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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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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菱不知道寻芊和宋氏那边发生的事情,只随着颠簸的马车在路上睡了一觉,一下车后又精神抖擞地回到了怡然院,将留家看守院子的云桑叫了过来。
云桑正在耳房整理棉帘,预备天一冷,便将厚棉布帘子挂上去。
她走进厅堂时,只见玲珑将寻菱存放体己银子的匣子打开,寻菱正一粒一粒地数着里面的银锞子。
寻菱一见到云桑进来,立马停住手里的动作,问道:“云桑,上回我让你送去书坊的文稿,当真只换了这么些银子?”
云桑不明所以,但见寻菱一本正经,也重视起来,郑重道:“确实只有这么一袋银子啊,当时是我亲自接手的啊。”
寻菱蹙紧眉头,口中喃喃:“不会呀!怎么可能这么少?”
云桑听着寻菱的喃喃,突然间似乎醒悟了什么,“噗通”一声跪倒在寻菱面前:“姑娘啊,您莫不是怀疑奴婢私瞒了您的银子?”
云桑的眼神里充满了幽怨,仿佛过去这些年的任劳任怨都被狗吃了。
玲珑和云桑都是打小就跟着寻菱的,除了寻菱去荆州道观的那几年,玲珑和云桑几乎无时不在寻菱左右,寻菱自然是信得过她们的。
寻菱扶起云桑,诚恳道:“我自然信得过你,不过上回你同我说,你是托一个远方亲戚的表兄去书坊交的文稿?你那表兄可信得过?”
云桑思索了片刻,琢磨着回道:“我那表兄在十里铺的一家酒馆里做事,平日里不忙的时候也会去走门串巷,做做书客,赚些银子。我们见面也不多,他看起来倒是老实,我见他离镜古堂书坊比较近,又对书坊生意比较熟悉,才想到将此事托付给他的,姑娘莫不是怀疑他在里面动了手脚?”
十里铺是京城里出了名的书铺一条街,镜古堂书坊在所有的书坊中最为有名,所以寻菱才选择让云桑的表兄将自己写的文稿卖给镜古堂书坊。
可方才在广来寺门口见到了自己写的书卖的价格和销量,很难相信写这本书的寻菱却只获得了十两银子的报酬。
她从装银子的匣子里拿出五两银子,交给云桑,对她道:“你去找前院万管事的侄子万山,将银子给他,让他出去采买的时候顺道打探一下你表兄最近的行踪。”
云桑没有立马接过银子,犹豫道:“姑娘,这可是您花了几个月时间辛苦赚来的,就这样将一半给了别人?”
寻菱当然也心疼银子,前世自己生病需要银子请大夫的时候,她才知道了自己没有依靠时,银子有多么重要,所以这一世,她一定要想办法多赚些银子,即使以后嫁给沈琦,婆家感恩,愿意养着她,她也要自己有银子,有赚钱的能力,这样她才会觉得有安全感。
寻菱淡淡回了云桑一句:“舍不得银子套不着狼,你赶紧拿了银子去把事办了吧。”
云桑方接过银子,匆匆走了出去。
寻菱又进入次间,动起笔墨来。
玲珑则幽怨地抱着个针线篓,帮寻菱绣起嫁衣来。
当朝婆家,最看重的便是媳妇子的针线功夫,婚前的嫁衣和未来夫婿的衣裳,都是待嫁姑娘婚前要做的事情。
可寻菱想着反正嫁过去后没几年沈琦便没了,叫玲珑帮忙应付应付就行了,眼下,赚银子可比绣嫁妆重要多了。
日落时分,云桑从采买回来的万山那里得到消息,说云桑的表兄近日不知从哪里搞来了一笔银子,接连好些天都在赌坊赌钱,赌赢了就睡在花楼,万山还去他曾在的酒馆问了,听别人是这样说的,说他最近写了一本文稿,高价卖给了镜古堂,才有了这笔意外之财。
云桑说得咬牙切齿,寻菱听得也是满脸阴沉。
云桑愤愤道:“姑娘,明儿我就去找他,让他把银子还回来。”
寻菱摆摆手,道:“罢了,你那表兄,又是赌钱,又是贪酒的,也不是什么好人,当时没有说清楚,现在去又会捞着什么好?这回就当吸取个教训,下回不找他便是了。”
寻菱顿了一下,又道:“下回别人也不能找了,我们得自己去。”
玲珑为难了:“可太太管得紧,我们想要出去一趟也不容易。”
寻菱不以为意:“想办法便是。”
接下来的日子,寻菱夜以继日地写书,定远侯府和锦乡侯府也紧锣密鼓地按照“六礼”进行着。前几日,裴凉和沈琦又先后派人来交换了庚帖,男方拿去寺庙占卜,双方的八字也是相合的。
这一日,寻菱照常去正院给宋氏请安,还未跨进正院,便听宋氏和刘妈妈在小声讨论。
寻菱耳尖,听说是沈琦近日得了伤寒,导致本就虚弱的身体又柔弱了几分,锦乡侯派人来询问,可否将婚期提前。
但自来长幼有序,姐姐还没有嫁出去,哪有妹妹先行出嫁的道理,宋氏便同刘妈妈商量,看是否先送些上好的药材去,兴许养几日世子便好转了。
刘妈妈也没什么主意,毕竟她只是个下人,没准沈琦没什么大事,不过是锦乡侯想借此事早点让寻菱嫁过去罢了。
寻菱小步移入厅堂,向宋氏请安。
宋氏正在为寻菱和沈琦的事烦恼,见了寻菱也没好气,只草草点头应对了便想打发她快回去。
寻菱却开口道:“太太,女儿方才在门外听说世子病了,不若太太允我去万苏庙为世子祈福,这样太太也好给锦乡侯答复,外人看了也显得我们孟家知恩图报,并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宋氏正一筹莫展,听了寻菱的建议眉眼瞬间舒展开来。
对呀,让寻菱这个未过门的妻子去庙里为世子祈福,比送一百付上好的药材去都强,更何况锦乡侯府缺的并不是药材,而是希望世子好转的诚心。
宋氏当下便应允了寻菱出门,还交代寻菱在庙里为沈琦诚心祈福,又吩咐刘妈妈去内室取了些银子,让寻菱去求一个上等的平安福回来,到时候再派人给沈琦送去。
寻菱退回怡然院,稍作准备,带着云桑就出了门。
万苏庙在宣武门南边的兰新胡同,和镜古堂所在的书坊一条街相邻。
到了万苏庙门口后,寻菱便给马车车夫和随同一起来的许婆子放了假,让他们午时再来接她们回去。
马车夫老张家中本就有事,寻菱素来又和善,老张感恩戴德一番后便驾着马车离开了。
许婆子先前曾在怡然院里伺候过寻菱,却嫌寻菱院里的份例太少,便寻了关系去了后厨房。这回出来也是因为寻菱院里没人,刘妈妈又想起许婆子曾伺候过寻菱,便派了她跟来。
许婆子做事向来懒怠,一听寻菱不让她跟着,便乐得寻地歇息去了。
万苏庙是京城内为数不多的庙小却香火依然鼎盛的小寺庙。因为“万苏”二字,万物复苏,来庙里祈福的人特别多,尤其是生病或生活遭遇重大变故的人。
今日既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但因为万苏庙就在京城内城,所以来进香的人依旧特别多。
万苏庙有着三进小院,寻菱和云桑跟随着人流进入庙内的二进院子。
院子中央有一颗百年古柏,柏树常年散发出一股清香之气,很多人来到柏树底下为家人祈福,希望家人如这棵柏树一样平安长寿,一生富贵。
寻菱两手贴合,置于额前,诚心祈求,求沈琦多活一些时日。但她知道沈琦的病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求了大概率也是无用的,倒不如为自己多求一些福报,希望以后能平安顺遂。
当然她也没有忘了自己今日来这里的目的,为沈琦祈福以后,又进庙里花了些银子为沈琦求了一份平安福。这可是要向宋氏交差的。
完了以后,寻菱又带着云桑在庙里四处闲逛了一阵,方才走出了万苏庙。
此时不过才巳时一刻,赶马车的老张和许婆子自然没有出现在寺庙门口。
寻菱和云桑往右侧转了个弯,去了书坊一条街。
今日是书市日,街头人来人往,都是来淘书或逛街看热闹的人。各路书铺都极力将自己铺子里的好书摆放至门口,以吸引行人的注意。
当朝书市盛行,各书坊都有自己的印刻工坊,自产自销,需要的稿子也非常多。
寻菱和云桑一路向前走,来到了镜古堂。
镜古堂居书坊街的正中,是这里最大的一个书坊,占的铺面也是最大的,足足有五间宽的铺面,并且还有二楼的贵宾包房。
镜古堂里面除了各色书籍,还有古玩、字画、文具、笺纸等。
寻菱在里面摆放书籍的地方找到了自己写的《玉兰还魂记》。这本书被摆放在离门口最近,也是最显眼的地方,显然很受读者喜欢。
云桑内急,匆匆寻净房去了。
寻菱拿起一本细细翻了翻,又去看摆放在一旁的其他书,其中有一些小说很受时下闺阁女子的喜爱,比如《双双千金记》、《柔柔笔记》、《东游记》等等。
寻菱随意翻看着,想寻求灵感,突然听到本就安静的书坊响起了一个男音:“我要找你们堂主。”
男人的声音尖锐洪亮,有些狂傲自大。
坐在柜台后面的坐商压了压眼镜,瞅了他一眼,却并不买他的帐,敷衍道:“堂主有事,你若有事,同我说也是一样的。”
男人见坐商对自己并不重视,却也无计可施,只好稍稍收敛起自己的脾气:“喏,你们书坊里现在卖得正火的《玉兰还魂记》就是我写的,我现在打算写续集了,若你们想要买下我的下一本书,就给我先付一部分定金,我好安心写书。”
坐商显然没有想到这样一个不起眼看起来又没内涵的男子会是写《玉兰还魂记》的作者,忍不住扶正眼镜又多看了他几眼,然后招呼来一个小厮,对他耳语了几句便让他走了。
寻菱一听到有人提到自己写的《玉兰还魂记》时便多了个心眼,隔着书架认真地窥探着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