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妖》元夕夜灯

4、第四章

　　“啪”师傅把带血的旧布扔到废篓子里，对床上的人说“别装了，起来吧，九皇子殿下”，床上的人僵了片刻，抬起眼皮，露出了那对乌黑发亮的漂亮眼睛。原来他叫九皇子啊。

　　九皇子支撑着坐起来，对上师傅的眼睛，似乎带着几分审视。

　　师傅接着对他说“九殿下不必担心，在下是奉您父亲的命令医治您的”

　　这九皇子也不知道信没信，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然后看向我，我朝他略一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他眼神又落到了我手上，我正给师傅端着木盘，上面放着新的纱布。可这九皇子怎么看着我的手就不动了，我想起之前偷偷把他的脉，有点心虚地往师傅背后躲，师傅也不动声色地挡住了我。

　　“这是在下的药童，烧伤了脸”九皇子应了一声，师傅开始给他上新药。

　　九皇子太可怕了，身上豁开的那些大口子，没多久就好得七七八八的了，恢复能力强得可怕，他还拖着病腿开始练武，只能单腿站着也要练，在竹林里扯下几根竹条就当剑使。我总忍不住担心他的腿在好透之前，就要被他练废了，我还记得他膝盖下一截断骨戳出皮肤的可怕模样。

　　这天我又端着药，在竹林里找到了他，招呼了他一声，把药放在地上，就准备走，其实我每次也没走，我就落在竹子的枝头看他练武呢。

　　“诶！你等等”他喊住了我，嘿嘿，太好了，这人特别沉默，所以我就暗暗说，要是他主动跟我说话，我就求他教我个一招半式的，师傅教过我，但我练了几天就嫌太累了，三天两头的找借口逃课，师傅看我这样也就作罢了。不知道九皇子这里的武学会不会简单一点。

　　我转头看向他，不对，应该说，我抬头看向他，这人单脚着力站着，肩膀微微倾斜，比师傅略高一点，我的头顶只刚刚够到他胸口高。

　　他问我“你们这有酒吗？”我说“没有……而且，你伤口不能喝酒”像是早就料到了，他只嗯了一声，就示意我可以走了。

　　“要是我有你能喝的酒!”我赶紧对他说“你能答应我一个条件吗”“我能喝的酒？”我解释道“就是喝着像酒，能让你醉，但却不是酒的东西，不会影响你的伤”他思考了一下，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问我“你的条件呢”“教我习武!”

　　“教你习武？”他上下扫了我一眼，“可以教你些简单的，但看你这身板……”我忙说“没事没事，我就想学些简单的!”他拍拍我的肩膀，然后转身走了，留下一句“那我们酉时以后，山泉脚下见”

　　匆匆吃过晚饭，我起身就跑，师傅问我为什么这样急，我有点心虚地说今天采药有点累，想早点休息。“师傅你吃好了吗？”“嗯”见师傅吃好了，我指间一点，就清理了碗碟，“那我先走啦师傅”。

　　我拎着两坛“酒”，走到了山泉脚下，这里有一处不太大的瀑布，两三个人高而已，水流倾泻下来，砸进低处的小水潭，水潭边水汽环绕，这个时候的泉边是有些凉的，但对我来说是最舒适的，可能跟我的小法术有几分关系，我会些乱七八糟的小把戏，唯一可以带上攻击性的，就是散发寒冷了。

　　“来了？”九皇子在跟我打招呼，他接过我手里的“酒”，示意我坐下，他在一个比较平整的石头上放了两个酒碗和一碟花生，“你要不要多穿点衣服？我身上的伤在长肉，待在冷地方舒服些，你这样会不会太单薄了？”“没事!我在这样的地方也最舒服了!”我潇洒地一挥手，拿过酒碗给他倒了一碗。

　　“这就是你说的，什么都像酒，却又不是酒的东西？”“对啊，我拿很多种草药混出来的，我师傅都不知道秘方”我在这瞎扯，其实就是普通的水，加了点我独家的“小把戏”，此刻面对面，只有他会闻着像酒，喝着像酒，又醉得像是喝了酒。

　　他将信将疑的，“什么都像酒，那不就是酒吗？”我再三保证“真的不是的，你这腿要是废了，我师傅饶不了我呢”。

　　九皇子端起酒碗喝了以后，微微皱眉，我有点紧张，难道不像酒吗？

　　（相处这么些天，这两人是不是真的由父亲派来的，朝途不能确定，但他已经能确定这两人对自己是无害的了。不过，看着那药师的模样，他倒是想起了一个传闻，多年前父亲收了一个男子，他那时还小，听见宫妃们讨论着那是如何如何的绝色，不知道皇上把人藏到了哪。在前朝后宫的传言中那极其夸张的赞美，在朝途见过的所有人中，只有这药师的容颜配得上，难道父亲当年其实是秘密收了一个药师？不能确定。

　　不过，突然想喝酒了，明知不可能，却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嘴，居然从这药童嘴里知道了一种，能醉人，味似酒，却又不是酒的东西，这让朝途想起了那双翠色的清澈眼睛。这山上确实有些神秘的东西，这药童的话，让他感觉抓住了一张神秘面纱的一角，他想掀开这面纱，看看那个他不曾见识过的世界。

　　酒入喉，朝途微微皱眉，这不就是酒吗，有什么分别呢，细细品来，要说有什么一丝不对的地方，就是这酒，品不出什么特殊的味道，它是酒味，但不像桃花酒，不像烧刀子，总之一口喝不出具体是个什么酒，只有入喉的时候是香的，好像喝下去就立马忘了它具体的味道。）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九皇子对我说，这是准备跟我当朋友了？“我叫云轻!”糟糕，嘴快了，本来想随便编个名字的，怎么把真名说出来了，不过我还没交过朋友呢，我也确实不想骗他。

　　“嗯”九皇子应了一声就没了后话，好像在等我接着问，我恍然“噢，我知道你的名字啊！你不是叫九皇子吗？师傅是这么喊你的”他噗嗤笑了一声“我不叫九皇子，我叫……”他犹豫了一下，说“我叫朝途”“噢!这样啊，我还以为你叫九皇子呢。”他有些好笑地看着我“你师父还喊你小鸟儿呢，你是小鸟儿吗”突然说我是小鸟吗，这几个关键词炸得我汗毛都竖起来了，生怕他发现了什么，只能干了一碗“酒”，尴尬地笑笑“也，也是哈”

　　他有些惊讶地看着我干了一大碗“酒”“看不出来，小兄弟名字像是女孩儿，酒量倒是不错啊”我讪讪的笑一下，他也干了一碗酒，又盛满了我们的碗，眼神有些深沉，问我“你们这山上……有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有意思的东西？我总觉得他说的不是那些寻常的好玩儿的。

　　“这……”我有些为难，总不能把我自己的事情告诉他吧，他似乎看出了我的犹豫，跟我碰了一下碗，转移了话题，“没事儿，有些事你不好说，便不说，我自己会弄清楚的。

　　小兄弟，你还小，其实容貌，不那么重要的，你实在不必因为脸上的疤痕，就整日戴着这银面具，看着挺难受的，眼睛都看不清”“哈哈，师傅怕我吓着病人”师傅这随口胡诌的借口用了很多次，他却是第一个来关心我这莫须有的伤的，我有点欺骗了人家一片赤诚的罪恶感。

　　还有，他果然发现了什么，怎么就偏偏被他抓了几次原型呢，是我这几天没吃好，变笨了？我还从没跟师傅的病人走得这么近过，不对，也有一个，那人倒是真像是爬上来的，不过他三番五次接近我……图得是师傅……那都过去了，眼下才麻烦呢，朝途说他会自己弄清楚，他准备怎么做？被这种聪明人盯上，真的好害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