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中单大魔王？》阮风轻

25、迷茫

　　程默当然很有分寸。
　　他可太知道了。
　　作为作者，程默一直就是卡bug小能手，之前成功了之后，他就一直在想，这破系统究竟是什么判定机制。

　　根据系统类小说的经验，程默大胆推断，扣分只是针对于“崩掉中单高冷大魔王人设，主动关心主角”这种行为，而对于“维持中单高冷大魔王人设，与主角互动”，好像也并不扣分的样子。

　　也就是说，哪怕他做出【来医院看望主角】的行动，只要他不崩“高冷中单大魔王”这个人设，说的话依旧冷冰冰的，就依旧不会扣分。

　　这系统虽然不能讨价还价，但bug还是挺好卡的。

　　试试吧——大不了失败了扣5分呗，反正这个月的积分还够。做做试验嘛，也不亏。

　　害，其实也是因为主角太惨了。这小子，干嘛总是把自己弄得那么惨，让人不得不破功，很多时候都会心软。可心软就输了，心软是肯定卡不了Bug，必定会扣分的。

　　进门之前，程默多次练习了高冷的表情，用胖虎的话说叫“队长平等地睥睨众生，看不起任何人”，他练习了很久，确定自己崩住了、不会随意流露出类似于心疼的情绪，才终于走了进去。

　　而令他没想到的是，病房很安静。他过去的时候，程文乐正在熟睡。
　　自家主角果然是累坏了，再加上伤，是该好好休息一下。

　　程默叹了口气，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坐在旁边看着发呆。

　　他看着点滴一点一点从上面的吊瓶滴落下来，通过针头，滴入手背里。这本该是一双非常好看的手，纤细，颀长，根根骨节分明，是会让有幕强情节的网瘾少男少女有幻想的一双手，但它此时的处境却并不怎么美妙，上面零星还有伤痕。

　　看了足足几分钟，程默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干嘛——这也太崩中单高冷大魔王人设了，对着别人手花痴什么的，得亏程文乐没醒，不然怕是又得扣分。

　　扣分扣分扣分。
　　扣分警告。
　　这几个字在脑海里盘旋，程默有气无力地想，要不然还是回去吧，真的，再这样老是绷着，他感觉他整个人有点心里不健康了。

　　至于程文乐的伤，就按照沈宁说的，找个护工什么的照顾他，也是一样，说不定还好一些。
　　这么想着，程默便起身准备走。

　　而就在这时，那个睡梦中的人忽而伸手过来，拉住他的手，指尖相触，有种冰凉的陌生触感，带着一点点温度。
　　“不要走……”睡梦中那个人迷糊道。

　　程默面无表情。
　　程默转过头来，默默把手抽了回去。
　　程默盯视。

　　他这要是在看不出来这家伙在装睡，他就真是傻狗了。
　　聪明的中单不会被蹲两次！聪明的程默，也不会在同一项上持续扣分！

　　“行了，别装睡了。”他淡淡道，“再装我真走了。”

　　于是程文乐终于缓缓睁开双眼，刚睡醒，有点茫然，呆毛翘起，却又努力认真地看向他。

　　玛德，他当初干嘛给主角设定的这么帅，还是那种他特别偏爱的类型，这还让他怎么保持高冷人设？这不无限折磨吗？

　　程默暗啐一口，但还是努力维持了高冷，有条不紊地叙述起自己的安排——

　　“你醒了就好，跟你交代一声。”

　　他顿了顿，继续平板无波地叙述道：“首先，医药费我们已经给你付了，不用担心；其次，那几个人已经交给UI那边了，正在跟警方联系，肯定是开除了的，你好好休息就好；还有，我给你请个护工，你好好休息，有事找护工；我晚上还要训练，就不陪你了。”

　　这一番话，逻辑清楚，用语得当，有距离感，但又把事情交代清楚了，维护高冷人设和传达关心这两点，都做到了相对平衡，说到这里他都想给自己鼓掌——可是下一秒他就破功了。

　　“哥，你能陪我一会儿么？”程文乐说，外伤引起的发烧，让他的声音还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就一小会儿就好。”

　　他看着真的好可怜。
　　就像下雨天无家可归的流浪狗就一样，湿漉漉地看着你，哪怕它撕家了你都不好意思怪他。更别提那毛绒绒的呆毛，简直和大型犬一模一样，安静，沉静地看着你，不吵不闹，天大的委屈也不说。

　　玛德。
　　程默心里暗啐一声。
　　理智告诉他，这是装的，可是感性层面，他真的做不到拒绝这样的恳求。
　　还能说什么呢，只能说当初他设置主角的时候，就是按照自己最没有抵抗力的那款捏的！

　　“行吧。”程默闭了闭眼，努力忍住保持高冷的表情，“可以陪你呆一会儿，不过就别打游戏了，你这还在生病，玩游戏的话太费精力。”

　　但是不打游戏，单纯两人呆着，执手相看的话，程默又总觉得气氛有点怪，具体哪儿怪还是说不上，反正当程文乐那双黑沉沉的眼珠专注地看着他的时候，他只想别扭地转移目光望向窗外。

　　于是最后的结果还是玩游戏。
　　但是程文乐这次没有打野，程默不让，本来生病就不该打游戏，打野太费神，程文乐敢玩他就敢走。

　　于是程文乐一个野王，硬生生打了两把软辅纯纯软辅，全程挂在程默头上。要不是小号，第二天会上营销号新闻的程度。
　　“啊，有点困。”他打了个哈欠，说：“哥，中右有人。”

　　“知道。”程默气定神闲地拿了个三杀，这把游戏结束，又上了一颗星。眼看着约定的训练赛时间快到了，程默是说什么都不肯继续了。

　　“好好休息。”他说，“过一阵子轮到你们队比赛了，别耽误了。”
　　“知道了，哥。”程文乐说，他状似随意地问：“那你还来看我吗？”

　　“那指不定，看我有没有时间吧。”程默说着，面色平静地走出病房。
　　走出病房的瞬间，他并没有听到系统扣分提示音。

　　——成功了！

　　这混球系统，原来真的可以糊弄过去！

　　思及如此，程默脸上，不禁浮现出一丝真心实意的笑容。照这么下去，这个月巅峰赛上分人物还有点积分可以加，又没扣分，这波可以说是血赚啊！

　　flag大概真的不能乱立，程默以为扣的分没扣，可他以为稳加的分也没加——不知道怎么的，这几天刚刚好月末结算的时候，可是巅峰赛
　　分数一直升升降降，一直给打到了后半夜去，分数还是在原地踏步，再佛系的人也破防了，更何况程默还要完成本月上分任务。

　　只能说，网友那张猫猫排位连跪滚楼梯一泻千里的沙雕表情包，都很适合描述他现在的心情！

　　第二天的时候，程默反省自己昨日的所作所为，痛定思痛，觉得再高冷的大魔王也是可以说话的，不算崩人设，于是他开始开麦指挥路人。

　　“上单可以往后靠一点么？”
　　“打野先等我过去，一起过一下这波线。”
　　程默自认为，用语温和礼貌，但是也不失距离感，非常符合中单高冷大魔王的形象，但是很不幸的是，队友听他的，可路人并不听他的。

　　上单明显有上头了，麦里念叨着“你看我干不干你就完事儿了”，然后惨叫一声——被抓黑屏了。

　　打野更加过分，这小子似乎就等着程默这句话呢，程默刚从水泉出来，划一下视角就看见这小子把中路的兵线全吃了，吃得比狗啃的还干净。

　　此时兵线并没有进塔。

　　程默闭了闭眼，心里默念三遍发火崩人设扣积分，发火崩人设扣积分，这才缓过气来，过去等下一波兵线到。

　　可是他不招别人，别人却还要招他——那个打野大概是某个平台的主播，主动抢占指挥权——

　　“哎哎哎！中单过来支援一下啊！”
　　“你这中单怎么一点理解没有啊，会不会玩啊？”

　　——会不会玩？

　　现在兵没吃到，过去支援伤害不够，那不就是无效支援，来回跑只会更加没有效率？

　　程默懒得搭理这货，但对方好像觉得自己找到了宇宙真理，得理不饶人，一句又一句的——

　　“中单你怎么回事啊！”
　　“你懂不懂高端局啊？你法师不打支援让边路坐牢？演员吗？”
　　“知不知道现在主流是打工具人法师啊？不会上大分打法就别玩！”

　　他的声音特聒噪，就像是一直苍蝇在旁边嗡嗡嗡。

　　——“你会不会玩啊！”
　　——“行不行啊，冠军中单就这？”
　　——“我真的比你强，说真的！”

　　那种头疼又开始了，是积分不够了？程默皱了皱眉，心中一股郁结之气，好像憋了很久，好像很久之前，在赛场上就有人这样质疑过他。

　　——当时他怎么回答的来着？
　　他说——
　　“我不知道别的中单怎样，反正老子永远不打中单工具人！”

　　这句话掷地有声，好像解开了某种迷雾，他的思路清晰起来，该补的兵一个不漏，也不让自己掉状态被打野吃野区，还顺手顺走了几个野怪，分了打野的经济。对方气得鼻子都歪了，一直在麦里叽叽歪歪——
　　“懂不懂啊，我是要打野核的！”

　　“好巧啊。”程默说，“我也要打法核！”

　　这一局，程默全场经济最高，非常极端的打法，伤害占比百分之三十九，但是败方MVP——这个打野最后输的时候还在水晶旁叫嚣——
　　“我都说了，不打野核这个版本赢不了！”

　　“是啊。”程默看着还剩下的积分，好像也够扣的，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他说：“单吃第一波兵线，最后伤害不如辅助，还是您比较厉害啊。”

　　赛后，程默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下数据。

　　说实在的，这个打野虽然素质极差，但是全程也没有挂机，也算是个勉强两千分的水平；敌方虽然吵架没吵架不知道，但是很明显，他们中辅也是突破口，被程默单杀了好几次，但是最后硬生生给对面打野拖起来了——对面打野，也是个巅峰赛前十的高手。

　　程默怅然地望着结算界面发呆，不合时宜的，那句话，又忽而窜入他的脑海，振聋发聩——

　　这是属于野核射核的时代！

　　虽然说这个话的那个傻杯打野，并不配作为野核来打，就像今天这个马车心态不行难当大任一样，但，现在版本转边，作为只能打一套的法师，真的不能在这个版本当核心来打了么？

　　程默陷入沉思之中。
　　“中单……法刺，真的已经不适合这个版本了么？”他低声默念道，也不知道是在问谁。

　　沈宁刚刚好打完一把，朝这边走了过来。听到他的喃喃自语，低声笑道：“别人我不知道，但是墨鱼你的中单，肯定可以的啊墨鱼，自信一点啊，你可是常规赛大魔王，是咱们CM队史最高连胜纪录的创造者啊！”

　　程默不语，不用看，他就知道沈宁的神情如何，那满满对他的信任。就像是巅峰时期一起拿下冠军的信任一样，赛季在变，这些队友依然无条件的、近乎直觉般相信着他。

　　“墨鱼，你该不会是还在纠结刚才的巅峰赛吧？”沈宁找了把椅子，自己找个舒服的姿势，双手交叠，枕在脑后，笑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会送你一句在路人巅峰赛中很流行的话——与其指责自己，不如甩锅他人，这一局，明显是那个路人马车背锅好嘛！吃那么多经济打不出输出，这不毒瘤嘛这是！”

　　程默也被他逗笑了，跟着微微笑起来，不过笑着笑着，笑意又淡了。

　　他心里知道的。
　　他所在意的，根本不是那一局的巅峰赛。
　　他在意的，是更为宽广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