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级雄虫爆火全星际》雨山乔

3、向死而生

　　伊莱给了亚雌迪尔小费打发后就跟上芥川的步伐。

　　走在前面的雄虫身量颀长，几乎和自己齐高，脚步松快，目光一直停留在沿路绽放的花朵和横逸的枝桠上，眉角眼间浸满了喜悦。

　　伊莱在多莱恩星上生活这么多年，见到的雄虫大多是大腹便便趾高气昂的类型，他们从来不会给雌虫好脸色看，就算是对待自己的雌君还是雌父都一样。

　　像眼前的雄虫却是从未见过，直来直往又意意气风发，对司空见惯的外界充满探索的热情。

　　伊莱认为芥川或许是专门千里迢迢到帝星来的。许多居住在下等星的雄虫申请不到前往帝星的通行资格证，他们不愿意一辈子就在那里混吃等死，很多会混入运输资源的货舱偷渡，芥川大概率是众多跃迁中的一员。

　　所以伊莱把芥川所有异于常虫的举动包括现在艳羡地抚摸着自己的星舰的行为都归结为——

　　没见过世面。

　　芥川自然不知道伊莱心中对他恶意的猜测，他的手里还拿着一朵沾着朝露的红玫瑰。

　　末世见不到升起的太阳，见不到鲜活的植物，芥川以前每天都活在厚重的乌云之下，嗅到的永远是腐朽发臭的铁锈味，只能不时听到丧尸连绵起伏的呻吟，看到同伴脸上绝望的神情。

　　“这朵花送给你。”芥川轻轻摸了摸还娇艳欲滴的花瓣，抬眼看向伊莱，将这一抹鲜红递给他，“它长得很漂亮。”

　　“谢谢。”伊莱对芥川微笑着，抿起的嘴唇线条优美，耳边银白色的发丝随着身体的动作而垂落，他伸手接过玫瑰，指尖轻动，不着痕迹地拂过芥川温热的掌心。

　　芥川看着这双带笑的眼睛，耳根不受控制地发红，不知道为什么，莫名不敢去看伊莱那富于雕塑感的五官。他错开目光，低头张望，瞥见对方身侧正拿着玫瑰的右手，还有沿着右手的手背、掌心、指尖。

　　鬼使神差的，芥川也蹭了蹭自己好似留有对方温度的指尖。

　　二虫一路无言，伊莱驾驶着星舰护送芥川到达自己在帝都的住处。

　　令芥川没想到的是，这是一座宽敞优美的院落，四面朝阳，二三楼都有面向天空的露台。院子中间还有一棵高大葳蕤的木棉树。恰逢春末，火红热烈的花朵挨挨挤挤成一大片，院中如梦似幻的景致自成一派。

　　芥川环视四周，发现每一个窗边都摆放着一盆芬芳潋滟的玫瑰花，好像被人特意安排过。

　　“阁下，愿您今后生活愉快。”伊莱依旧温和有礼地微笑着，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对方的神情，缓步走到客厅，将手中芥川赠予的玫瑰插到典雅的花瓶中。

　　在芥川看来，伊莱形貌优雅清俊，谈吐得当大方，是一个十成十收放自如、张弛有度的绅士。

　　不过伊莱在耐心仔细地指导芥川如何使用新型光脑并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后并没有久留，以军队中还有紧急要务为由离开了。

　　整个空荡荡的客厅只剩下芥川一个人。

　　芥川在沙发上呆坐了很久之后，脑子里名为理智的弦终于“铮”地断了，他自暴自弃地倒下，整个人在地上翻前覆后地滚了一大圈，然后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跑到窗台推开了窗户，狠狠地吸了一大口气。

　　就在刚才和伊莱的交流中他才彻底清楚，他穿越了，穿到了一个叫多莱恩的星球上，这里生活着形形色色的人——准确来说是虫，分为雄和雌。高等的雄虫珍贵而稀少，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他们降生的任务便是抚慰雌虫、繁衍后代，而雌虫不仅需要为民征战还要负责生育。

　　“生育幼虫……”这个信息不啻于平地一声惊雷，直接炸得芥川的大脑一阵宕机，“那伊莱岂不是……”

　　芥川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抱住了头，他试图理解接受，独自消化了很久，才慢慢决定用平常的态度来面对这件事。

　　毕竟末世也存在男人和男人在一起的情况，而且芥川一路走来都没有看见女性，那雌虫生育子女也是情有可原。

　　当下最重要的是，芥川身为低等雄虫，是整个虫族社会最特殊而又尴尬的存在。

　　拥有雄虫尊贵的身份却无法释放信息素，大多数的低等雄虫还具有好吃懒做的恶习，长得矮小孱弱，无法适合高强度费力气的职业。

　　是社会上实实在在千夫所指的米虫。

　　虽然芥川身材高挺，但也确实是手无缚鸡之力，纤细的瘦腰上只覆盖着薄薄的一层腹肌，是典型的中看不中用类型。

　　“找什么工作好呢？”芥川心烦意乱地查找着各类求职页面，苦恼得皱起了眉头。东面的窗台上摆满了各种各样不同品种的鲜花，盛开的花朵争奇斗艳，引来了许多前来采蜜的草噬蠕虫。

　　这种蠕虫在多莱恩星上最为稀松平常，他们无法进化，以草汁为食，同时保留着原始虫类采蜜播粉的群居特性。

　　芥川低头观察了一会，忽然发现有几只虫子脱离忙碌的队伍趴在角落的台面上，它们脆弱的羽翼沿着墨色的虫纹撕裂开来，在后背上摇摇欲坠，不时扑扇挣扎几下，但显然无济于事。

　　芥川心念一动，运转起体内的异能。他的掌心亮起了一簇淡绿色的光芒，温和宁静，微微晃动，像是蕴藏着大自然包容万物的力量，顺着他掌心的方向，流入那气息奄奄的小虫。

　　眨眼间，蠕虫们断裂的翅翼重新生长，以惊人的速度愈合，坚实有力，看上去是如此的完好无损。

　　“既然治愈系异能在这个世界同样适用，为什么不去应聘一个治疗师的工作呢？”芥川恍然大悟，他到浴室洗漱整理了一番，在整整一屋子的衣帽间眼花缭乱地换好了衣服。

　　伊莱考虑得实在是太周到了。

　　芥川一边感叹一边前往地图上显示的求职介绍所。介绍所和住处相距不远，芥川决定徒步行走，但正午烈阳，在按照导航走到了目的地后已经汗流浃背。

　　出乎芥川意料的是，介绍所里的虫很多，即使是大中午专程赶来也是熙熙攘攘，看上去光是排队等待就已经够呛。

　　“你是F级雄虫？”不知道是谁嚎了一大嗓子，芥川好不容易排到了第一位就被一个满身肥肉的壮虫给挤开。雄虫面露嘲讽，脸上的横肉也结成一团疙瘩，“废物虫子！有点自知之明的也应该明白，等级低下的虫子应该主动往后面排才对。你真应该感谢我提醒你。我可是D级的雄虫，高了你整整两级，找到工作的机会比你大多了。”

　　雄虫高亢的声音引得整个介绍所的虫一下子都看了过来。说实在，整个多莱恩星上虽然等级低下的雄虫也很多，但低到F级的却是屈指可数。

　　没有一只虫愿意尊重只有F级的雄虫，除非他有除了散发信息素以外的作用，比如容貌俊美。

　　恰好芥川相貌堂堂，即使比起千娇百媚的亚雌也毫不逊色。介绍所里的工作虫员都是退役的军雌，也算是见多识广颜控晚期的老虫了，早就注意到芥川是虫堆里最打眼的一只。

　　接待员南柯就是典型的例子，年轻时东征西战，如今是一只垂垂老矣的雌虫，他开口的声音嘶哑得像破旧的风箱一样，“奥瑞德阁下，您是第两百八十七号，恕我直言，遵守秩序是每一位多兰恩公民的基本准则。”

　　他曾经明亮如星的双眸早已变得混浊，但对待芥川时却是微微一笑，“请问阁下想要谋求怎样的一份职位呢？”

　　“治疗师。”芥川拿出了出门前就准备好的简历。

　　“这样啊……那请问阁下是否考取了高级医疗师的资格证书呢？”

　　芥川看着正在翻看着简历的南柯，微微摇头。

　　“哦这不要紧，那阁下是否能够完整进行外骨骼修复手术呢？我的意思是，比如将断裂的翅翼使用手术刀和持针器进行缝合。”南柯翻翻找找，拿出一盒子的医疗企业单位资料，打算给芥川托点关系，走走后门。

　　“没有。”芥川实话实说。

　　南柯忙碌的身形一顿，脸上的笑容都要挂不住了，“那阁下的意思是，您单凭赤手空拳便可以让诸多伤重的战士起死回生是吗？”

　　“是的。”芥川在简历上讲述了自己丰富的救治经历，内容翔实，他信心满满。

　　南柯来来回回读完雄虫简历上一个个绘声绘色精彩绝伦的故事后，真的很想报警。

　　果不其然，无论容貌如何出众的雄虫都是一个德行，顽劣不堪，连他这么一只老态龙钟的高阶雌虫都要骗。

　　南柯富有感情的腔调一下子平板了起来，公事公办道，“不好意思阁下，且不说您简历的真实性还有待商榷，单一点来讲，帝星医院的从业虫员都要求至少为E级以上。您若是当真有意，不必灰心，可以看看前些天救助您的伊莱上校所值守的第一军区，那里的休息室很多，或许还需要像您一样漂亮的雄虫垂青。”

　　一些在场目睹全程的雄虫忍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

　　南柯所说的也并非假话。军区是所有军雌训练备战的地方。每年军区一些高阶将领会专门招募一些秀气的低级雄虫到休息室门口杵着。不为别的，赏心悦目，振奋精神。

　　下一只雄虫毫不客气地挤了上来，他就喜欢看这种徒有其表虚伪的家伙被虫揭露的狼狈样子，“真是虫神失败的产物，你应该立刻请求宽恕才对。说实话，像你这样等级低下还满嘴胡言的雄虫多莱恩星上可不多了。”

　　芥川从来不在意他人对自己的看法，毕竟在弱肉强食的末世，想要存活下来，最看重的也还是自身的实力。

　　他十分清楚自己确实没有证书也不会拿手术刀，而且当下也没有什么办法让证明自己的治疗能力。

　　芥川坦然自若地接受了一切，可落在众虫眼里却是身份被揭露后的心虚落寞。

　　至少在伊莱赶来之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个场景。

　　孤零零的雄虫被一群切切察察指手画脚的虫子包围在中间，不少雄虫脸上还显出嘲讽不屑的讥笑，只有雄虫垂着眼，明显手足无措的样子，神情落寞，一言不发。

　　伊莱一下子明白人生地不熟的雄虫必然是受到欺负了还不知反抗，他才离开了一下午。

　　伊莱大步流星，挡开了这些充满恶意的视线，眼中闪过凛冽的寒芒，语气不容置喙，“既然芥川阁下敢提出担当治疗师这个位置，自然是具有医疗伤虫的能力，他会证明给各位看，这不是信口胡言。”

　　伊莱说着举起右手，手腕一翻，变化出的尖锐锋利的指甲毫不留情地嵌入手臂，皮肉顷刻翻卷，深可见骨，汩汩地冒出鲜血来。

　　“眼见为实，接下来，劳烦阁下出手医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