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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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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男人回答,明朗就怂了吧唧的骑车跑了。
不怪他,实在是大夫不说话都具有威严。
明朗的住处需要绕过万民街尽头的菜市场和二手家具交易市场,抵达一个叫做徐家滩的地方。
这儿有两三排蓝色彩钢瓦的出租房,被火锅城和KTV等一众休闲娱乐场所包围,城建设施老化,排污下水道是镂空式,早晚异味熏天,许多打工的人们住在这里,因为环境差,房租十分便宜。
他回来时,隔壁中年夫妻正在吵架,词汇包括但不限于人体下三路器官。
他把车停窗外,开门时故意弄出很大动静,提醒他们悠着点,家丑不可外扬,免得第二天后悔。
这夫妻俩都是心肠好且要面子的人。
果然男的压声说:“姑奶奶你可消停点吧,给外人听见我还要不要做人了?”
女的也压住声,但嘴上还是不饶人:“敢做还怕人知道,小明是外人吗?”
明朗:“……”
也就认识两个月,早晚上下班时间撞不上,两方加起来满打满算十句话没说到。
“外人”不晓得,但绝对算不上“自己人”。
他把插线板从窗口拖出去给电瓶车充电,顺手把存餐包的盖子打开散散异味。
却没想到包里多了个袋子。
袋子扎了口,没贴外卖信息,有两个环保餐盒。
根本不用打开,光靠闻的都知道是烧烤。
他赶紧点进手机,查看骑手接单信息,今天的单子翻到底,也没有烧烤这一单。
哪儿来的?
明朗是个有原则的人,来路不明的食物他不会贪小便宜。
更别说今晚的头晕,哪还敢乱吃东西。
虽然大夫没有明说,但问的那些问题很明显就是食物中毒。
昨天早上路过地摊买的黄瓜还剩下一根,明朗把它洗干净了,凑合当一顿晚饭。
如今天气炎热,黄瓜水分流失不少,有些蔫了,吃起来没什么脆感不说,味更犹如嚼蜡。
他嚼着黄瓜盯着烧烤,画饼充饥不过如此了。
公共浴室一个月六十块钱,每天热水有限,明朗自打住这儿起就没洗过热水澡。
索性现在是大热天,对男人来说凉水正好。
洗完澡只需穿条宽松短裤,内裤都不必,再搁床尾摆台电风扇,风顺着短裤口往里吹,甭提有多舒坦了。
明朗次日是在哥哥康复的梦境里醒来的,捂着饥肠辘辘的肚子看手机时间。
05:17
他光速穿好衣裳,赶在五点半其他人起床前洗漱完,临走前拎上了保鲜在水盆里的烧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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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江大桥从一早上开始堵。
半小时了,冯禧的车还卡在桥中段,每次前进等同龟行。
冯裕百无聊赖地瘫副驾驶上和男人扯皮:“不是我说你,你这样的人生有什么意义?不恋爱不搞一夜情,不结婚不喝酒,不唱歌也不蹦迪,枯燥无聊,完全没有夜生活,要是我,我肯定会死的。”
冯禧调着FM频道,对这些她不止叨叨了一百遍的话充耳不闻。
冯裕本也没指望他能回应,早已习惯了男人的沉默。
估计男人现在是宁愿聆听路边的狗叫,也懒得听自己教他怎么享受生活。
这都无所谓。
她说她的:“这样吧,你跟我说你喜欢什么样的,我给你挑一个约上门怎么样?你是要长相好的,还是要身材好的?哎不对,我这么问把你说肤浅了,你应该更看重内涵,这个行业高学历高情商的不是没有,但我认为最主要还是得技术好,颜值上要过得去,不然长得丑的吃你,我怕你会直接软了…”
“欢迎大家收听——”
FM广播突然大声响起来,打断冯裕下面的发言。
她一只手捂住被摧残的耳朵,脸皱成一团看男人。
男人口吻淡淡:“舌头不是为了让你乱说才长的。”
冯禧错开眼望向车窗外,旁边非机动车道上,一个把自己包裹得严实的外卖小哥骑着电瓶车等待,小哥支在地上的腿很长,牛仔裤有些短,露出脚踝处的浅色短袜,穿得时间有点久,袜子边缘起了球。
让他想到昨晚的明朗,可怜兮兮的,一股子生活在社会底层、每天还要为了温饱挣扎的味道。
这本不关他的事,可明朗那双眼睛太干净了,和前天晚上的那个闪送员很像。
同一个人吧?
他不可能认错的。
桥上连非机动车道都是堵的,明朗想看看后面堵成什么样,转头瞧见停在旁边车道上的黑色轿车。
车窗内是一个男人,乍看轮廓有些眼熟,不等仔细看,男人就把头偏过去和副驾驶的人说话了。
这时前面车流松开,明朗赶紧往前挤了一段。
冯禧关掉FM:“你觉得昨天中午的外卖怎么样?”
男人竟主动展开话题,冯裕意外地打量他:“不错啊。”
“不是经常点的那家。”
冯禧又看外面,那个外卖小哥已经不见了。
冯裕解释道:“这家店前两天刚入驻平台,有新客优惠券,你身为诊所老板,当然要以身试毒了,口味好咱们下次都点。”
“所以你们吃的和我吃的不是同一家店?”
“当然不是啊。”
冯禧缓缓语速:“那你怎么知道这家店的菜色不好?”
“我不是看你把菜都扔进垃圾桶了吗。”冯裕更意外了,她敏感地抓住男人话里的重点,“你怎么知道我知道他家菜色不好?”
冯禧又不说话了,把车往前开了一段停下后,他直接把冯裕手机夺了过来。
冯裕:“你要干嘛?”
震惊他的无礼,这不是她知书达礼的哥哥。
她照片还没ps好呢!
冯禧找到外卖App里评价过的其中一单,把手机屏怼过去。
“不好吃是菜的问题,你给骑手差评干什么。”
冯裕抢回手机:“我手滑,点错了不行啊。”
是真的没注意点错了。
“改评价。”男人说。
“啊?”
“今晚给我搬出去。”
对这个妹妹,他多数情况下是好话短时间内不说第二遍。
冯裕一听炸了毛:“冯禧你有毛病是不?秒-射都没你变脸快!昨晚不讲好下个月搬的吗!”
男人目光飘去车窗外,一副我不跟你计较的样子。
妹妹的性子,冯禧比谁都清楚,心不坏。从小到大两人过招少说百来次,无视就是对她最大的惩罚。
中午点餐前,冯裕特地趁着男人没正事的时候凑过去。
早上车里的问题她想了一上午,就在半小时前已经有了答案。
她一脸奸计得逞:“是不是昨天菜色太补了,你欲求不满才故意找我茬的?”
冯禧冲了一杯速溶咖啡,沉默着坐进椅子里,翻开桌上没看完的医学文献。
她琢磨:“不是欲求不满的问题,就是骑手的问题?”
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冯禧竟然会同情别人?
冯裕好言打着商量:“差评是改不了了,下次再碰上人家,我帮你打赏算作道歉?”
她故意把手机送到男人面前,试探他对骑手的态度。
冯禧抬眼看见骑手信息。
——明朗
他低下头满不在乎说:“关我什么事。”
男人的情绪藏得太好了,根本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变化。
抓不到男人把柄,她可怜巴巴打起亲情牌:“再住一个月,行吗我的哥哥,你最英俊了。”
接下来是男人良久的沉默。
冯裕是个话篓子社牛,最受不了这招:“冯禧!但凡你对我的善心能有你对骑手的善心三分之一多,你让我喊你爸我都喊,信不信?!”
冯禧神色不变拿手机,找到冯士铭的微信,按语音说:“你女儿要和你断绝父女关系。”
冯裕:“……”
油盐不进的样子实在令人抓狂崩溃,好似任何事情任何人都无法将男人撼动。
她拿自己下半辈子的性生活发誓,再也不给这混球点外卖了。
她诅咒这刀枪不入的狗男人一辈子找不到女人。
她一走,冯禧感觉这个世界都清净了,喝着咖啡,点进软件商城下载外卖App。
午后时分最容易犯困。诊所里的病人们陆续放下手机,各自寻个不压输液手的姿势睡了。
守在输液室门外凳子上的护士打了个盹,强撑眼皮子记下了每位病人输液瓶的量。
冯裕眯了二十几分钟刚醒,去卫生间反锁了门,抓了张报纸铺在马桶盖上,自己点根烟坐上去,给前女友拨微信视频。
柜台的徐雅静几人全在午休,连门口外面阴影地上趴着的狗都在打哈欠。
不知梦到什么,徐雅静笑呵呵地舔着嘴角,半梦半醒间听到外面传来凶巴巴的狗吠。
隔壁烟酒店家的坏狗经常在他们诊所门口作威作福,每次都把路人吓得退避三舍,冯大夫虽然从不与人交恶,但每次狗吠久了,他总是会皱起眉头。
徐雅静强迫自己醒来撵狗,睁眼就看见一个步伐踉跄、但脸长得很俊的外卖小哥推门走了进来。
“你、你你好。”
徐雅静心道神啊原谅我吧,没有哪个女人能看见帅哥不心动,结巴并不丢脸。
“我不好…”明朗弓着身,揪住肚子面前的布料,满头大汗说,“我好像中毒了。”
冯禧没想到此生之年竟然有患者在二十四小时之内找他“求救命”两次。
这种情况不是患者倒霉又出了新问题,就是医生技术太差,患者找上门算账来了。
这次是腹痛,瞧着比昨晚的头晕严重,患者本人惨白着脸说自己是食物中毒。
如果患者都能诊断病因,还要他们这些学医的干什么。
他让明朗躺上床,一边在肚子上按按压压,一边问道:“哪里疼?怎么个疼法?中午吃了什么?”
明朗疼得脑子都迷糊了,抓住男人的手不让他继续按:“洗个胃就行了吧?”
青年手掌心全是汗,冯禧忍着不适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他说:“那你应该直接去医院,不该来我这。”
明朗泄气躺平:“我没钱。”
这一屋子人的目光将青年重重包围,青年却并不在意坦言自己生活上的窘迫。
护士们心生不忍。
徐雅静壮着胆子捏住男人白大褂袖子拽了下。
“冯哥,救救他吧。”
护士们平常和病人一样称他冯大夫,有事相求才喊他冯哥。
这招是冯裕教她们的。
冯裕总说这男人骨子里比绝情谷的谷主还要绝情,但在救人这件事上是绝对不可能违背本职的。
冯禧撩开明朗衣裳,将右手整个贴上去,掌下泾渭分明,是一片手感很棒的清薄腹肌。
被温暖宽大的手掌覆住,明朗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舒服得连耳朵尖都红了。
尽管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被摸摸肚子就能这么舒服。
大夫一定有魔力吧。
冯禧的目光在明朗泛着快意的面庞上观察着,很快移到锁骨处停留了会儿,那儿翘如绵延山岭,几滴冷汗在岭沟里打滚。
他也不自觉滚喉,舌尖舔过发痒的齿根,弯了身子凑近,低缓的嗓音温柔送进明朗耳中:“怎么露出这种表情,是有多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