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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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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走到她认为适合说话的地方,她松开了应昭昭的手,行礼恳求道:“还请昭昭帮帮我。”
“这是做什么?”应昭昭扶着她的手臂让她直起身子,“何事?”
“昨日东宫来人传话,说是太子妃殿下邀请我前往东宫共度佳节,受邀的还有郭太傅之女郭蕙,王国公幼女王若然。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太子妃殿下在为平乐王相看王妃。”
“你想做平乐王妃?”应昭昭一语中的。
不过也是,温采采这么高傲的人怎么可能甘心嫁给一个凡夫俗子。
“昭昭你知道的,就家世上来说我和她俩没个高低可分。”
“所以你想要我帮你做什么?”
“那日袁贵妃会在东宫待上片刻,你的舞跳得极好,只要你代替我去献舞一曲博了袁贵妃的青睐,平乐王妃之位不就手到擒来?”
应昭昭很惊讶,“你想让我以你的名义去献舞?”
温采采点点头。
应昭昭想都没想就一口回绝掉她,“不行,若是被察觉没准咱俩的小命就交代在东宫了。”
“不会的,这些事交给我,你只需要考虑献什么舞才好。”温采采见她还是不为所动,又拉着她的手撒娇道:“好昭昭,如果让我嫁给一个无权无势的人还不如杀了我,就此一次,帮帮我嘛。”
“可上元节我得陪着祖母。”应昭昭很是为难。
“你就说你给你父兄们送东西去,很快就回来。”温采采把应昭昭的手越握越紧,“真的,你献完舞我就安排人送你回府。”
应昭昭确实不忍拒绝,毕竟嫁错了人是要毁了一个女子一生的,难得有女子想为自己的幸福搏一搏,这需要的不仅是智谋,还需要很大的勇气。
温采采见她还是很犹豫不决,道:“一个事关你终身大事的消息,换你一舞怎么样?”
应昭昭满脸疑惑。
“阿爷与母亲商定,待过了上元节便要上门给阿兄议亲。”温采采解释道。
“我和你阿兄?”应昭昭自是不敢相信,怎会如此突然。
“我拿身家性命起誓绝无欺瞒。”
应昭昭看着她信誓旦旦的样子,倒也不像是在撒谎。如今提早知道了这个消息也好应对。
待到事情落定,两人再次回到小亭处,见卫清袅还在原地等着她们,都愣了一下。
应昭昭快步走上前,边走边说:“阿姊怎么不先回屋。”她摸了摸卫清袅的手已经很凉。
“梅林景致不错便想着多待一会儿。”卫清袅笑笑,唇上的口脂淡了不少,显得她整个人都没了精气神。
此时又来了人,不过这次是来请应昭昭走一趟的,“娘子,主人请您去前堂回话。”
这个时候阿爷怎么会找她?平时不都在屋里睡觉吗。
“好,我马上过去。”应昭昭带着疑惑答了话。
温采采调侃道:“今日你倒是当起了大忙人。”她瞥了眼卫清袅立马回正,脸上刻出一个僵硬的笑来,道:“那我也就先回去了,若是晚了归家的时辰又该被罚了。”说罢,她行了一礼。
两人朝她回礼后,她便满意地转身离开。
在梅林的拐角处,温采采掏出手帕使劲地擦拭着手,一遍又一遍,边走嘴里边小声咒骂着:“什么穷乡僻廊的腌臜货。”她撇了撇嘴角,很是嫌弃。
待温采采走后,应昭昭看向卫清袅,说:“我送阿姊回房吧,外面有些冷了,我远远瞧着祖母她们好像已经回去了。”
卫清袅点头答应。
路上,卫清袅想提醒应昭昭什么,话已经在脑子里过了百遍却始终未曾开口。哪怕应昭昭将她送回了客房,她也只是莞笑着道了谢便把门合上了。
应昭昭只觉得卫清袅这一路太安静了,不过也是她平时的行事风格,就没多问。
她快步赶往前堂,发现院门处守着两位穿着甲胄的士兵。
事情越来越不对劲。
她脚下的步子急了些,过了院门又望见前堂也同样守着两位士兵,但门是大敞的,阿爷站在里面,跟前好像坐着什么人,她能看见阿爷在对他面前的人说些什么,阿爷与那人谈笑自如看上去不像是被胁迫了,而且跪坐着的那人旁边还站着一个身形有点熟悉的郎君。
公冶表言双手环抱藏于袖中,注意到了呆在不远处静静观察他们的应昭昭,憋着笑提醒道:“应三娘子来了。”
应观立马回头查看,发现她正愣在外面,赶紧朝她摆手示意她快过来。
应昭昭向内走去,跪坐着的那人慢慢出现在她的视线。
是……他。
她站在应观的身侧,盯着跪坐在堂前的穿着黛色圆领袍的郎君,袍上的暗纹若隐若现,手腕上紧紧绑着黑色护腕。她慢慢将视线向他的脸庞移去,倒是比那日看上去温和了许多。
忽然,她对上了他的双眼,漆黑的眸子仿佛能把万事万物吞噬其中。她并不害怕,所以没有闪躲开。
“昭昭?”应观见她一动不动小声唤了声,他以为是被裴无端的气势给吓到了,毕竟在应观心里,裴无端这人并不是那么好相与,战场上杀敌就不多说,对待和自己出生入死这么多年的兄弟都是手起刀落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他手底下的将士对他真是又敬又怕。
“快拜见裴仆射。”应观小声道,与此同时他的手指悄悄指着裴无端。
应昭昭急忙低下头行礼,脑海里回想着阿爷的口型,纠结了小半天,最后结结巴巴道:“见过……见过伯爷。”
一旁站立端庄的公冶表言瞬间破了功,“噗!伯爷?”说罢,他放声大笑,从未想过有人会这么称呼裴无端,他余光瞥了眼裴无端想看看他什么反应,发现他瞪在自己后便立马用宽大的袖子遮住脸努力憋笑。
应观昂起头闭上了双眼长叹了口气,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完啰,这老脸今日算是丢尽了。
“某看上去很老吗?”裴无端平静地看着她,等待她的回答。
“没……没有,郎君看上去和三娘的两位兄长年纪相仿。”应昭昭怕他不信,就以自己的两位兄长做例。
应昭昭起初也不明白,为何阿爷要让自己称这位郎君“伯爷”,现在看来是自己胡乱猜测闹了笑话。
“那你为何一开口就称某伯爷?”
应昭昭已经羞得面红耳赤,脑子里都乱成一团浆糊了,她总不能实话实说自己是发了呆没听清吧,索性全部推到应观头上,这位郎君应该不会为难阿爷的,“阿爷……阿爷方才说的。”
应观索性也破罐子破摔,“是仆射不是伯爷,哎哟……”
应昭昭看看阿爷,又看看裴无端,尴尬嘀咕着,“是仆射不是伯爷啊……”
阿爷对这人都是如此恭敬,想来这仆射一职品阶也不小。若是因为自己的过错耽误了阿爷的仕途可就不妙了。接着她行礼致歉,“三娘对大永的官职并不是很熟悉,仆射勿怪。”
裴无端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不知者无罪,某不会怪罪你,更不会怪罪应老将军。”
“坐下说吧。”裴无端伸手道。
应昭昭观察着应观的动作,阿爷做什么她就跟着做什么,想来这样也许就不会出差错了。
应观尴尬笑笑行礼后,坐于左侧的第一个位子,应昭昭则是坐在左侧的第二个位子。
应观眼睛不时地瞥向裴无端,见他在慢悠悠地饮茶,额上直冒冷汗他抬手用袖子擦拭,掩饰着自己的紧张。
这尊大佛看来一时半会儿是送不走的。
“方才某与应老将军寒暄了片刻。”裴无端将茶盏放回案桌,目光移向左下方的应昭昭,“聊起了正月初八的事情。”
应昭昭一听僵住了。正月初八正是她被人追杀的那一日。她看了看应观,心想该不会阿爷都知道了吧。
应观察觉到了应昭昭的目光,瞪了她一眼。
完了,看来阿爷是全都知道了。
原来,这位仆射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仆射想问什么?”应昭昭一想到是他告诉的阿爷,只敢怒却不敢言。
裴无端也听出了她语气不对,也不跟她计较,直奔主题,“韦效为何要追杀你?”
应昭昭猜他口中那个叫“韦效”的人应该就是当日的杀手,脱口而出,“不知。”刚说完,她想起那日自己的猜测,又说:“不过……我猜他应该是认错了人。”
裴无端与公冶表言相互看了眼,裴无端问:“你为何会生出这般的猜测?”
“那人追杀我时喊了声袁娘子,起初又是以温家二郎君的名义将我引离闹市。”应昭昭说到这儿就住了嘴,没说出袁箐的名讳来。
袁箐倾慕温浦阳在长安城那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要是在长安城中住过几日的都能明白这位“袁娘子”所指何人,而那等拿不上台面的事也不该是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娘子能随意谈论的。
袁忠确实有一个女儿和她的一位兄长前些日子去了洛阳探亲,若是有人提前得知袁箐在初八归家在城门处等候,而赶着关闭城门的时间进京的马车少之又少,恰巧到了出发之时被什么事绊住了脚晚了时辰,因此逃过一劫也不是没有道理。
若是真如应家三娘子所说,袁忠被人构陷就是板上钉钉。他想为阖府上下三百七十六位亡魂报仇、想给爷娘昭雪,又要等到不知何年。
如果真的为了他们放任幕后之人不管,陷大永百姓于水火,倘若阴曹地府的爷娘知道了怕也是不快吧。
可这世上安有两全之法?
私心和天下大义不断地撕扯着他的思绪。
屋内陷入了沉寂。应观瞧着气氛不对,尴尬笑笑开口道:“那什么……屋里快传膳了,不如仆射和公冶军师留下来用个晚膳。”说罢,他又笑笑以掩饰自己的慌张。心里不停地祈祷着:别,千万别留下来,千万别留下来啊。
裴无端站起身行礼,情绪低沉道:“不用了,事情已了,某和军师就先告辞了。”
应观心里窃喜着,回了他俩的礼。
他将两人送至府门,目送着两人带着那四名士兵渐渐远了府去,心里不免松了口气。
危机解除,他脸色霎变,严肃地问了身边的奴仆,“昭昭呢?”
奴仆答:“娘子好像还在前堂候着。”
应观点点头脸色和悦了不少,“好得很。”说罢,他转身又向前堂走去。
他远在门外的阶梯下就看见应昭昭乖乖地跪在前堂里,心里的火气也就消了大半。要说应昭昭也是个会拿捏人的。
应观走到应昭昭面前,故作一副没的好脸色,“你倒是学聪明了。”
“阿爷……”应昭昭两眼汪汪可怜巴巴地望着应观正想解释呢,突然就被应观给打断了,“诶!谁是你阿爷?我可不是阿爷。”应观一屁股坐在堂上的台阶处,自顾自地说:“谁家儿郎出了事不头一个找家中长辈商量,谁家做阿爷的做成我这般?自家儿郎差点命丧歹人之手还需他人告知。我就奇怪为何那日这么赶巧就让你碰上了公冶表言,原来就咱自家人被蒙在鼓里啊。”
应昭昭磕了个头,解释道:“昭昭知错。本想着也没出什么大事,不如就让一家人快快乐乐的过个节,况且歹人已经当场伏诛,说出来反倒让祖母和父兄担忧。”
应观被她这番话说的无言以对。
要说实在的确实也是他们亏欠了昭昭,孩子自小没了阿娘,阿爷又常年征战沙场,每年在家的日子十只手指头都能数得清,她那两位兄长就更不用说了。这么些年来一直是老夫人在家教导着昭昭,将她养成了知书达礼、贴心懂事的好孩子,也正是因为一直都是祖母事事照料着她,叫她习得了报喜不报忧的秉性来。可今时不同往日,应观被封为千牛将军,是能长居家中了,他想这个孩子能多依赖着他,就像其他达官显贵家里养的小女娘一样,任性撒泼都没关系,怕只怕她在外面遇到了什么糟心事都不让家里人知道。
“昭昭,你很懂事。”应观起身将她拉了起来,眼神里充满着哀伤,“可是如果对待家人都要将有些事藏着掖着,那你身边还有什么值得托付的人呢?”
“阿爷是很生气,但也没想真的教训你,只是阿爷希望经过此事以后,不管你遇到了什么事,好的也好坏的也罢都得让家里人知道。”应观语重心长地说。
“儿必谨记在心。”应昭昭行礼道。
看她这副郑重的模样,想来也是真把话给听进去了,应观也就没再啰嗦放她离了去。
不知哪个嘴快的将应昭昭在前堂受训的消息传到了应映宗与应探看两兄弟耳朵里,两人都是二话没说地放下了手头的事赶到前堂院中,和从里面出来的应昭昭碰了个正巧。
两人拉着应昭昭左看看右瞧瞧,想来阿爷是在他们三个子女中最疼的就是昭昭,也不会真的狠下心来狠狠责罚她,不过是想让她长个记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