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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长生的代价(2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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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里玄被牢牢按在陆蕴怀中,腰间的手掌似铁铸的一般,任他如何使力都无法挣脱。
陆蕴的味道强势而急迫地倾袭而来,每一次呼吸都被激烈的吮吻卷走,眼前眩光阵阵,相里玄忍不住推了他几把,陆蕴这才略微放开些许,给他喘气的机会。
软湿的吻随即落在了眉心、眼角、鼻尖,又在略微肿胀的唇上流连片刻,一路虔诚而珍重,最后细细在相里玄下巴上流连。
相里玄觉得有些痒,一手推开他脸,好笑地道:“阿蕴都多大了,还这么黏糊,像个小孩子似的。”
陆蕴眼底红光已散,此刻心情大好,餍足而爽朗地笑道:“怎么,师尊不喜欢?之前玉镜峰那晚,可是师尊一直缠着我……”
相里玄慌不迭地捂了他的嘴,耳根子有些发红,轻咳两声,拉着陆蕴在一棵槐花树下坐下。
“快跟为师说下,你这段时间都去了哪儿,都经历了什么?”
这棵槐树不知在此长了多少年,几人合抱也不一定能框住其树干,二人正坐在槐树硕大的树根上,陆蕴仰面将头枕在相里玄怀中,黑发垂落在地,槐花打着旋儿落下来,覆在发上十分好看。
相里玄为他拂去额角一片花瓣,陆蕴则捉了师尊腰带上的流苏把玩。
“也没什么,和师尊分开后,我便掉进了荼蘼幻境的第二重,将儿时的一些荒唐事经历了一遍,很快意识到不对,加上师尊催动结情花,我就破境而出了。”
陆蕴这番话说得删繁就简,重点全无,听到那句“儿时的一些荒唐事”,相里玄薄唇微抿,决定暂时不细问下去。
相里玄指节下滑,正巧落在陆蕴耳后,摸到一处不平整的地方,似乎是不知多少年前留下的旧疤痕。他手指微颤,旋即动作放得更加轻柔,在那疤痕上轻轻揉捏。
陆蕴舒服地眯起眼睛,余光瞥见一袭青袍飞奔着穿过湖畔长廊,青年将军唇边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他觉得有些好笑,一边将流苏缠在手指上,解开,又缠上,又解开,玩得不亦乐乎,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光说我自己了,师尊呢?在这幻境之中都看到了些什么?”
相里玄遥遥望着李明澈消失在长廊尽头,想了想,道:“这二人几经生死,已然交心,瞧熠王这兴奋劲儿,应是叶青云回弋阳城了。”
陆蕴难得有些意外,讶然道:“这小子动作还挺快,比我当年强多了。”
相里玄哭笑不得:“胡说什么!”
陆蕴坐起身来,一把握住相里玄的手,夸张道:“我跟在师尊身后,追了好多年才追上的,整个云周山谁不知道?我……”
相里玄忍无可忍地堵了他的嘴,旋即佯怒起身要走,陆蕴立刻起身紧跟上去,才走出几步,就仗着身材高大,自身后一把将人搂住,长手长脚地挂在了相里玄身上,头深深埋进了对方颈窝。
相里玄寸步难行,抬手轻轻拍在他后脑上,叱道:“做什么!你这样我怎么走路?”
陆蕴将人搂得更紧,在相里玄颈窝里蹭了好几下,用极浓重的鼻音喊道:“师尊,师尊,师尊……”
相里玄没怎么挣扎就败下阵来,忍笑道:“好好好,我不生气,咱们还有正事要办好吗?”
这下陆蕴腰不疼了腿不酸了,老老实实地被相里玄牵着,往李明澈消失的方向行去。
*
此战南周大胜北蛮,李明镜大喜,论功行赏,叶青云带兵深入敌营,当居头功。周世钊等人咬碎了牙,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叶青云破例入了内阁,她本为四品御史中丞,此次连升两级,任御史大夫,兼内阁次辅,是南周建国以来最年轻的内阁成员。
李明澈在最后关头带兵赶到,大破敌营,论功应不在叶青云之下,但他本就位尊熠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封无可封。在世人看来,李明澈也十分有眼色,竟拒了南周皇帝的封赏,讨了半月的假,不知到哪里游山玩水去了。
春来花木满山头,暖阳下照,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正走在山道上。时值春耕时节,田中农事正忙,道上行人稀少,驾马声与山间鸣蝉声交汇在一处,竟生出几分清泠悦耳之意。
这马车从内到外都平平无奇,驾马的人却十分张扬。
车夫是一位二十上下的年轻人,生得俊朗,气度不凡,一身素衣硬是被他穿出了贵气,显然是位大家出身的贵公子。但若是凑近去看,就会发现这人脸上大小伤口无数,只是都较为细小,牵着缰绳的手掌心更是遍布老茧刀痕,似乎常在刀口尸林中斡旋,与他这周身的华贵气度相去甚远。
春日的日头虽不灼人,马车行了大半日,时辰一长,这人额发都湿透了,只那双眼睛分毫不露疲态,始终泛着笑意。
青年心情极好,也不知碰上了什么好事。
行过一片林子时,马车中传出一个女声:“殿下,咱们在此歇一歇吧。”
“吁——”李明澈停在一颗参天巨树下,给马喂了草,掀帘进了马车。
叶青云正凝神听外面的动静,听李明澈在外面跳上跳下,又听见草叶嚼动的声音,略微出神,不妨帘子骤然被掀开,正对上李明澈一张明朗的笑脸。
“叫我什么?”
叶青云下意识回答:“殿……”
李明澈大步跨进来,马车中空间狭小,他仗着自己身高腿长,一下子把人抵在了角落里。
“问你呢,叫我什么?”
带笑的声音响在头顶,额头感受到了李明澈灼热的呼吸,叶青云压根儿不敢抬头看他。
下一瞬却被轻柔地抬起了下颌,被迫与那双明朗的眼睛对视。叶青云望着对方眼中自己的倒影,听见李明澈继续问道:“我说过,你应该叫我什么?”
叶青云踌躇着张口要答,李明澈眸色微黯,就势一低头,含住了她双唇。
这个吻急迫而绵长,二人分开时,叶青云听见了自己心口砰砰直跳的声音,见李明澈胸膛起伏不定,凑近去听,发现对方心跳得比她更快。
李明澈把人抱在怀里,不知餍足地亲吻对方额角与发心,同时握住对方手掌,指节下滑,与叶青云十指相扣。
“我、我不会是在做梦吧,总觉得……”李明澈痴痴笑起来,全然没了一国上将的稳重气度,“总觉得,总觉得这一切不大真实,青云,你打我,不,你掐我一下试试!”
叶青云觉得好笑,揪住他两边脸颊往外扯,直到李明澈疼得抽气连声叫痛方才停下。
李明澈乐呵呵地抱住人,又接连亲了好几口。
二人此番告假,是为去一趟春城,将张季的骨灰送回故乡安葬。
张家三代从军,张季的父亲曾任副将,随自己的主将深入北蛮。主将擅谋略,那一仗以少胜多,赢得非常漂亮。奈何抵不过冬日雪寒,回程之时道路受阻,又无食粮,整支小队都冻死在了冰天雪地里,被皑皑白雪掩埋,连个尸骨都没能接回来。
到张季这一代,他从军晚,孩子都生了两个才上的战场,张季十五年不归家,日日吃的是糠咽菜,枕的是土中沙。
离家的第十六个年头,张季奉命去主营运粮,却在一群新兵蛋子里头瞧见两张熟悉的包子脸。两个小包子涨红了脸连声叫爹,张季瞬间老泪纵横。
后来,便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最终连同他自己,也赴了黄泉路。
春城,城如其名,乃是南周南部的一个小城,城中四季如春,民风淳朴,擅长酿酒,有一酒名为春阳魂,远近闻名,连素爱品酒的李明镜案头上都常年备着一瓶。
二人一路低调,轻装前行,不久便到了春城。
叶青云满脑子都是张季死前的壮烈模样,自入了城便沉默许多。二人寻了处家常菜馆坐下,李明澈一边殷勤地给她夹菜,似乎并未觉察到她情绪的不对劲。
用过午饭,叶青云四处打听张季家住何处,刚了解了个大概,李明澈却不知怎么起了兴趣,拉着叶青云逛起街来。
瞧见人家店里挂的成衣好看,说什么也要叶青云穿上试试,一连试了好几套,店老板眉开眼笑,十分殷勤地给他推荐。等试完了,他却趁店老板不注意,拉着叶青云就跑,一件不买,气得店老板直跺脚,冲出店门口破口大骂。
叶青云被他拉着在大街上疯跑,又惊又笑,这堂堂的熠王爷,原来还有这么人来疯的一面。
她没有阻止,也没有出声斥责,李明澈就拉着她从街头逛到巷尾,成功把整条街的店老板都得罪透了,一众商贩通了气,一致认为他是来砸场子的,争相聚集起来找他算账,鸡毛掸子扫帚量尺一齐上阵,撵狗似的在二人身后追赶。
李明澈见状不好,弯腰将叶青云打横抱起,踩着石墙翻上瓦顶,飞檐走壁,迅速脱离了商贩们的包围圈。
叶青云长这么大,从未干过如此孩子气的事情,落地时攀着李明澈肩膀,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李明澈胡乱抹了把汗,也跟着笑得开怀。
叶青云笑累了,这才握拳捶在李明澈肩上,哭笑不得:“都怪你,光顾着玩儿,害得我把正事都给忘了。”
李明澈拿袖子给她擦掉额角的薄汗,笑容不变,冲她身后扬了扬下巴,“喏,这不是吗?”
叶青云一愣,才发现四周绿树环绕,显然已经不在城中,后知后觉地转身,瞧见荒郊中立着三座坟茔,其中两块木头做的墓碑已经陈旧不堪,中间那块还很新。
百般滋味涌上心头,她尚在反应,余光瞥见一侧行来一人,转头一瞧,竟是位妇人,衣物虽破旧,却收拾得干干净净。
叶青云的视线停在她花白的鬓发上,那里,一条白色孝带戴得十分整齐,妇人望过来时神情平和,似乎从未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