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情郎》穆水轩

16、第 16 章

　　水焉择从未想过回忆起这段过往，他觉得无论是师兄还是师妹都是罪有应得。而现在历经重生之后，他猛然意识到，自己和他们都一样，全是罪有应得。
　　当年师傅因为血脉不纯被上界拒之门外后，这种无形的恨意就被种在了水焉择的心里，不管是后期遭遇了什么，只要稍微有点事情的催化，就能让他愤然操刀向上界。
　　表面上是未杀一人的正派仙家，但实际上这些新仇旧恨加起来，恐怕就连仙帝自己也不能保证他这个定时炸弹会什么时候爆炸。或许水焉择是真的麻木了吧，早年与师兄妹相处的时光就让他深知自己的诉求是最不重要的，无论说多少遍，都会有人觉得他在开玩笑。
　　所以后期他流连花丛与人厮混的时候，仿佛也相信了那些人不会听自己随口说出来的话，只要稍微将她们骗过去，就能暂时麻痹自己的神志，直到将永恒的痛苦抛至九霄云外。
　　天色还黑，不知道是已经过去了一天还是梦境太短。水焉择觉得睡觉对他来说终究还是一种折磨，起身出去看看。
　　走了大约没多久，他就感知到了附近有人。这个人没有跟着水焉择移动，却也没有远去，水焉择思来想去，觉得这人大半夜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实在是奇怪，于是绕路走向了气息的发源地。
　　一见到他，水焉择就知道自己的疑惑没有错。这人不是傻，是被水焉择的气息吓得站在原地不能动了。水焉择是龙，血脉还挺纯，加上修炼多年灵力充沛，但凡是见多识广的修士都不敢贸然行动，更何况眼前人是魔。
　　那人结结巴巴的说道：“大大大大大大爷……！”这人额前有碎发，脑后的头发被变成了一股厚重的辫子，乍一看像个女人。
　　水焉择才回忆起过去不久，很自然的想起了自己的妹夫好像就是魔族人，便问：“你是谁？”
　　那个魔很害怕，久不出声。不过看到水焉择又上前一步，他实在是害怕被他打伤，非常胆小的报上了自己的名号：“虞青，我是虞青！”
　　“虞青？”水焉择不知道这人是谁，不过看他这副模样，应该没什么攻击力，便道：“我不伤你，你能不能别害怕？”
　　虞青依旧表现得有点战战兢兢，不过他行为上看起来倒是不怎么害怕了，缓缓放下了处于防御姿态的双手。“谢，谢谢。”
　　水焉择将这个比自己高不了太多的魔带了回去。
　　虞青没有辟谷，他在水焉择的款待下一口气吃了十碗刚出锅的面条，吃的红光焕发一脸的幸福。水焉择注意到他的头上没有类似魔族人的魔纹咒印，好奇的问道：“大家都有的魔纹你怎么没有？难道你能用东西遮掉它不成？”
　　虞青一边用筷子扒面条一边含糊不清的说：“我是大官嘛，当然没有了。……那魔王不也没有嘛。”
　　“……”
　　此时天已经微微亮了起来，将阳光洒满大地。虞青的全貌也在阳光的映衬下更加突兀，整个人被光芒覆盖，像是白日里被拿出来展示的夜明珠。虞青的五官分布透着一丝圣洁气息，他穿着贴身，身形宽广却不厚，手臂和腰被黑色绷带裹了好几圈，纤细有力，上半身是有些透黑的紫色半透明薄纱，内里穿着皮质的贴身软甲，下半身则飘逸，没有太多的绑缚，只是他的衣摆同样也是拼色的。
　　偏黑的蓝与紫凌乱的缝合在一起，和陈默的规整有序相比显得这衣服价钱不高。
　　水焉择继续问他：“你是什么官？”
　　虞青吃饱了，伸手胡乱的一抹嘴，笑意满足的说：“魔族代理。”魔王是个婴儿，而魔族代理就是顶替魔王并传递魔王意志的人，属于魔族的二把手。
　　之后，水焉择带着他回了包厢，打算与虞青长谈魔族一事。
　　虞青身为二把手，自然不能轻易的把魔族的机密透露出去。水焉择无法知道魔族的目的，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不过他后面的随口一问，倒是套出了一点不对劲的地方。
　　虞青几千岁了。他不但需要进食，还会消耗体力，除了活得久和普通凡人没差别，这样的人怎么会活了几千岁呢？
　　但虞青说：“我认识穆源，这下你总能相信了吧？”
　　“……”穆源就是那个妹夫，也就是水焉择的半个亲戚。水焉择当即意识到这人身体的异常，凑过去猜测：“你吃了什么才能保持这么多年容颜不变？红颜不老？”
　　虞青摇头：“我没吃东西……”他顿了顿，道：“我的体内，有神髓。”
　　“……”
　　魔王的能力远不止水焉择的亲自遭遇的那种程度，他能一瞬间摧毁整个大陆，上界之所以还能存活到现在只是因为魔王苏醒的时间没有很长，仅仅半个时辰后就重新沉入了深渊之中。
　　但上界可是伤亡惨重，近乎三分之二的人都有不同程度的受伤和死亡，如果魔王还要继续肆虐，恐怕没人能睁眼看到明天的太阳。
　　万年前，魔王在各界一派其乐融融的时候，首次以婴儿的姿态发动万千魔族人攻上了神界，不到半天的时间，神界超乎半数的领土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了焦土。神魔大战一触即发，但两者之间的实力却令人绝望的悬殊，神王不敌，被魔王重伤多次，最终只能牺牲自己，将魔王拉回深渊，并化为一道禁制，希望日后其他地方永远不会遭遇和神界同样的浩劫。
　　在禁制被撕毁过一次后，仙界人才知道这个禁制不是永远的封存魔王。黑暗永存，只有无穷无尽的向往光明人生才会有希望，就算是神王也深知就是魔王不再世间的恶也不会永远停止，以所有绝望和憎恨为食的魔王永远活在心有不甘的人们心中，就算这次强行压制，也会在下次以恐怖的姿态重现于世。
　　虞青会有神髓，开玩笑吧？神界入口永闭，而且距今已经很多年了，和虞青的年纪根本对不上！而虞青也没有解释这两者之间巨大的割裂感，只是笑笑，起身在窗外看着。
　　“人间真好啊，人们往来贸易，都为眼前利益所蒙蔽。”
　　水焉择看了他的背影一眼，道：“他们又帮不上忙。”
　　保护凡人是所有修士在飞升之前的第一准则，但为什么保护他们，没人说得上来。他们没用，冷漠又自私，除了能增加功德外，好像也没什么大作用。
　　虞青低头看了那几个为了几文钱吵架的阿婆，眼神略有冷寂。“没用的东西，趁早消失不就好了，干嘛还活在世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