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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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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这次出行低调许多,舍了大路走小路。华念找了条小船,又雇了船夫,钟知林拉着暮时坐在一起。华念坐在他们对面,看着他们紧握的双手,于是轻眯着眼睛看他们,表情很是不自在。
偏生钟知林觉得周围一切都新奇得很。澄清水道,下方可看到祈海域标志,听闻这水终年不冻,就是因为有这标志。正午暖和,人也多些,走走停停,看两边摆放各式物品,他很是喜欢。
“华念,哪里有卖面具的啊?”此时船正停,钟知林将手放入水中,水清凉不觉得寒冷,他轻轻搅动,卷起涟漪。
华念闻声将目光从暮时脸上移开,转头看了前方,道:“前面就是,很快就到。”
“好。”钟知林应声,身子又往下倾了倾。许是怕再出现坠水之事,华念立马上前拽住他衣服一角,却发现一直默不作声的暮时已然拉住钟知林衣服后领,快要将他整个人提起。
知晓自己刚才险些又掉下去的钟知林,连忙转过身规规矩矩地坐好,他们也将手收回。华念不语,仍是看着暮时。直到对上钟知林一双疑惑的眼睛后才看向其他处。
暮时没化出双腿时,手指间有层薄蹼,手背也隐约有些鳞片,与腰处鳞片颜色十分相像,浅蓝偏白。不知沾了水是否还会出现。
想着竟直接将自己沾满水的双手覆在上面。感到手上清凉,暮时睁开眼,却没撤回手,只见钟知林满眼惊喜,把手拿开,更加欣喜地看着浅蓝鳞片,眼睛发亮,粲然笑着。
“华念你快看!!”钟知林冲华念喊,那语气,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
他回头,眉毛轻挑,也惊喜地凑过去看,这一看,不禁轻叹出声。
但不过一会,就揽着钟知林到一旁,道:“知林,这世上关于鲛人的记载就那几本,其他的皆是仿本,若是多加研究他,最后著成一本书,那岂不是……”
“不。”钟知林没听完就拒绝,然后问:“你为什么讨厌他?”
华念沉默片刻,道:“你忘了子愈的话了吗?我现在就觉得你很不好,但又好了许多。”
他这句话听得钟知林云里雾里。不好怎么就又好了?
“他不会害我,你放心。”许是终于坦然接受,华念笑着随他伸手在水里沾了些水,忽然道,“那他是你买的要不要跟你姓?”
说着扭头看暮时,“钟暮时?”
暮时看后将脸扭到别处,不理睬他们。
“华念,他已经有自己的名字了。”华念点点头,再次转头看他,问:“他既然化出双腿,就不能睡在水池里,你要让他睡在哪?”
此话一出,钟知林不禁想到祁生说的那话,于是道:“跟我睡。”
“什么?!”
华念猛然锤了水面,顿时激起水花,两人无一幸免,都被水洒了满脸,周围人闻声看去,不禁笑出了声。钟知林红着耳朵低头扯着布擦了擦脸,被暮时拉过去,他轻轻一弹,便恢复原样。
“你还怪厉害的,给我也弹一弹。”华念见了凑到暮时旁边,指着自己道,怎料暮时闭眼不看。
忽然,一条粉红手绢从岸上抛过来被华念一把接住,他们随之看去,是位卖胭脂的姑娘,她语声轻快,极为动听,“那位公子不帮,我来帮可好?”
华念愣了一下起身道:“多谢姑娘!”
前方此时通了路,正往前走,华念坐下刚想擦拭,却被船夫一语差点惊掉了下巴。
“呦,几位不是这儿的人呐,小姑娘的手绢可不能乱收,这可是要定终生的啊,”华念闻言,手上手绢顿时如烫手的山芋,就要扔掉,船夫立马道:“千万不能扔!扔了两个人都会遭一辈子霉运的,你是别处来的不懂,只消与她解释清楚便罢。”
他听后连连道谢,手绢拿在手里,擦也不是,不擦也不是,一张脸就要红透了。
钟知林牵着暮时的手看了看他,脸上笑意藏不住,惹得华念头将埋得更深。
此一路畅通无阻,暮时轻轻捏了钟知林手心,他才不再看华念,转头,即见上方三个大字:锦余房。
船夫在外等候,他们三人进去。这应是整条街最为华贵的地方,高有九层,幽香罗锦,怪不得在最深处,里面东西也定是贵重,鲜少人来这里,不若就是穿着富贵的。
见他们,有人欲来,看到华念手持令牌忽然顿住脚步,其他人皆尊敬起来,看钟知林奇怪,就说:“这里都是你的,看到喜欢的只管拿就是。”
听这话,钟知林不免感到震惊。他实在厉害。
钟知林四处看了看,没见到哪里有放面具,此时一人过来道:“钟公子,面具在顶层,请随我前去。”
他淡笑,四人一同走到前方小阁,去后才发现,这里宽大,只是门做得小些。
关门后那人一掌拍在门边,只出现白色圆圈,再开门时,外面景象已然变换。碧水台下浮空而至,上面放置着面具,似有祥云缭绕,几点星光,不似凡品。
三人走出,阁门关闭。上方锦带垂下,缀着珠子,这光好像就是从珠子发出,亦有锦带的绚烂混在其中,打在面具上,很是神秘。
他们站在一边静待钟知林挑选,华念几缕头发尚未干透,时不时看几眼暮时,而他则是寻了一处地方坐着,闭眼不看。华念见状也走去坐在他旁边。
这里不如从外面看的那般小,面具罗列让他选不出来。好在半面整面分得清楚,这样就简单些。
他看上两副,样子差不多,都是只露双眼,十分简约,只有下面一角有细小纹路,绘的花需凑近了才能看清,小巧精致。
一副殷红,隐有诡异之感,一副浅青,浮有冰清之意。
钟知林取下布将浅青的那副戴上,在旁边镜子上照了照,把头发散些下来,遮住上面边缘。看镜中人一双黑瞳,面具掩面,他不觉愣了片刻。
“都要吧?”转身,华念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钟知林点头,没摘面具,随他再入小阁,暮时最后走进,一言不发,只看着他,忽然抬手轻碰一下然后迅速收回。在他想问时却转过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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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走出门外,华念突然返回,拿了一根簪子回来。钟知林往里面瞄了一眼,那人手里放着些东西,只是太远看不清。
待到船上,见华念用刚才接的手绢细心包住簪子才问:“是要送给那位姑娘的吗?”
“是,去解释总要拿些东西。”他似是想到什么,又羞涩低头。很难想象这十多年一直是由他保护钟知林,每出手凶猛无比,无人敢犯。
水波粼粼,钟知林便一直盯着,偶尔趁暮时不注意把水点在他手上,摸一摸那光滑鳞片。华念的头快要低到船下了,钟知林戳了戳他胳膊提醒他:“快要到了。”他才猛然抬头。
他上岸,钟知林和暮时在船上等着。暮时突然凭空化出一个小荷包,递给钟知林,见他不解,于是伸手摘了他面具,放在荷包上方,没过多久慢慢分解化作光粒钻进荷包。暮时将荷包里面东西倒出,竟是只有一颗彩珠,拇指大,静等一会,又成面具。
钟知林惊叹,道了声谢,重新把面具戴上,拿了红的那副再试,这次化的珠子是红色。他玩得开心,又把小刀放在里面,这次化作……一颗不圆的黑珠。
“他不喜欢这个。”暮时把黑珠拿走塞进自己衣服。
钟知林听他这话顿时定在原地。难不成……这是个人?
“他只是有自己的意识,喜欢收集可爱之物,并以此生存。一次外出捡到的,没有危险,但还是要小心些,若是装了他最讨厌的,他会吐出来。”钟知林点头,他又补充,“……不是吐珠子。”
听到此处,钟知林忍不住笑了出来,想必暮时装过他讨厌的东西,脑中竟想象出他当时惊愕的模样。
远处忽然传来笑声,钟知林闻声看去,只见华念红着脸跑过来,连声催促船夫快走,很是狼狈。
刚才那姑娘不知去了哪里,钟知林问他:“怎么了?”
他低头躲避别人目光,小声答:“回去再说吧。”
船夫一直看着,船驶了许久才道:“小公子,对不住哦,我忘记跟你说啦,去解释不能拿其他东西,若是拿了就叫下聘礼哒。”
华念闻声双手掩面,钟知林看着也不忍笑出声,只好躲在暮时后面。良久,他才抬头,一张涨红的脸看着暮时道:“都怪你!”
谁知看到了躲在后面笑的钟知林,道:“钟知林你笑什么!”
钟知林立马坐起身,刚要说话,却见到一人身形,眼睛顿时警惕。华念看他不对,也迅速朝那边看去,冷笑一声,手缓缓放入水中,不知是不是错觉,船驶得快了些。
肖毅闽。
此事不宜现在说,华念表情肃然,钟知林也不再言语,拿起暮时左手放在腿上仔细看。
“……像是长了一段时间但没长好。”华念这时坐到他旁边,也跟着看。
华念伸手捏了捏,暮时飞速收回衣袖。他也不恼,对钟知林道:“知林,他那个是直接扯下来的,然后又长了两节。鲛人可以自愈,以后也不怕伤着碰着了。”
“直接……扯下来?”钟知林心仿佛被扎了一下,说话声音都一下放轻许多,也不管暮时会不会反抗,硬是紧攥着他手。
“我的本事你知道。”
那倒是,世代医者,修习法术还没有学医早,除了钟知林患的那个,其他什么他治不了?一眼便能看出来,再摸只是稍加确认罢了。
“那他能快点好吗?”暮时确实反抗了,想要挣脱,钟知林不知从哪里借来的力气,让他如何也挣不开。
这时华念笑着伸出他小拇指,开玩笑道:“好哦,我现在就把我的小指骨头扯下来接给他,你快问问他嫌不嫌弃我。”
看两人手紧攥着,他眯眼看了会,然后转向别处,道:“能自己好,时间多久我不知道。”
突然像是来了兴致一般,“若是骨骼还在拿来给我研究一番也好。”
钟知林没听进去那句话,垂着头,活像蔫了的小花。感到他还在挣扎,倏地抬头,面具下一双眼通红,气急了瞪他,他才不动。似被那双眼灼烧,偏头不敢再看。
他不知情由何处生,只攥着,不愿放手。
然后又幡然醒悟,悄悄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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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走得悠闲,门口仍是无人。无人阻拦,无人欢迎。
“肖某过得很不好,自从你给了他那条路,他就把大部分心思放在那上面,其它的亏损不说,平壤疆那条亏得更多。每天苟且度日罢了。”
“况且知林你又不是买不起,强买强卖,自作自受。”华念笑着道,看到自己堆的一堆雪人还完好,心生欣喜,慢慢将它们挪到一角,拿了东西盖在上面,怕沾了灰尘。
走进即见他拿来的盒子,里面东西一口没动,就问:“不喜欢这些?”
“喜欢,只是不饿,就没有动。”钟知林坐下道,暮时早已去了后面。
华念把薄纸放在桌上,不过多久就淡去,与桌子融为一体,他道:“域主说是要为庆祝你回来,今夜小办晚宴。”
“好。”
华念看着他,眉头皱得愈发紧了,在他和后门之间来回扫视着。终于忍不住了问:“他真要和你睡在一起啊?”
钟知林看他这样子笑了,道:“是啊。”
“知林你什么时候……”华念低头小声嘀咕,钟知林后面的没听清,便让他大声些。
他重复一遍,声音竟是更小了些,表情来回变换,苦苦挣扎了许久,看得钟知林哭笑不得,只好再次笑着问:“你说了什么?我没听清。”
华念这次站直了仰头看屋顶,钟知林也随他看,上面什么都没有。只听:
“知林你什么时候开始好男色了?这世间……难道就真的没有你喜欢的女子了吗?”
他只觉得晴天霹雳,那雷正好降到他头上。
……
“不是!”
“那你为何和他那样!若是真喜欢,也不该找有妇之夫啊!”
“不是!我不喜欢他!”
“那又是为何?!”
“因为!……反正我没有喜欢他!”
“你看你都无从辩解!”
“不不不不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