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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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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城的夏日炎热,多暴雨,即使徐娜在这里生长了十六年也无法发自内心喜欢青城的夏天。
暴雨冲刷这座城市,整个世界变得静谧又聒噪。
徐娜看着病床上熟睡的女人,又凑近了她坐着,额头抵在她手背,像在祈祷着什么。
乔治拎着打包好的晚饭进来时,身上雨气很重,看着湿黏黏的,“NaNa,过来吃点东西吧。”
徐娜摇头,满脸疲态:“我不饿,你吃。”
她已经快两天没吃东西了。
决赛那天的早上,她突然接到母亲病危的电话,招呼都来不及打就带上护照往机场跑。乔治不得不帮她退赛,然后一边与导演和制作方道歉,一边订下最近的一班飞机。
落地青城,他仅仅比徐娜晚了两个小时,夜已经很深了。
他在医院病房外的走廊里,看见坐在椅子上出神的徐娜,彷佛一地破碎。
她抬眼看向他,泪不自觉留下,一句话都没有却让人疼得直抽气。
乔治总是想,哪怕有一次,她能痛快哭出来也是好的。
乔治坐在她身边,试探性地抱住她,安抚她:“没事的,I’m still by you said,I’m here,honey。”
徐娜终于感到安心,静置过后的情绪瞬间变汹涌,将他衣服揪出一团褶皱,整张脸埋进他胸膛呜咽出声。
“乔治,我……”
“别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病房门被推开,徐娜立刻上前询问医生情况如何?
她一直都知道,徐母是个事业女强人,忙起来根本无暇顾及自己的身体。
医生说:“放心,这只是劳累过度的紧急休眠,等她睡够了就会醒来的。”
这一睡就是两天,徐娜不吃不喝地守在床边,乔治知道她不听劝就陪着一起,此刻安静坐在她旁边,拿起手机开始回复未读讯息。
好一会儿徐娜才开口:“其实你不必要跟过来的,我突然退赛应该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你回去吧。”
确实,太突然了,导致损失了一大笔钱。
乔治眸光暗淡,缓缓看向她,很担心:“你一个人真的可以吗?”
“放心。”徐娜扯出一丝笑意,继续道:“等我妈妈醒来,一切稳定了我会立刻回伦敦的。”
乔治正要开口,手机响了,乔纳森问他何时回来?
徐娜朝他点点头,乔治才妥协,“今晚回。”
徐娜送他出医院,雨还未停,乔治给她挡了挡,见她眼下一片乌黑,叹道:“你知道,我们不必如此客气的。无论发生什么你都可以和我说,别一个人承受,好吗?”
徐娜点点头,由衷道谢,为所有事。
隔日,徐母终于醒了,睁眼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徐娜。
母女俩四目相对,满眼平静,渐渐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归拢了,两人都妥协般地落了泪。
徐母拉着她的手,难得露出慈爱的那一面:“回家了。”
徐娜泪如雨下,握着她手不停道歉。
数一数,从十八岁到二十五岁,七年了。
她七年没回过家了。
乔治曾经给她放假让她回国探亲,她总当没听见。
即使成为青城风尚代言大使的时候,她也未曾踏进过家门。不是她心肠硬,是她没有勇气。
当年徐母棒打鸳鸯拆散了她和胡进,嫌她当模特丢脸,她一气之下就跟乔治去了英国,此后七年都没有再联系过。
徐娜曾经很痛苦,可后来她更多的是自责,大概是因为长大了,明白这世上的事不是执着就一定会得到,但对妈妈造成的伤害已经无法轻易掩盖了。
等她终于看明白时才发现已经过了好多年,她好像被所有人放弃了,但乔治捞住了她。
大概是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徐母也看开了很多,人老了就想要个团圆。
她摩挲着徐娜的手,满眼晶莹:“以后常回来看看好吗?”
徐娜早已泣不成声,紧紧握着她的手不停点头,最后干脆扑在徐母身上放声哭,眼泪浸湿了病号服,眨眼间又看到徐母乌黑的发丝里隐隐露出几缕白发,徐娜哭得更汹涌了。
隔天乔治打来视频问候她时,她匆匆忙忙找来墨镜戴上,终于觉得自己哭肿的双眼有些见不得人了。
乔治看破不说破,只是温柔地笑,偶尔跟她开开玩笑,调适一下她的心情。
又过了两天,徐母出院回家,就开始处理成堆的工作,徐娜让她雇人来打理,她对着一沓报表想了很久才说好,起身去厨房准备练练厨艺。
散开的报表引起徐娜沉寂已久的数据心,一页页翻过,开始对账。
过了很久她转了转发酸的脖子,就看到徐母端着一盘可颂朝她露出欣慰的笑,徐娜立刻起身,挺心虚的:“我没算错。”
徐母说:“我也没说你算错了。”
徐家产业多又大,继承人只有徐娜。
因为父亲早逝,她从小就被徐母当接班人来培养,如果没有遇到胡进,她说不定现在也是个雷厉风行的女总裁。
脑子里忽然又闪过乔治的脸。
不,即使没有胡进,十八岁那年遇到乔治她依然当不了女总裁,但或许模特之路会走得更开心一些。
徐娜突然惊呼,赶紧往楼上跑,翻找着自己回国时的包包,那个方形礼盒不在!
徐娜叹出一口气,一定是当时走得匆忙,忘记拿了。
她本来那天早上是想要告诉乔治答案的,这下她要怎么说呢?
徐娜在青城待了近一个月,打算回伦敦之前跟徐母去逛了商场,当时路过一家金店,她给徐母挑了件足金足量的项链,转过身就在戒指区驻了足。
徐母心神领会,问她是不是谈男朋友了?
徐娜摇头,说随便看看。
回家的路上徐母走着走着突然晕倒,送去医院后被查出来是肝硬化。
是夜,伦敦大雨,乔治刚开完会回到家中就接到了徐娜的电话。
电话那头,她声音哽咽,极力克制着胸腔里的涌动好让自己能正常说话,“乔治,我可能暂时不能回英国了。”
乔治的心提到嗓子眼,敏锐地问:“情况很糟糕吗?”
“嗯。”
乔治听见她的深呼吸,震得胸腔麻麻的,“好,你别担心,告诉我,我来处理。”
徐娜也不瞒他,一五一十全都说了出了,乔治立刻就去联系了自己的医生好友。
在伦敦的市中心有一家很高级的私人医院,乔治在这里定了一间贵宾房。
徐娜带着徐母进来做了一套全面的体检,乔治全程在旁陪同。
徐母对他的出现并不惊讶,甚至很满意,拉着人家的手一顿感谢,乔治笑容朗朗,用字正腔圆的中文说:“不客气,我应该做的。”
徐母心情很不错,医生说过,肝硬化早期是能治愈的,根本不用出国治疗,只是当时徐娜慌了神,而听到她不打算回英国的时候,乔治那颗压抑已久的心再也控制不住了,只好一步一步引导着她来到自己的身边,他如愿成了她的救世主。
他说:“相信我NaNa,把伯母接过来是最好的办法。”
徐娜没办法不信他。
徐母精神疲惫,当晚在医院睡下,乔治看徐娜晚上基本没吃又带她去唐人街吃饭。后来送她回医院,徐娜突然让他改道去里士满。
车子停在一幢三层小洋楼前,徐娜在门口站了会才掏出钥匙开门,屋子里面摆设齐全,干净宽敞,桌上摆着几本书和杂志还有一本相册。
乔治忍不住“哇哦”了一声,“你什么时候买下这套房子的,我怎么不知道?”
徐娜翻开相册,里面是她十八岁到二十五岁时的照片,都是抓拍的。
徐娜的心狠狠被刺痛了一下,“七年前,我妈妈买下的。”
跟徐母逛街的那天早上,她拿出房本和钥匙给徐娜,笑说伦敦的房子也贵不到哪里去,租房子住得多不舒服。
徐娜转身对乔治笑起来,指着上面她行色匆匆的照片说:“乔治,原来她跟你一样,一直都在我身边。”
要是失去你们,我该怎么办呢?
乔治见她笑出了泪,掏出蓝格纹手帕帮她拭泪,她却突然抓住他的手,望进那双蓝色的眼眸里,有些话必要今晚说出来了。
“我有东西要给你。”
乔治看她从包里翻出一个蒂芙尼的礼盒出来,心脏怦怦跳。
徐娜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对情侣戒。
她说:“回国的时候太匆忙,忘记带走你的选择题,想来想去也不好再开口问你要。你知道我脸皮薄,很多事宁愿烂在心里也不愿意张口说,但今晚我不能再当一个哑巴了。”
乔治的眼里在涌动着什么,徐娜没给他开口的机会,“我的妈妈给了我生命,让我接受最好的教育,做一个优秀的人,我曾经因为太固执而伤害了她,到现在我很害怕甚至不敢想没有她我该怎么办。但这七年来,因为你的出现,我的生活才有了一盏明灯,你让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人。”
“乔纳森曾暗示过我,可我当时太愚钝,一定也伤害了你很多次。”徐娜抹掉眼泪,继续说:“给你打电话之前我想了很久,到底是留在中国还是回英国,我发现我太贪心了竟然无法取舍。”
“乔治,我想告诉你,这世上我最不能失去的两个人你是其中之一。”徐娜走近了他,“所以我决定把问题重新抛给你,你来选。”
她从来没有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心里紧张又害怕。
乔治发现,无论何时看她,她好像都是一个需要依赖别人的小孩子。
她总是倔强着说不需要,却在紧急时刻第一个想到的人只有乔治。
乔治抬手擦去她的眼泪,微微弯腰凑到她面前,问她:“NaNa,这是在跟我求婚吗?”
徐娜点头。
他好像不可置信,倒退了两步跌坐在沙发上,缓了会一阵狂喜奔涌上来,他又立刻起身接过她手里的戒指问:“这个是你帮我戴还是我自己戴来着?”
一向行事有条理的乔治此刻有点像无头苍蝇,捏着戒指又问:“戴左手还是右手?”
他这一面要是被乔纳森看到,估计会被当成黑历史嘲笑一辈子。
徐娜牵着他手说:“我来。”
戒指稳稳套在他的左手中指上。
乔治为此彻夜不眠,电话惊扰了好几个朋友,完全失了稳重。
而徐娜一夜无梦,睡得踏实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