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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守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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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那分明是一道介于少年与青年的、还未完全脱离少年感的嗓音。
光是仅凭这声音质感想象一下男生发出那些短信内容的口吻,汹涌的罪恶感就已经兜头朝季清言袭来。
季清言不禁晃了晃脑袋,比起上面的可能性,季清言更愿意相信发短信的人和这男生不是同一个人。
这中间肯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巧合。
“去去,我就拿了,有本事你去告状啊,看小季听我的,还是听你的。”
季清言在原地愣了两秒,奋力搜刮完一下关于春雨的稀薄记忆后,他非常确信自己根本不认识刚才那个年轻声音的主人,至少这种声线的人不曾在店里出现过。
要是没在店里出现过,那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青年不是本地人,至少不是这片儿的人。
不过这大半夜,有哪个年轻人会来这个破败的巷子里站岗,还刚好碰上了前来偷窃的邹靖呢?
难道真是短信轰炸的那位“姑娘”?
要真是这样,那这人可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首先这年轻人光是发短信展现的性格就是两个极端,现在又面对的是身高1米八多,长相凶残的邹靖,这人竟然也能平静面对,丝毫不怯场。
若声线和年龄相符的话,这年轻人最多不过十六十七,在如此年纪这人所呈现的胆识和道义是非常不合理的,邹靖想要偷的又不是金银珠宝,只不过是几串辣椒而已。
无论从哪个角度想,季清言都觉得这人并不简单。
经过一番忖度,季清言顿时不着急了,抬脚时速度比先前放慢了很多。
这一趟算是没有白来,从财的角度上能保证吉祥物完好无损,从精神角度上刚好可以解除掉烦人的短信轰炸了。
季清言的书店开在巷子里,离路口有几十米的距离。
这条巷子里没有设置路灯,唯一的光源就是书店陈旧的招牌,传统的木雕招牌上是金属镂空的春雨二字,春字的日已经看不出原貌,原先的灯丝也已经不足够亮,因此灯光的扫射范围实在有限。
季清言愣是贴着墙根走到了挨着店门外的墙角下,在门口对峙的俩人也没能发现他。
也是在这个距离季清言才有机会看清男生的侧半边身影。男生穿着深色的无帽卫衣和束脚运动裤,配了一双浅色的高帮运动鞋。
季清言估计男生身高应该和自己差不多,因为背对着的缘故,季清言依稀只能看到男生挺拔的背影和流畅的侧颊轮廓。
门口的俩人静峙了数秒。
邹靖貌似以为自己吓唬住了男生,毫无忌惮地踮起脚、仰头伸手要扯下辣椒串。
许是没料到邹靖会这么无耻,竟然趁机偷袭,男生一个抬手横在邹靖跟前,扭头近距离地盯着邹靖的脸,蹙着眉说出自己的决定:“行,我现在就给店主打电话,你等着。”
遭到双向制止,邹靖便猛地停住动作,瞪大眼睛看着男生,他做梦也没想过自己占个小便宜竟然这么艰难。
邹靖大脑短暂地蒙圈后使出自己的惯用的认亲计俩,:“你打就打!店主我熟人,看谁怕谁!”很明显是在虚张声势。
但男生根本不怵邹靖,在邹靖话音落地的瞬间,男生故意贴着邹靖走过去瞧店门墙上的告示贴。男生的这一个横穿动作无声但又极其威胁性地支开了邹靖,拉开了邹靖与猎物的距离。
根据一般经验推断,胆小怕事儿的遇到这种无声震慑可能会吓得拍拍屁股走人,但要是换成在狗皮膏药似的的小人可能就会起反作用。
可惜,邹靖是后者,贪图小便宜耽误事儿的主。
果然,邹靖气不过男生对自己的侮辱,又凭着方位优势产生了偷袭的自信,扭身挥着拳头朝男生的后背抡了过去。
男生瞟了一眼告示贴,继而垂眸认真地在手机上录入号码,对身后的攻击毫无防备。
季清言眯了眯眼睛,但是毫无上前阻止的想法,继续安静地倚在墙上观赏事态发展。
一刹那,邹靖扑了过去,却被男生一个闪身错开攻击,来不及反应的邹靖扑了空,整个人狼狈地撞上了卷帘门。
男生维持拿手机的姿势机械地倾斜上半身,同时另一手胳膊肘往前一顶。
-砰!
一声闷响,男生把邹靖更加结实地轮到了卷帘门上,然后并用腿压制住邹靖的腿。
电光火石间情势完全转变。
啧。
没劲儿。
不过季清言有些意外,男生力气还挺大,倒是和身形相符,刚才那一系列反向控制过程非常平稳,甚至呈现出一种漫不经心地姿态。
这人的确不简单!
之后男生没再做出下一步动作。
季清言感到意外,不禁好奇起来,现在的年轻人自制力竟然这么强吗?
季清言还挺期待被控制住的是这个男生,当然发生什么严重的事情之前他完全有信心能从邹靖手里护住人。
季清言只是想看清这个男生性格中更本真的一些东西。
从出生到现在,男生是唯二让季清言感到混乱不能一眼划分归档的人。
季清言竭力避开一切的社交,但是如果不能避开与某一人的交织的命运,那季清言希望自己不要陷入被动的状态。
以往的经验证明,如果识人不清,总有一天对方会刺伤他的心脏,并眼睁睁地看着他血尽而亡。
季清言决定再多等待60秒的时间,要是在这60秒内邹靖能改变事态的发展,季清言可以考虑不追究邹靖以往犯的那些过错。
没了邹靖的干扰,男生得以有条不紊地继续在手机上操作。
被控制后,邹靖动弹不得,挣扎了一番也没能成功反击,改变局势,只好扯着嗓子叫喊:“你小子不是本地人吧,你知道我是谁吗?”
男生稳如泰山,连眉毛都没有抬一下,根本不搭理这种拙劣地威胁,依旧全神贯注地盯着手机。
待季清言心里痒得不行时,男生突然收了手机,抬眸静静凝视墙上贴着的那张租赁告示。
就在这时季清言的手机又震了一下,竟是今天的第18条短信进来了。
-有个自称老板朋友的人想摘辣椒,你认识他吗?
这下是完全能确定这男生就是那个娇滴滴的姑娘了。
原来刚才那么认真,竟然是在编辑短信。
季清言弹了一下食指,抬眸看向男生的背影。
对方能够手脚并用控制住一个口不择言的无赖,同时又能够抽离出另一半的注意力彬彬有礼给自己发短信询问意见。
此时看告示的整个神态认真的近乎虔诚。
那只不过是一张破旧的纸而已。
季清言不禁勾起唇角。
这个人着实有意思
才几十分钟前季清言将对方想成是娇滴滴的小姑娘,现在又亲眼见证了对方是个高大青年,貌似武力值还不低。
这个人从第一次出现到至今风格一直在变化,最先是走吹彩虹屁的偶像崇拜路线,今晚先是用辣椒串上吊的惊悚怪异路线打破了原先的风格,现在又是走酷拽的野路子。
太多面了,有点不正常,甚至显得有些割裂。
性格这么不稳定的人是不是不太安全?
“别动,再动,腿都给你打断了!”男生突然说了一句。
这明明是一句有点恶狠的警告,但是因为男生声线没有变全,情绪波动时声音里会隐隐带着鼻音。
又奶又凶。不知为何季清言突然想到了这个描述,他顿时有些想笑。
这下他完全能确定对方确实不是娇弱的性格了,但是却好像非常擅长说柔软的话。
只要不被激怒,他的话语内容到传递方式都让人非常舒服,会有种被捧着的感觉。
季清言竟意外地有点好奇男生此刻是什么表情。
是真的凶狠,还是装出来的?
正出神之际,季清言听到了类似植物茎断裂的声音,随后传来一阵杀猪一般的惨叫。
--啊!
季清言猛地回过神,还没来得及看清发生了本能便驱使他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男生警惕心很高,察觉到侧后方的动静,几乎是立即扭身看过来。
季清言疾步上前,把自己彻底亮在光明中,浓浓的担忧中他一眼看到邹靖脖颈上倾斜抵着大动脉的男生的手刃。
季清言蹙了蹙眉,觉得男生这姿势看起来不像是开玩笑的。
漆黑的眸子一凛,缓缓扭转视线看向男生的脸,下一秒却实实在在地怔住了。
这男生的脸怎么描述呢,娃娃脸,天使脸...
季清言人生第一次词穷。
总归来说,男生长得实在太稚气太纯了。
典型的瓜子脸,嘴唇偏厚但轮廓分明,鼻子小巧又直挺,而最精妙的就是那一双眼睛,狭长的双眼皮极其幽深,与上扬的眼尾组合在一起,给这张稚气的脸增添了几分微妙的锐利气质。
当然季清言怔住不是因为对方长了天使脸,
而是因为男生的皮肤极其白,但是这白的也太不正常了吧。
季清言定睛一看,男生的嘴唇隐隐颤动着,眼神里流露出浓浓的警惕,整个人神色过于凝重,完全没有要害人的模样。
季清言提醒自己,对方的长相具有诱惑性,千万不能受此干扰。
迅速运转了大脑神经,季清言视线下移观察男生更细微的反应,发现男生鬓角有细微的汗珠,
季清言推断出,男生情绪不稳定!
要是以惯有的熟悉口吻和他对话,或许可能缓和住情绪降低危机发生的概率。
盯着少年的脸开口时声音里带笑:“我的辣椒,你到底是想摘还是不想摘呢?”
为免惊动男生,季清言没有做出多余的动作,轻轻扬了下下巴示意,“把人放了,再下去他要诽谤你谋杀了。”
男生先是一愣,然后扭过头发现邹靖梗着脖子全脸已经通红,登时一惊便了松了手,甚至还胆怯地退了半步,手安静地垂在身侧,随即怯懦地看看向季清言。
季清言感觉自己完全摸不清男生的脑回路。
邹靖侧身勉强倚在卷闸门,夸张地抓着自己的脖子喊冤:“我要报警,小季帮我拨警察电话。”
季清言担心邹靖再次耍诈偷袭男生,便上前一步去拽男生。
同一时刻男生后退了一大步,完全把自己拢入了卷闸门跟处的阴影中。
季清言看不清男生的此时的神色,只是瞧清男生稀薄的掌心把手机握的很紧,手机壳边远隐隐发亮。
这是在害怕?
邹靖依旧要死不活地叫唤着报警。
季清言懒得搭理这无赖,但是他得想法子支走邹靖,稳住男生的情绪。
季清言悠哉地一一拨过挂在窗台上的六串辣椒。这辣椒晒了三天,现在水分已经流失大半,一个个皱巴巴地失去了光泽。
“我这辣椒也已经被毁的差不多了,叫警察也好,我刚好报个案。”季清言开口时口吻表现的非常痛惜。
听到这话邹靖顿时没兴致演戏了,窜到季清言跟前激动地指认:“小季,你来的刚好,不知道哪里来的野小子,偏要摘你的辣椒。”
季清言皱了皱眉,扭身看邹靖,神色疑惑,“邹叔,你的意思是他想要偷摘我的辣椒?”
邹靖机械地点头:“正是!”
季清言抱起手臂,慢条斯理地开口:“可是我刚才在胡同口听到你口口声声说你和我很熟,等你摘完了再和我说也行,可是您之前拿走了我那么多东西,我怎么见你一次都没和我说过呢?”
邹靖顿时一愣,神色逐渐难堪,但并不是因为羞耻,而是因为被季清言抓住了狐狸尾巴。
季清言歪着头一边观察邹靖的神色变化,一边等待他的回应。
邹靖的小人精神在东区是出了名的,日常惯用计俩就示弱打感情牌、装傻充愣当小白,前者不奏效时就会用后者。
果然一眨眼的瞬间,邹靖敛去难堪的神色,露出了奸猾的笑容,然后伸出了手要碰季清言。
季清言已经预判了邹靖的动作,并先一步把手放进了裤兜里,他太熟悉邹靖的套路
邹靖的手扑了空,不禁神色一僵,随即自然地收回了手,这才好不要脸地开口:“小季,什么叫我拿了你那么多东西...我怎么不太听懂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季清言不耐烦,舌头顶腮后低垂下脑袋,小幅度地左右移动,边动边思考道:“上个月你拿走了我的一张懒人椅,这月初你收走了一箱我亲手摘的草莓,一周前你拿走了我的蓝牙音响和小板凳,四天前又顺了我的两盆多肉。”
邹靖这下慌了,开始支支吾吾地狡辩:“你有何证据是我拿的?这一片儿的人都知道你东西丢了,见着我就让我四处帮你打听,你不能因为我要摘你的辣椒就...”
“这片儿谁都不知道我丢了东西,谁求你帮我打听了,但凡你随便给我说出一个名字,我现在就去问,要说不出来那就是你拿的。”
邹靖这人无赖又没担当,要让他指出具体的人,他还真没那个胆子。
枫城的老人可没那么好欺负。
“小季,你这随便咬定我不太好吧,况且你刚说的那些一听都是不值钱的东西吧,不然你早告知大家,嚷着要找回来了。”
季清言转身静静地看着对方。
邹靖顿时低下头不再看季清言,这在不知情者来看就是一个年轻人在咄咄逼人欺负一个老年人。
季清言心里却门清对方的算盘,微微歪头看到了小人扬起的嘴角。
这家伙竟然在洋洋得意。
竟然被这样的小人揣测了心思,简直糟糕至极。
季清言凑近邹靖耳边用只有俩人听到的声音说:“要不值钱,你会偷吗?无赖。”语气一顿,再次开口时威胁性十足道:“我的东西随我,我很值钱,懂吗?”
邹靖的表情明显是听进去了,季清言朝男生招了招手,然后自顾自说:“你拿走的东西每一个都是我亲自挑选的,明天晚上七点之前把所有东西都还回来,不然一万八的面额也足够你进局子了。”
饶是已经与那些东西难舍难分,邹靖终归是贪图小便宜的无赖,到头来还是最为惜命不可能会蹲局子,既然季清言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邹靖不敢不从,最后只能骂骂咧咧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