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物》苏以木

9、第9章

　　莫城仍然像上次那样，发烧来的突然，去的也突然，一个晚上，烧就退了。桑子悻一整个晚上基本没睡，忙前忙后总算是把莫城的体温降下来了，而他刚一闭眼，天好像就亮了。

　　“咚咚！”
　　两声闷闷的敲门声后，陈凯闷沉的嗓音在门外响起来。
　　“子悻，你们起来了吗？”

　　陈凯一大早就起来了，沙发果然不比床，他昨晚睡觉的时候几乎都是小心翼翼的，就怕一个翻身给翻下去。
　　叫人无果，陈凯收了手，下了楼。

　　林言天还没完全亮的时候就起来了，她听见楼梯口那边的动静，从厨房里探出一颗小脑瓜子问：“子悻哥哥他们醒了么？”
　　“没动静。”陈凯摇了下头，走到餐桌旁拉开椅子坐下。

　　“什么味道？你在做什么？”厨房里飘来一阵香味，陈凯吸了吸鼻子，觉得这味道很熟悉。这时，楼上传来开门的声音，餐厅内的两人同时朝楼梯口那边看过去。
　　“早。”就看见桑子悻迷迷糊糊地抱着莫城走下来。

　　陈凯起来帮忙拉椅子：“早。”
　　林言：“子悻哥哥，莫城哥哥，早上好。”

　　“早。”桑子悻挨个问完早安，就抱着莫城在椅子上坐下。
　　“哇，什么味道啊，好香。”桑子悻在楼上的时候就闻见了这香味。
　　其实，他是被香味吵醒的。

　　林言转身进到厨房里面，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就捧了一碗白糯糯的，像粥一样的东西出来。
　　“是米酒。”林言说，“昨天我就是在买这个，然后就被偷了包。”

　　林言把米酒端上餐桌，桑子悻忍不住凑近闻了闻。昨天的时候他们没进去，桑子悻只闻了个大概，现在这心心念念的东西就摆在眼前，是个人估计都忍不住。
　　桑子悻于是趁其他人不注意，舀了一小勺到嘴里。

　　唔！真的好好吃！！
　　“你偷吃？”这时，陈凯疑惑的嗓音传过来，桑子悻吓得差点把肺咳出来。
　　陈凯帮他拍背顺气：“慢点，没人和你抢，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

　　桑子悻蹩了蹩嘴，带着满嘴大道理似的味道说：“你不知道，我昨天就想吃这玩意儿，现在好不容易逮上了，不得赶紧尝两口？”
　　陈凯：“……”行。

　　“那你好歹也先吃点东西垫垫吧。”陈凯没好气地说完，注意力从桑子悻身上一下跳到了莫城身上。
　　他伸过去摸了摸莫城的额头，问：“莫城好点了么？要不我来抱吧，你先吃点东西。”

　　这时，林言端着一大碗粥从厨房里走出来，她见陈凯从桑子悻手里抱走莫城，而莫城却是一脸苍白色，于是忍不住问：“莫城哥哥还没好么？”

　　桑子悻趁机又偷吃了一口酒，闻言，他迅速咽下，回答林言：“没有，已经好了，起床气而已。”
　　说完，他的目光注意到林言手上：“你手里是什么，要不要放下来？”

　　桑子悻不说林言都忘了自己还端着东西，闻言，她放下粥碗，转身进厨房里拿了几个小碗出来说：“我煮了粥。正好莫城哥哥昨天晚上发烧了，吃点清淡的刚刚好。”
　　桑子悻：“好，辛苦了。”

　　吃了早饭，他们就该出发去做正事了，但碍于莫城在发烧，桑子悻估计也没空去分心照顾他，所以只好把他留在家里。
　　但莫城又死活不肯一个人留在房子里，他缠着桑子悻让他带自己出去。

　　“哥哥，求求你了，就带我出去吧，我保证不添乱，乖乖的跟在你后面。”他整个人就像是个树懒，几乎是吊在桑子悻手臂上的。

　　“莫城，听话。”桑子悻当然知道莫城不会给自己捣乱，但他发烧才刚好，而且昨天晚上的时候又下了雨，空气潮湿，一不小心就又会感冒的。
　　他也只是后怕。

　　“哥哥，求你了，莫城的病已经好了，不信你摸摸看。”说着，莫城握着桑子悻的手往自己额头上贴。

　　桑子悻收回手，他当然知道莫城的病好了，但是……好吧，面对孩子真诚般的眼神，桑组长心软了。
　　“好吧好吧，服了你了。”桑子悻单手扶额，转了过去。

　　“嘢！我最喜欢哥哥了。”
　　莫城欢呼完，跳上桑子悻的后背，桑组长被吊着脖子后退了好一段距离。
　　桑子悻是又气又想笑。没办法，他天生就对孩子没有抵抗力。

　　两人下楼的时候陈凯已经在客厅里等着了，听见动静，陈凯投过来目光，但在见到桑子悻身后跟着的小屁孩儿后，他忍不住怼道：“小孩儿，你生病不好好留在家里，跟着我们做什么？”

　　莫城没理他，而是转过身，抬手要桑子悻抱。
　　桑子悻弯下腰把人抱起来，随后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确认东西都带着了，便朝陈凯说：“没办法，他硬要跟着，我也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家里。时间不早了，我们快出发吧。”
　　“嗯。”

　　三人先是去了离事发地点比较近的地方，在打听一番后，结果是一无所获，甚至差点被人家拿着扫帚赶出去。
　　没办法，他们不能对普通居民怎么样，只好忍着去了下一处地方。

　　下一处地方就好多了，两人没过半个小时就打听完了。日上中天，三人随便找了个地方歇歇脚。

　　“这里的居民怎么这么两极分化？有话不能好好说么。”桑子悻看着笔记本上的内容，满脸不解。
　　陈凯面不改色道：“谁知道呢，可能是实验室爆炸给他们带来了不好的影响吧。”

　　的确，实验室在C区算是出名的，不少住在这里的居民家里都有人在那里工作。实验室被毁，相当于失去了收入来源，而有的人却是失去了家人。
　　现在有人来这里打听当时实验室爆炸的事情，这多多少少有点晦气。

　　陈凯说完，把头凑过去看了眼桑子悻笔记本上的内容。
　　两人记得内容基本上差不多，唯一不同的就只有一处地方。

　　桑子悻看着笔记本上圈出来的部分，不解道：“你说这‘绿光’到底是什么东西啊？为什么有的人说看见了，有的没有？”
　　陈凯摇了下头，他自己也很好奇。

　　这绿光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桑子悻忍不住“啧”了一声，搞了半天，除了他自己已经知道的消息外，基本上是一无所获。
　　看来这里是白来了。

　　桑组长奋斗了半天，早上的那些东西早就被消化完了。他摸了摸空荡荡的肚子，朝旁边问道：“莫城，你饿不饿，要不要……”

　　桑组长话说一半就没了下文，陈凯掀起眼皮，就看见桑子悻来回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然后抬起头，一脸茫然道：“莫城呢？”
　　陈凯收回笔记本，看了眼周围：“刚刚不是还在这里的么。”

　　“废话！我当然知道刚才他在这里。”桑子悻有点急了，“你没看见他么？”
　　陈凯摇了摇头，他刚刚的注意力完全在笔记本上，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关注一个小孩儿。

　　“不会走丢了吧？”陈凯说。
　　桑子悻感觉头脑“嗡”地一下，随后整个人开始发晕。

　　刚刚莫城确实在这里，但是两人聊得太投入，莫城也插不上话，便只好在一旁蹲着玩石头。
　　玩着玩着，莫城就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从前面不远处走了过去。

　　小孩子是好奇的，更何况某人还对某人带着不好的情绪在里面。当莫城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跟踪人到了巷子口了。

　　“是你？”
　　熟悉的男声从巷子口传出来，莫城发现自己离桑子悻很远了，便想转身返回，但是当听见这声熟悉的声音的时候，他折返回来，竖起耳朵，活像一个狗仔。

　　“真是可怜。”熟悉的女声从巷子里传出来，莫城惊了惊，这是……这是林言的声音！
　　“昨天你不还气宇轩昂的么，怎么今天就萎了？”林言带着不怀好意的口气，她背对着太阳，此时此刻她是居高临下望着男人的。

　　男人拖着一张比驴还长的脸，没好气道：“谁萎了！你过来干什么？不怕我拐了你？”
　　林言靠上石头墙，不知道带着什么味道笑了声。她说：“你拐好了，你把我拐走了，到时候他们发现我不在家，肯定会大动干戈地找我。到时候万一要是发现是你干的……”

　　男人被噎了一下，没想到这小姑娘才一天没见，就这么伶牙利嘴。
　　“有事没事别来烦我，快滚。”男人甩了甩手，真想立刻把这小女孩儿赶走。

　　“别急啊。”林言拖着尖尖的嗓音，叫人听了有一股在戏班子听人唱曲儿的感觉，“今天我不是来找人教训你的，我想请你帮个忙。”
　　帮忙？

　　男人挑起一边的眉头，问：“什么忙？”
　　林言凑近，在男人耳边说了些什么，就看见男人的眼神从刚开始的嫌弃转变成惊讶，而后又转变成有趣。

　　“帮了你，我有什么好处？”听完了林言的啰嗦，男人总觉得眼前的小女孩儿没安好心。
　　“好处嘛……”
　　林言再次俯身，对男人说了什么，就看见男人盯着巷子口，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怎么样，找到莫城没有？”桑子悻满头大汗地跑回来，衣服松松垮垮地摊在肩上，好像随时随地就会掉下来似的。
　　陈凯摇了下头，帮他理了理散乱的衣服：“会不会是先回去了？”

　　“不可能。”桑子悻很快否定，“他出来的时候答应我的，不会乱跑的，就算想回去，可以直接说，没必要自己一个人回去。”
　　况且莫城对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一个人回去，怎么可能。

　　“那再找找吧，说不定在哪个摊位上看傻了。”
　　桑子悻点了点头。

　　天近黄昏，两人回到原来休息的地方。
　　“怎么样，找到莫城了么？”
　　陈凯摇了下头，天都快黑了，他们还是一无所获。

　　桑子悻扶着墙，觉得喉咙里似乎堵了什么东西，很难受。他整个人在意识到莫城不见后，就软绵绵的，要不是有陈凯在，他估计这会儿已经瘫在地上了。

　　“他昨天晚上发烧了，今早的时候才好了些……”桑子悻说着忽然想到昨天晚上的时候，无意间听见的那声低吼，“……会不会——”
　　陈凯看出来桑子悻的不对劲，迅速掐灭了那不可能的想法：“不会的，不要瞎想。”

　　陈凯把人搂了过来，抵着人的头顶说：“没事的，别着急。”
　　他不断地抚摸着桑子悻的后脑，他能感觉到桑子悻在发抖。
　　莫城对他来说，真的很重要。

　　冷静一会儿后，桑子悻擦了擦快要溢出来的眼泪：“陈凯，我们……我们再去找找，莫城肯定没有走远的。”
　　桑子悻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又有时候觉得自己好没有用，连个小孩子都看不牢。

　　“别着急，我们现在就去找，实在不行，我叫搜查队的过来一起找。”
　　“好。”桑子悻的声音带了些颤抖。
　　莫城，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然而他们最后还是没找到莫城。
　　此时已经是晚饭时间了，两人拖着疲惫的身影，又一次回到了刚才休息的地方。桑子悻“啪”地一声软跪在了地上，陈凯迅速将人扶起来，搂进怀里。

　　“没事的子悻，C区就这么大，我去叫调查小组过来，肯定能找到莫城的。”
　　桑子悻无力地点了下头。

　　陈凯把他扶到一边，自己则是跑到另外一边去打电话。这时候，桑子悻的目光顺着地上的缝隙看了过去，就看见林言从前面经过。
　　林言……

　　桑子悻像是想到了什么，自顾自跑了过去。
　　“林言！”
　　林言顿住脚步，回头见桑子悻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

　　“子悻哥哥，你在这里干什么呀？”林言摆正身体，面对桑子悻。
　　就听见桑子悻火急火燎地说：“林言，你看见莫城了吗？”

　　林言摇了摇头：“没有，但是我看见那边有一个和莫城哥哥长得很像的人。”说着，林言指了指不远处的小道，“我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莫城哥哥。怎么了，莫城哥哥不见了吗？”
　　桑子悻没多说，而是顺着林言指的方向看过去。

　　他跃跃欲试：“好，你先回去，要是遇见另外一个大哥哥，就和他说我去找莫城了。”
　　林言不明所以地点了下头：“好。”
　　桑子悻看见有莫城的消息，一分钟也没耽搁，直接往林言说的地方去了。

　　月亮从厚厚的云层里露出一角，月光照在水泥路上，小女孩儿的身影被拉得很长。某一时间，小女孩儿得意地露出了讥笑，尖尖的牙齿配合现在的场景，很是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