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夜]算账》铃酱

3、下

　　黑棺的里面和外面看上去一样，似乎充斥着无害的彩色云雾。红姬悄无声息地谨慎前行，慢慢穿过那些忽浓忽淡的尘埃。

　　这样宁静地度过了一小段时间。忽然，左侧舷窗外的尘雾中隐约有光芒闪现。

　　“扫描到强烈灵子波动，店长。方位10.73，持续时间2.58秒。”红姬顿了顿。“……灵波图像与苍火坠十分相似。”

　　“朽木舰长辛苦了呢。”浦原微微拨动操作杆，红姬向右下方潜去。

　　“来，宝贝，游戏时间到了。”他伸手按下儿童座椅上的橘色按钮，小不点面前的微型餐桌上出现了一块触摸屏。屏幕上，一个Q版的浦原店长正像拉拉队一样欢快地挥舞着小扇。

　　“欢迎进入第71级第89关，宝贝，爸爸为你加油！Mua！Mua！”头像嘟了嘟嘴，冒出一串红心，随即消失。

　　小不点专心致志地思索了大约两分钟，伸出手指开始拖动屏幕上的彩色数字方块。她毫不犹豫地拨弄了几下，数字方块排列完毕，叮叮咚咚的通关音乐响了起来，屏幕上出现了Q版的四枫院舰长，一口白牙闪闪发光：
　　“哈哈哈哈！干得好！不愧是我的女儿！”

　　“准备对接和动力传送。”浦原满意地看了看女儿的通关时间。舷窗外面，正在不断贴近红姬的是瞬神号的底部动力舱。

　　“尝试通讯。”浦原回头看着操作台前的显示屏。

　　“通讯失败，店长。电磁干扰太强烈了。”

　　“那就立刻完成对接。”

　　红姬平稳地上升，与此同时，瞬神号就像听到了浦原店长的命令似的，开启了动力舱的舱门。

　　“喜助……”
　　完成对接的一瞬，显示屏上出现了夜一模糊的图像。
　　“喜助……喜助？……瞬神号呼叫红姬……”

　　“夜一，”浦原的身体不自觉地向前倾斜了一点，提高了声音，“请即刻进行全面修复，我们的能量很充足，我会尽量维持到传送完毕为止。”

　　“收到。”图像稳定下来，夜一似乎松了口气。“你们还好吗？”

　　“哦！咱们的女儿今天通到第89关了呢！只用了2分14秒。”浦原颇为自豪。

　　“哈哈哈哈！干得好！不愧是我的女儿！”显示屏中上演了真人版的通关画面。

　　这时红姬报告：“动力输送37%，店长。”

　　“嗯，很好。一旦动力输送完毕，咱们就开溜吧。”

　　“很久没在手动模式下和你比试了，真是期待啊喜助。”

　　“哎呀呀，这次我一定要刷新5792胜6988平5793负的战绩。”

　　“你是说战败的记录吗？”

　　“不不，我当然是在说——”

　　浦原的眼睛一点一点地瞪大了。
　　正前方的窗外，不远的尘雾中，镜花水月号的庞大轮廓像幽灵般地显露出来。

　　“喜助，他来了！”

　　“不对！”
　　就在夜一发出警告的同时，浦原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转身扶住一旁的儿童座椅。
　　“红姬，后面！血霞之盾！”

　　血红色的伞状防护盾自红姬的尾部弹开，连同瞬神号一同笼罩在内。真正的镜花水月号出现在他们的后方，第一波攻击在防护盾上化为一片晕开的强光。受到保护的两艘星舰仍然维持着对接，动力传送还在继续。

　　“他们鸟枪换炮了，店长。”红姬报告。“我们最多还能承受两次攻击。”

　　“传送进度？”

　　“81%。”

　　第二波攻击瞬息而至。浦原俯身在女儿的额头上亲了一下，按下紧急防护罩的按钮。儿童座椅变成了一个小小的透明密封舱。这还是他第一次使用这个功能，小不点好奇地拍拍舱壁，以为这又是什么新奇有趣的游戏。

　　“所有能量优先支持血霞之盾。我们要为瞬神号争取时间。注意随时汇报进度。”

　　“遵命，店长。”

　　第三波攻击袭来时，驾驶舱内拉响了尖声的警报。浦原坐回自己的椅子上，握住手动操作杆。

　　红姬听起来依然冷静异常：“动力传送94%、95%、96%、97%……”

　　“夜一！”他大喊。“现在——”

　　巨浪般的冲击波席卷而来，飞船剧烈地抖动着，血霞之盾绽裂成无数红色的碎光。浦原的话才刚说到一半，额头就猛地磕在了操作台上，眼前黑了两秒。

　　“喜助！！”

　　夜一的声音焦急而担忧，他忙抬起头，可是恢复清明的视野里，屏幕上的图像已经消失了。
　　两艘飞船的对接被迫断开，通讯也因此被切断。浦原迅速地调整红姬的位置，但就在这时，舷窗外面突然变成了一片灿白。

　　“是瞬閧，”红姬说。“而且是连续三次。”

　　“……咱们得恭喜坏叔叔，宝贝，他成功惹恼了你妈妈。”浦原揉了揉自己的额头，看向防护罩内安然无恙的小不点。“你妈妈现在非常的生气，后果非常严重。”

　　恢复动力的瞬神号就像在做攻击测试，将各种各样的高规格灵子炮接连不断地投向敌舰。镜花水月的防护盾被生生地撕裂了，飞船外壳的碎片很快飞散得到处都是。

　　由于防护罩过滤了强光，小不点并没有受到任何视觉上的冲击，只是有点无聊地一会看看窗外，一会看看爸爸。

　　“还能发动90级以上的破道吗？”浦原问。

　　“千手皎天汰炮，只剩下一组。”

　　“发射。”

　　密集的灵子弹脱离了红姬，如璀璨的流星向镜花水月飞去。红姬向下一沉，倾斜的舰身眨眼滑入了浓稠的尘埃云。

　　不出十秒，瞬神号紧紧地跟了上来。两艘星舰保持着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相撞的危险距离，在周遭能见度微乎其微的情况下，他们兴致昂扬地玩耍着彼此再熟悉不过的追逐游戏。浦原喜欢管这叫做“磁石模式”，两艘星舰看似密不可分地贴在一起，舰身之间却又像磁石的两极，永远留有稳定的距离不会发生摩擦。这就像是同一个人在同时操作两艘星舰，是在星际舰队的模拟训练中只有他和夜一才可以做到的，顶级的飞行技能。

　　“好久没有和瞬神号并肩作战了，真是怀念。”红姬悠悠地说道。

　　“我也很怀念。”浦原关闭了儿童座椅上的防护罩，伸手摸摸女儿的头。“还没有千本樱号的消息吗？”

　　红姬哼了一声：“那种臭屁的家伙，就让他自生自灭吧！”

　　*

　　冲出黑棺的一瞬间，滞留已久的信号蜂拥而至。蓝染没能得到崩玉，前往拦截增援舰队的神枪号被迫撤离。山本总队长松了一口气，对除浦原店长以外的全体参战人员进行了口头上的表扬，并命令所有星舰在距他们最近的第十三舰队直属星港停靠集结。当然，这个命令的指示对象也没有包括浦原店长所在的红姬号在内。

　　“人类是不是都是越老就越要面子，店长？”进入瞬移后，红姬问道。

　　“别人怎样我不知道，”浦原笑眯眯地抱起女儿，小不点因为终于又可以赖在爸爸身上了，高兴地揪扯着他淡黄色的头发，“不过你只需要记住，红姬，咱们是商人。对于商人而言，只有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红姬对此不予置评。显然刚才那句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忠告与眼下驾驶舱中父女情深的一幕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让她的智能程序产生了纠结。她还不能完全理解人类那些微妙而含蓄的表达方式，尤其是像浦原店长这么深奥的人所开出的深奥的玩笑。

　　“好了，红姬，快来准备一下吧。”浦原抱着小不点走到舷窗跟前。“一次见到这么多老熟人，总该打个像样的招呼。”

　　*

　　第十三舰队的直属星港是一个真正的港湾式建筑。造型考究的塔台宛如临湖而立的优美楼阁，环绕在周围的是一圈别致的鱼形码头。当来自各个舰队的星舰纷纷进港时，刚刚终止瞬移的瞬神号与红姬号双双出现在黑天鹅绒般的星空中。红姬那暗红色的舰身陡然闪过一道灿若朝霞的夺目光辉，紧接着，原本应该射出灵子炮弹的炮口向星港投下了无数红色的星星。

　　一片浩瀚的烟火在星港的上空绽放，就像大簇大簇不断变换着色泽的花朵，当中飞舞着金色的蜜蜂与银色的蝴蝶。

　　“效果不错啊，喜助！空鹤知道了一定会得意死的！”第一个接进来的是海燕，他咧嘴冲小不点挥挥手，“哟，宝贝！浮竹舰长和你干爹我有东西要送你！回头别忘了叫你妈妈来拿！”

　　第二个是乱菊，她慷慨地指着自己的胸：“亲亲小乖乖，还记得这个吗？乱菊阿姨温暖又富有弹性的胸部！永远为你敞开的哦，欢迎随时光临！”

　　“那个，浦原店长……”接下来是一脸愁苦的修兵，“您要是再不答应让您女儿参加专访，星际女协就要来拆我们的编辑部了——”

　　“浦原舰长！那个烟火是从哪儿弄的？志波家吗？我们也很想去搞一套啊！”
　　“恋次！”
　　这是从千本樱号上传来的声音。他们紧跟在瞬神号与红姬后面脱离了瞬移，因此得以在绝佳的位置观赏到这场烟火表演。

　　自动接入的信号还在继续。浦原望着怀里的小不点。
　　“怎么样，宝贝，喜欢吗？这可是空鹤阿姨专门为你做的哦，今天才是第一次试放呢。”

　　小不点望着窗外烟火的海洋，高兴地拍了几下手，然后，似乎是认为自己的爸爸更加有趣，又转过身来抱住浦原的脖子。

　　看着瞬神号缓缓停靠在星港的码头，浦原抱着女儿离开了驾驶舱。

　　“原地待命，红姬。我们去去就来。”

　　*

　　“请求登舰，四枫院舰长。”
　　穿梭机就快要驶入瞬神号的甲板时，浦原笑着提出申请。

　　“准许登舰！”夜一的声音精神地传来。

　　他抱着小不点走下穿梭机，惊讶地发现碎蜂竟然已经等在那里了。

　　“哟，碎蜂副舰长！”

　　“……浦原。”碎蜂不太自然地点了点头。

　　“好久不见！”

　　他们一同向升降梯走去。一路上碎蜂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不时偷偷地瞟向旁边的人。浦原起初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来接他，可当他注意到她的眼神时，终于忍不住掀起嘴角。

　　“哎呀，副舰长，你能帮我抱一会儿吗？”他说着便要将小不点递给她。“好久没有长时间在手动模式下作战了，我现在胳膊还有点酸呢！”

　　碎蜂一脸欣喜地接过小不点，高兴得两眼发亮，脸颊也红扑扑的。她自从听夜一说浦原要带小不点过来，就按捺不住跑到甲板上来等着，想多抱她一会多逗她一会。可是碍于她与浦原一向冷冰冰的关系，又不好意思开口。没想到浦原竟然主动提出来。

　　由于怀里多了个明星宝宝，碎蜂一路上遭到了船员们的围追堵截。出了碎蜂以外，瞬神号上的所有船员全都按从前的习惯称呼浦原为“舰长”或“局长”，对他保持着高度的尊敬。浦原一边笑眯眯地回应船员们的问候一边暗暗好笑地想，如果小不点长得不像夜一而是像他，估计碎蜂是不会这么眼巴巴地在甲板上等着。

　　当他们终于走上舰桥的时候，小不点的儿童星舰制服的口袋里已经被船员们塞满了各式各样的糖果。豪华的舰长座椅转了180度面向门口，夜一翘着腿坐在上面，眼里带笑望着他们。

　　“舰长！”碎蜂高兴地快步走到座椅旁，夜一弯起手指刮了刮女儿的嫩脸。
　　下一刻，舰桥上的军官们就一拥而上将碎蜂围了个水泄不通。

　　浦原俯身在夜一的唇上吻了一下。又吻了一下。……再吻了一下。夜一伸手撩起他额前的头发，那个被操作台磕到的地方肿起了一个包。

　　“太难看了。”她笑道。

　　“别这么说嘛。我可是靠这个包才替你讨回一年零四个月的假期。你要怎么谢我？”

　　两人正相视而笑，山本总队长的大脸出现在舰桥的显示屏上。

　　“四枫院舰长——”看到舰桥上的情景，可怜的老人家再度噎住。“——咳咳咳咳！”

　　一群围着小不点欢笑的军官立刻转身立正，尽管脸上还带着笑容。

　　“哟，山本总队长！”四枫院舰长的座椅已经转向了显示屏，浦原便站在她后面，懒洋洋地趴在那椅背上打着招呼。“我提出的条件您没有忘记吧？做人要诚信这可是您的教诲哦。”

　　山本总队长瞪了他半晌，然后看向了夜一。

　　“咳咳！嗯。四枫院舰长，请你立即完成崩玉的最后交接。由于本次护航任务情况特殊，总部经过慎重的讨论，决定放宽在报销维修费用方面的限制——”说到这里他似乎别有深意地看了浦原一眼，“——提交报销申请的有效期是十五天内。另外，你的休假许可已经签发，你可以在自己希望的任何时间开始休假。”

　　“总队长，”浦原挠了挠头，“好像少了一个？”

　　“新的管辖条例就在数据库里，你不会自己去看吗！”仿佛再也不想与此人多说一句话，总队长将愤怒的目光扫向那一干站得笔挺的军官。“——还有你们！在任务没有完成之前，不许擅离职守！”

　　“……想想去哪里度假吧，亲爱的。”总队长消失后，浦原低头看看夜一的头顶。

　　“我要先回家睡一大觉。”夜一仰起脸来，冲他一咧嘴。“二十四小时都不要醒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