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李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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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江绾素来不动声色，此刻也有些愣住了。
王虎泪如雨下，一字一字像是从牙关里挤出来的：“我，我一家老小，今日险些没上来……”
江绾扶着他：“王虎大哥，快起来，先进去说吧。”
经过面前这条汉子泣泪的一番诉说，江绾才知道，原来王虎一家没来得及在洪水到来之前上山，都险些被山洪困死。但他最后关头想起来江绾教的救急之术，在木桶上一顿飘荡，九死一生才脱离险境。
“多亏有江大人……我，我之前简直是被猪油蒙了心了！我自己掌嘴！”
说着，王虎的巴掌就要往自己脸上招呼，江绾连忙拉住，“万万不可！”
“总之，从今以后，江大人要有哪里用得上我王虎的地方，尽管出言！您就是我们全家的救命恩人，王虎一定倾尽全力！”
“这倒不必……”
悠悠黄的烛火下，江绾浅浅地笑了一下，虽乌发仍如冷彻的黑墨，但此刻疏远终于散去，显出了些许温柔的底色。
她道：“这是我该做的。”
“不过，王虎大哥，”江绾好一番斟酌，慢慢问出了心里的问题，“你可还记得两月前来这里的李水工……”
话一出口，就见到王虎脸上出现厌恶之色，烦躁翻涌，看来是有不少隐情。
半夜时分，暴雨虽停了，树叶上的水珠却不断滴滴答答掉下来，砸在江绾心间。
她琢磨半晌，转身掏出一个盒子，拿出里面的淡黄色松木，问：“你对此可有印象？”
“看着似乎有些眼熟，似乎是在哪里见过……”
正在王虎绞尽脑汁之际，江绾又掏出来了一块看似差不多的松木，掂了掂，两只手同时用力将木块砸在地上，啪的一下！王虎瞠目结舌，看到一块松木丝毫未变，而另一块松木当即就碎成了渣！
江绾把木块都扔到地上，冷声道：“碎成渣的那块就是李水工建造防洪堤所用的松木，他狡诈至极，当时同他一起行骗的还有另一个工头，一月前就被他全家送出小西村，相关文书也尽被销毁。王虎大哥，你仔细想想，能否忆起来相关的证据……”
看着那块脆得不堪一击的木头，王虎身子颤抖，他猛一抬头，气得眼睛通红：“江水工所言不虚？”
江绾斩钉截铁：“若有半分虚假，我愿下十八层阴曹地府！”
王虎想到自己那在水灾里坏了一条腿的小儿子，眼睛红了许久，道：“江水工或许可以去找一个姓蒋的商人，他是当时负责我们整个防洪堤的木材供货商……”
*
江绾治灾有功，理应在小西村多留些时间，但由于先前和水司长的赌约在身，水灾过去两天后，水司长来信让她不日便要返程萧洇县。
临行前她对里尹吩咐后续治灾对策，众人还沉浸在对她的感激中，那说三句就想一磕头的架势把江绾惊得不轻。
“总之，梅雨时节，水文站的水位一定要每天都监测。”
“围堤可以加固一番，还能用，下次我会差人送来最新的防洪堤图纸。”
里尹感激涕零：“多谢江水工指点，那围堤防洪能力当真是我老人家前所未见，守护住了村里的不少钱财！江水工可曾说下该怎样加固……”
“遭受了一次洪水，堤坝应该有些失稳，当下加固堤防、恢复堤坝的防渗性才最为重要，或许可以自堤上而下地加入粘土，密封了间隙，堤坝也自然而然地牢固了。”
这道男声低而优雅，从容有序地一一道来，江绾愣了愣，这人的想法竟然和她的分毫不差。
现代加固堤坝会使用一种将水泥少量多次灌入的方法，可大梁没有水泥，江绾没有专业机器，自然也不可能凭空创造出水泥来，粘土就是一个可以替换的好材料。而这人提出的意见，竟已然有了这种灌浆加固法的雏形。
“嗯，就是如此。”沉默须臾，江绾平静道。
目光转向那人，原来是一位风度翩翩的青年，穿着不过一身很简单的黑衣，可脸庞俊白如玉，眉间隐隐透露出一丝贵气，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该出现在偏僻的小西村的人。
江绾开口：“这位是……”
“在下姓徐，字如琢，一介商人罢了。”
徐如琢说完又是笑，他气质温润，加之眉目如画，一时间惹得不少小姑娘频频红着脸往此看来，天然的风流。
江绾皱了皱眉，不太适应这样被太多人注视的时刻，尤其这些目光里或许还掺杂着把她和徐如琢联想在一起的好奇与探究。
“就这样做。”江绾垂眸道，“今日下午我便要赶回萧洇县，劳请里尹多多监督了，也多谢徐兄提出的意见。”
“不碍事，嗨，倒是我们全村都得来送送江水工……”
那厢，被江绾刻意忽视掉的徐如琢眯了眯眼，温柔褪去，神情浮现一抹若有所思，反倒像久居上位者的疑心病。
围堤防洪……建在低洼地区的小西村，可以抬高蓄洪水位，加大蓄滞洪库容，工期还快，很适应临时滞蓄超量洪水的需要。
如此天才的想法，竟先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水工提出。
先前没有一丝迹象。
江绾有意不理睬他，徐如琢自然也不会自找没趣，只是，临抬步前，他眼眸冷了下，旁边小厮打扮的人尊敬低声问他：“大人，可是哪里出了差错？”
“去查那个叫江绾的女官，”徐如琢淡淡道，“家庭，生平，还有进水部后的成就，一日内都送来给我。”
江绾并不知道暗地里已经有人把她调查得一清二楚。
经过几个时辰的马车颠簸，她回到了萧洇县的水司，面色淡淡地应对着眼睛似乎要喷火的李大一行人。
李大强颜欢笑，假意恭维：“江水工果然不愧为我司升官最快之人，此次小西村之行，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他眼里装着的嫉妒都要溢出来了，江绾见招拆招：“李水工过誉了，我不过愣头青一个，怎能比得上你十几年水利经验的老辣。”
夸他经验老辣，结果同为小西村的水灾，上次他做的那个豆腐渣工程被洪水冲得渣都不剩，比江绾这个愣头青不知差到了哪里去。
李大听出言下之意，脸都绿了，老脸一抖一抖。
水司长却没听出来，他喜上眉梢，胡须高兴得往两边翘：“嗯，江绾果然是我看重的人！该夸，该夸！”
言罢还哈哈大笑，李大附和着强颜欢笑，面上垮作一团。
“对了，”江绾似是无意，忽然道，“我从小西村还带回了一个木材商，听闻他和李水工交情匪浅，不知是不是真。”
“什么木材商？”李大右眼皮疯狂跳动，不知为何，一种后怕的预感率先袭来。
江绾勾唇，笑意却尽显凉薄：“姓蒋，听闻是你亲如手足的好兄弟。”
言罢，一个哭得瑟瑟发抖，遮头抱脸的中年男人被拖了上来。他嘴里还哭嚷着“不是我做的”，待看到目眦欲裂的李大后，双手紧紧抱头，瑟缩着躲在一旁。
李大面色一白，争先道：“这人是谁！我不认识！”
“不可能不认识，”江绾冷声道，“他是李水工上次防洪堤的木材供货商，于情于理都多少见过一面，又怎来相见不相识一说！”
全场皆静，江绾又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物证，防洪堤被翻新过的烂木头，还有王虎画了押的证词，毋庸置疑道：“水司长为证，这些都是我在小西村千辛万苦才找出来的证据！李大身为水工，却私吞拨款，罔顾百姓死活，防洪堤不能防洪，无异于将民生置于不顾，这样的人，又怎配继续当官！”
“你胡说！”李大气得脸红脖子粗，“我分明为百姓尽心尽力，什么私吞拨款，尽是一派胡言！”
江绾眼眸泛冷：“如若不信，可以去查李水工小西村之行后的钱财开销！”
李大目眦欲裂，上前就想来给江绾一巴掌：“你胡说八道！”
江绾冷静地添了一把火，厉声道：“这姓蒋的商人早已招供了，李大，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做了见不得人的勾当，就该对此负责！”
李大表情一变，指着姓蒋的鼻子，状貌疯癫，大发雷霆：“你竟然把我给供了？你竟然把我给供了！”
始终看似自信在握的江绾脸上反倒松了一口气，表情轻松了不少，进而对着旁边扬起唇道：“各位官差，想必你们也听清楚了。”
“什么？！”
场面一变，四位身形高大，一身衙役打扮的人跳了出来，两人压着李大胳膊，两人压着李大的腿，叫他动弹不得，嘴里也不能再骂骂咧咧。
李大这才明白过来自己是中了江绾的计，嘴唇颤抖，说不出一句话。
江绾居高临下，平静陈述道：“那个蒋姓商人早就逃离了萧洇县，这是我找人假扮的，不过你不用担心，他很快也会去牢里陪你了。”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刚刚还哆哆嗦嗦的中年男人一跃而起，从脸上撕下来张假皮面具。
李大目证全程，眼睛一翻，晕过去了。
水司长复杂地看着眼前这场闹剧，叹口气道：“劳烦公差老爷们了。”
“不不不，应当的。”
一位衙役恨恨道：“这人不知暗地里做了多少败坏天良的事，水司长放心，我等必将他秉公定罪！”
江绾轻声道：“河及支川皆溢，人皆巢舟以居，死者千计，资产苗稼无孑遗……李大身为水工，却忘记了最重要的防洪堤，酿成大祸，罪不足惜。”
江绾胸口一轻，好似能感觉到原主的恨意在逐渐消散。
水司里的人都被这一变故惊到现在还回不来神，没听到江绾的轻喃。
她率先回神，淡淡道：“还等着看什么？都散了去，从此谁像李大一样以公徇私，同等处理。”
李水工大势已去，其他人也就心里门清恐怕以后江绾恐怕会被看重不少，议论都不敢议论，静悄悄地散开，各做各事。
水司长心绪虽说得上一声复杂难言，但整体还是为江绾高兴的，他双目有神，拍拍江绾的肩膀：“今后你就在萧洇县好好当水工。”
“不，”江绾忽然跪下，请辞道，“下官想到小西村去，修建那里的水文站。”
与此同时，脑海里安静已久的系统道：【成功建造围堤，收集到全小西村村民的信服度，积分+100！开启初级数据库！】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李大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