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信》限拾春

6、第 6 章

　　顾瑄璟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昨日他确认了程诞就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之后，什么都不干了忙着就想回家联系程诞，荆姐却在他临走前拉住他，问他程诞是不是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不是。”顾瑄璟撒了谎。

　　荆姐眯着眼睛看了他半晌，失笑着摇摇头，“罢了，老黄就是人太好，才会谁都相信……”

　　顾瑄璟没给她好脸色，他现在很急。凝神一看她一副还想说话的样子，甩甩手摆脱开她就走了，回家才发现他竟然早退了。

　　所以为什么没有回消息呢？

　　顾瑄璟不想让任何人特别是程诞知道，他没回消息是因为昨天对着手机冥思苦想了半天，键盘都快按烂了也不知道怎么开头。

　　你好，我来说明情况？

　　不行，这也太生疏了。

　　其实我是你失忆前最重要的人？

　　……会把人吓死的吧，更何况人家这一世也没出过意外哪来的失忆。

　　顾瑄璟指甲都要咬烂了也想不出好法子，愁眉苦脸地趴在床上抱着被子滚来滚去，享受这种虽然我爱他但我甚至不知道怎么开头和他聊天的怀春少女专属痛快感。

　　于是就变成了今天早上这样。当面和程诞说清情况，这还是他想了半小时才决定的折中法。

　　现在看来，除了自己自从碰见程诞之后动不动就想脸红这件事以外，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

　　程诞一行人吃过早饭直奔外勤地点，吴启迪照着手机地图左右转了半圈，终于领着他们在一栋楼底下停住。

　　那是一栋影楼。

　　这个点，商业路上的商家大多都没开店，这家影楼也不例外。楼体看上去有些旧了，二楼的落地玻璃后排列了一整条在十几年前就被淘汰的婚纱款式，玻璃上还贴了几个大红色的胶体大字：拍幸福婚纱照。

　　“就是这儿？”程诞左右看了看，没什么稀奇的啊。

　　吴启迪点点头，顾瑄璟见状小跑进附近的巷子里看了一圈，“没有什么人，开始吧吴哥。”

　　吴启迪闻言屈膝下蹲，从兜里掏出一只细长狼毫笔，挥手在地面上写下几行符文。

　　“借地之灵，听我之差，方圆百米，起天落幕！”

　　此话一出，地面微微震了震，程诞抬眼看见天渐渐暗了下来。

　　“牛……”程诞赞许着点点头。

　　顾瑄璟站在他旁边，侧眼见他夸吴启迪，于是也献功似的开口，“我也会呢。”

　　程诞点点头。

　　期待的顾瑄璟：……

　　怎么不夸我！

　　程诞完全没意识到这段对话有什么古怪，站在旁边五大三粗的吴启迪更不会对此有什么想法。幕已落下，进了影里，谁都不能松懈。

　　“带上家伙什走吧。”吴启迪说着偏偏头往前带路，程诞后脚跟上，顾瑄璟垫后。

　　“其实所谓幕就是正反两界的交界处，你也可以理解成创造了一个阳间人能够短暂接触到阴间的空间。”吴启迪边走在前面边和程诞解释。

　　程诞点点头，心里其实对其多少有些嗤之以鼻。想想自己兜里的数据两万块，觉得就这么陪他们玩玩也不是不行。

　　不过变故很快出现了。

　　这影楼不大不小不方不圆，正好是一个规矩的长方形，一楼的招待厅内没什么人，可能是为了符合影楼的气质，除了前台的大桌和一套沙发，只有空落落的墙边摆了一溜人体模特，都穿着中式或西式婚纱礼服，双目无神的盯着前方。

　　“这种地方最讲究喜气，真是稀奇了，怎么这回任务在这里。”顾瑄璟有些小声地在程诞背后开口，他压低了声音，显得有些低哑，很好听。

　　程诞在前边享受了一下这短暂的深夜asmr，想了想说，“我看着没什么奇怪的啊。”

　　“老虎瞅着没见过的东西都得谨慎一下子呢，这玩意儿同理。”吴启迪适时开口，“都小心点儿。”

　　程诞恍然大悟点点头，顾瑄璟在他身后出声，“你不怕？”

　　程诞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怕？”

　　顾瑄璟不出声了。是哦，忘了你根本不信。

　　影楼的灯光很昏暗，大概是吴启迪走在前边一米远，就有些模模糊糊看不真切了的程度。一开始顾瑄璟怕程诞害怕，没话硬找话，后来被提醒了才想起来程诞这货压根不信，估计他心里边还觉着这电路老化严重得修修电灯呢，也就识相的闭了嘴。

　　吴启迪进了影楼就再没怎么说过话，他们这种人到了这些环境都会下意识放低自身的存在感。

　　于是程诞前后都再没人发出一点声音。

　　他盯着不远处一直保持着一个警惕的姿势向前前进的吴启迪，实在无聊，打算开□□跃一下气氛。

　　“顾瑄璟？”

　　“嗯？走呀。”顾瑄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程诞头也没回，“咱们走多久了？怎么这影楼这么长？”

　　“………”

　　没人回答。

　　前边的吴启迪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似的继续保持那个姿势往前走，程诞终于意识到什么，突然停下脚步。

　　“我不想走了。”

　　身后顾瑄璟声音传来，“走呀。”

　　程诞一动不动。

　　吴启迪依旧宛如什么都没发觉的样子，渐渐以一个僵硬的姿势离开了程诞的视线，而身后的顾瑄璟迟迟没有跟上来。

　　“走呀。”顾瑄璟的声音又从后脑传来，这个音量按理应该已经到了他身后最多十厘米，而程诞回头——

　　什么也没有。

　　“走呀。”随着程诞的转头，顾瑄璟的声音又出现在他的后面，也就是一开始的前面，听声音依旧是十厘米的样子。

　　程诞：………

　　按理来说，他这时应该尖叫，或者不顾一切的逃命，往后还是往前，怎么样都行，只要逃的出去。

　　但程诞没有。

　　他压根就不知道什么叫做怕，他也许怕破产怕失败，但绝对不怕这种神不神鬼不鬼的东西。

　　他冷静的把手伸到自己脑后，果不其然摸到一个冰冷的脑袋。

　　那个脑袋好像感受到有人摸自己，又学着顾瑄璟的声音幽幽地重复了一遍要说的话，“走呀。”

　　程诞叹了口气，手一用力就把那个脑袋拔下来，端起来放自己面前端详。

　　是人体模特的没有一点生机的脑袋。

　　而这脑袋还傻愣愣地说着话，甚至连嘴都没动。

　　“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