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妄》不妖君

27、白莲血潭21

　　薛誉连忙将薛婉婉背上，几人先行一步朝胡府疾驰而去。

　　站在陆青回身后的两名手下同样感知到有人离去，打算要追，却被陆青回制止，“少主自有安排，现在先清理城中的人皮俑，找出还有多少人存活。”

　　两人莫敢不从，其中一人示意了下面只会添乱的上清宗弟子，陆青回道，“去告诉一声，想活命的就过来帮忙救人，不想活命，大可继续在这等死。”

　　胡府依然灯火通明，但毫无人迹，之前被柳夫人扔在地上的尸体还在，其余的别说活人，就是断肢残魂都不见一星半点。

　　若肉身莲和胡怀恩在一起，叶无妄就不想让薛誉与薛婉婉跟过去。

　　花辞道：“为何不将他们交给天穹宮？天穹宮不至于连几个筑基期还护不住。”

　　“那也得他们愿意。因为一些原因，两兄妹把我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叶无妄无奈道，“有时候担忧太过不是好事。”

　　花辞道：“不是还有一个人可以帮你？”

　　“你说赵敬亭？”

　　“他若真的出自兖州赵家，赵家别的不行，自保的手段还是有的，只看哥哥能不能说服他。”

　　叶无妄有意避开兄妹两，与赵敬亭私聊此事，赵敬亭听完后不说答不答应，只是一言难尽的看着他，道：“你们师兄弟可真是……你不想拖累他两，想找我帮忙，而他两又早就猜到你要胡来，肯定会找我帮忙甩掉他两。感情我就是个没用的工具人？就看你们谁想不想用，不管我愿不愿意帮？”

　　叶无妄愣住，“谁说的？”

　　“还能谁，你师弟呗。你小师妹倒是不乐意，可没办法。”

　　“他们可以直接跟我说。”

　　“跟你说有用？”赵敬亭翻了个白眼道，“既然左右拦不住，与其眼睁睁看自己最重要的人去找死，还不如因为自己的无能，被迫晕倒，假装不知道更好受点。”

　　叶无妄心里很不是滋味。像赵敬亭所言，就算薛誉和薛婉婉亲自拦着他不让他胡来，他也不会听。叶无妄并不在乎自己有没有灵力，他只不过不甘心做个废物，废物别说保护其他人，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他不可能永远呆在师妹两的身后。

　　话已至此，叶无妄不再浪费时间，他拍了拍赵敬亭的肩膀，万分珍重道：“既然如此，那他们就先拜托你了。”

　　留下这一句话，叶无妄便消失在了夜色中。等人一走，兄妹两从角落里转出来。薛誉脸色很不好，薛婉婉也是一脸不安，但都没说什么。

　　被委托保护两人的赵敬亭不禁说起风凉话，道：“人世七苦，生、老、病、死、怨憎恨、爱别离、求不得，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你总有一天要放手让他离开，就连你们两也一样，不可能一辈子在一起。”

　　“你懂个屁！”薛誉直接爆了句粗。

　　“哥哥看起来很信任那个人。”

　　“如果你指的是赵敬亭的话，”叶无妄如同一只野猫般在胡府内径直穿过，“老实说我并不信他。在上清宗我能说得上话的弟子没几个，长老们更是当我不存在，但既然赵敬亭主动搭话，又一路出力跟到现在，就算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目的，也不至于跟胡怀恩、张天河一类。赵敬亭的事以后再说，现下先解决眼前的问题。我问你。那只肉身莲我能不能吃？”

　　“哥哥不是已经吃过了么？何必多问。”

　　叶无妄听出他语气中的气闷，“听你这口气，意思是我能吃，但吃了没好下场。先说好，我现在全身上下只有手头这把借来的灵剑，你不会真打算让我去送死吧？”

　　花辞沉默了一瞬，道：“哥哥现在对我还真的是一点都不客气。”

　　“好说，我这个人没别的优点，就是特别容易看得开，你都在我身体里了，比我都了解我自己，既然如此索性就由着你呗。总归你不会害我就是。”叶无妄说完，自己反而不确定，又问道，“你真不会害我的吧？”

　　花辞戏谑道：“哥哥问这话会不会太晚了？”

　　“我向来信奉一句话。”

　　“什么话？”

　　“心存善意，长命百岁，所以我信你”

　　叶无妄找到了一处类似于祠堂的地方，果真在后面发现一处隐蔽的小门。通过小门往后行了不到一里路就嗅到了一股水汽迎面扑来，拂开一人高的芦苇，出现在叶无妄面前的是满满一湖的银光白莲。

　　他不知道湖面有多大，只觉得夜幕下的白莲碧叶如同未知仙境般望不到边际，好似可以开到天上去。

　　白莲上空是星星点点的荧光，正从四面八方往这边聚集，叶无妄以为是萤火虫，忍不住伸手抓了一把，呼得一下脑子里涌现了很多画面，而画面中都是他从未见过的人，从未去过的地方。

　　叶无妄没站稳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是什么？”

　　“人的记忆，也是人的魂魄。”花辞道。

　　叶无妄抬头望着漫天“星空”，“若这些都是人的魂魄，那该是多少人？城中还有活口吗？”

　　这会轮到花辞沉默了，失态俨然比他预想的要严重的多，他道：“哥哥想吃肉身莲？”

　　“你不是说不能乱吃东西吗？我想着肉身莲好歹是圣物，纵然如今堕魔，也算是半个圣物吧。”叶无妄尽量避开那些荧光，“可惜刚才在水下没尝出什么味道。应该不难吃吧。”

　　“哥哥打算怎么吃？”

　　“还能怎么吃，上嘴咬呗，我牙口还不错，也不挑食。”主要是叶无妄没有趁手的武器，手里这把灵剑还是找薛誉借的，虽然弄坏了不一定要赔，但总归是借来的。

　　“没有剑，但是有一把刀。”

　　芦苇荡又密又高，叶无妄猫着腰在里面钻，感知着空气中飘散的淡淡阴气，寻到了一小片空旷的地方，胡怀恩抱着三岁男童，面朝湖面站立着，身旁厚实的草地上躺着不知死活的柳萋萋，另一边是被埋在地下的张天河。

　　那些浓稠的阴气形成一小片泥沼，张天河被埋在下面，只露出个脑袋，对着胡怀恩怒声质问着：“你答应将玄阴刀给我，为何又拿去做什么尸俑，还故意勾引周子穆那蠢货找到？”

　　男童含着手指，呆呆的窝在胡怀恩的怀中，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时不时颤动一下，这个孩子安静过了头，就算会动会喘气，也像是傀儡娃娃。

　　胡怀恩将男童口里的手指抽出来，掏出手帕擦拭着男童的嘴角，对张天河道：“我答应将刀给你，但没说立刻给。再说现在这把刀不就在你身上。”

　　“那是老子辛辛苦苦夺来的！你闹出这么大动静，竟然把天穹宮的人都招惹过来，我若不费些功夫这把刀怕还到不了我手里。”张天河再次剧烈挣扎，“既然刀已到手，这儿就没我什么事，快将我放出来！”

　　张天河在上清宗本就因作风问题多被人诟病，有传闻说他这个长老的位置都是私下买来的。

　　胡怀恩道：“多亏了这些年长老帮持，引那些无知弟子前来，我这莲花才能养的如此好。可既然事情败露，恐怕上清宗已经容不下长老了吧。”

　　“这就不用你管了，天大地下，并非都是有主之地，我总能找到安身立命的地方。还有，别说的好似我两有多熟似的，若非玄阴刀在你手里，这些年我会乖乖听你的话？你是有钱，但终究是个凡夫俗子，养着这一池子吃人的莲花又如何，家猫还会咬伤主人，你这莲花明显野性难驯，早晚要酿成大祸。快快把我放了，我还能教你一二降服妖魔的办法。”

　　叶无妄听着这洋洋洒洒的废话，虽然透露了不少秘密，但对于张天河此时此刻的处境来说，根本毫无用处，怕不是张天河到现在才想起来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吧。

　　“长老说的可是这些？”胡怀恩从怀中拿出一只乾坤袋。

　　张天河眼孔一缩，又是一番折腾，很快泥沼就没到了下巴，吓得当即不敢动弹，到这时才意识到胡怀恩是真的想杀了他，竟然还在不死心的讨价还价，“在你手里又如何，没有我你休想拿到里面的东西……”

　　然后胡怀恩就当着他的面将乾坤袋打开，往地上一倒，一堆符文密卷宝盒，噼里啪啦如同下雨般掉了一地，张天河这才知道害怕。

　　乾坤袋上的神识对于胡怀恩而言如同虚无，他将东西全部倒出，随意看了看，“东西不少，想必够我消化一段时日。”

　　张天河已面无人色，他猛然意识到胡怀恩捕捉活人来喂养那一池子白莲，其中不只是毫无灵力的普通人，更有四处行走的散修，以及一堆被骗来的上清宗弟子。这些人来到此处，全都如同石子落入水中，只溅起了些微的涟漪就彻底沉寂下去。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只要这把刀，其余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张天河害怕的牙床打颤，“不不不，刀也不要了，只要你能放过我。我不要刀了。”

　　胡怀恩嫌吵似的，抱着男童漫步走过去，在张天河的惊恐大叫中，一脚将人踩进了泥里。

　　“好歹是个元婴大圆满，不能浪费了。”胡怀恩蹭了蹭鞋底，拂了拂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长身玉立，站在一片银光白莲前面，如同月中谪仙临世般，胡怀恩面朝芦苇，道，“小仙君不是专门来与我道别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