才那行人奔袭的方向，徐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