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前影后老婆失忆了》斯拉沃热康

8、第 8 章

　　一个小时的时间刚到，许昕推开等候室的门，白沁就像归巢的鸟儿，扑进了谢风晚怀里。

　　她心里因为焦躁不安而燃起的暗火，被白沁的拥抱一下子浇灭，谢风晚稍稍推开她，确认了她的表情没有不妥后，心里才稍稍松了口气。

　　两个人简短地交流了几句，白沁拉着她的衣袖回答谢风晚的问题，许昕站在门口，观察着两人在一起时的动作与神态。

　　两人周围像是生出了一道空气屏障，将他们和其他人分隔开来。这种情况最常发生在生活在一起，彼此信任的家人或伴侣之间。

　　但成年人之间，出于各种考虑，很少会像两人这样，几乎全心沉浸在两个人的世界里，以至于完全忽视外界环境。

　　她靠近正躬身给白沁拿水壶的谢风晚，“谢小姐，关于刚才的咨询，我们需要谈一谈。”

　　谢风晚将水壶的盖子打开，递给白沁，匆匆掖了下垂在颊边的长发，才顾得上去回答许昕。

　　她脸上露出些没能掩盖好的窘迫，像是突然从熟悉的环境里被拽出去。这种情绪跟她这个人显得格格不入，许昕没有出声，安静地等着她整理好自己的情绪。

　　“抱歉，许医生。”许昕轻淡地笑了下，很平和的表情，带着谢风晚和她一起走进咨询室，“为什么要说抱歉呢？”

　　和白沁分开到两个空间后，她的窘迫慢慢消失，许昕觉得很有意思，一个生活得富足平和的人，外露的肢体表现，一定是舒缓放松的，可谢风晚刚刚看起来并不是这样。

　　然而区别于在白沁面前的模样，此时再面对着许昕，谢风晚已经调整了自己的状态，她将自己刚刚一瞬间流露出的失态藏好，恢复了一贯的姿态，“许医生，我们要谈什么？”

　　她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两只手拢在一起叠在腹部，是个隐秘的自我保护姿态，许昕下了判断，也许她对于自己的现状并不是毫无察觉。

　　白沁绕过了许昕的问题，给自己安上了对待外人时会用的面具。许昕说道，“谢小姐，白沁的状态和你给我们发来的报告上描述的有些出入。”

　　谢风晚点了点头，她确实也感觉从昨天开始，白沁变了很多。

　　“是好的变化吗？为什么会这样？”

　　“很难去判断这个变化的好坏，如果您是指对于她的社会生存能力，那可以算是非常好的变化。”

　　她说完观察了一下谢风晚的表情，“谢小姐，根据您发来的病历，脑科医生对她的诊断是很难恢复到出事前的状态。客观来说，确实是这样，但是人类的情感需求和自我意志，一但迫切到一定程度，可以突破□□的局限。”

　　谢风晚隐隐猜到了她要说什么，她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许昕的话上，身体不自觉地前倾，双手压在桌沿。

　　“白沁现在的状况就是这样，她对于现状不满，产生了强烈的情感需求，驱动她快速成长。”

　　这是，什么意思？

　　谢风晚呆住了，她以为白沁只是情况变好了，可以和外界接触，对自己也不再病态依赖，可是许昕说，她成长了。

　　她一直到走出咨询室，都是恍惚的。

　　现有的测试手段很难将精神患者的心理年龄精准确定到一个数字，白沁醒来后认为自己是六岁，她的行为也符合儿童发展心理学对于童年早期玩耍期的描述，因此年龄后面的数字就定在了六上。

　　但现在，她自己迫切地想要成长，成长到什么地步，也许连她自己也不清楚。

　　“谢小姐，根据她今天的行为模式和语言组织能力，我认为她已经进入了青春期，这个阶段的孩子认知和社会情绪发展会受到很多影响，你对她的态度也需要做出改变。”

　　她想到昨天白沁和谢长生的相处，今天来这里前，还特意打扮自己。她确实长大了，她知道白沁的分离焦虑，也许可以随着年龄的增长缓解，她慢慢长大，很快就会接受，甚至习惯不和谢风晚在一起。

　　她觉得胸口有点闷，看着乖巧坐在位置上吃东西的白沁，努力了几次没能扯出一个笑来。

　　许昕跟在她身后，观察着两人的相处模式，谢风晚在有白沁的场合，那种被她占去大半心神，以至于无法正常处理自己的社交而显露的窘迫，和刚刚生了宝宝的母亲如出一辙。

　　现在得知她长大了，不再如从前那样依赖自己，脸上的表情带着错愕，不敢置信和被掩盖的恐慌。明明白沁才是依赖的那一方，可她却表现出了害怕，害怕分离，害怕被抛弃。

　　谢风晚带着白沁上了车，路上又想起了许昕的话，她说白沁不知为什么，对她抱有很强的敌意和防备感。她们的第一次咨询其实并不顺利，因为白沁不愿意配合她。

　　她在心里组织了半天语言，趁着等红绿灯时问白沁，“沁沁，你觉得许医生怎么样？”

　　她没有回头，通过车内后视镜去看白沁的反应。本来一直侧头看向车窗外的人，听见她的问题扭回头来，她轻轻扭了下眉，有点委屈，“晚晚姐姐，许医生她是不是跟你告状了？”

　　谢风晚见她这样的表情，下意识就想去哄她，但她很快想起来，她已经长大了。青春期，最少也十二岁，她不再像六岁时一样，需要她哄着纵着。

　　“那你有好好配合许医生吗？”

　　白沁扯了下嘴巴，“我当然有啦，但是她问的问题都好奇怪，我觉得不舒服。”

　　谢风晚将目光从她脸上挪开，盯着前方的车，随着车流缓缓开始行驶，“她问了什么问题？”

　　“好多，她问我知不知道和晚晚姐姐是什么关系，还问我记不记得我的爸爸妈妈。”

　　谢风晚点了点头，有点好奇她是怎么答的，但白沁说了自己觉得很不舒服，她选择尊重她的感觉，没有去问。

　　两个人到了家，谢风晚将手上的东西放好，又走进厨房去忙，白沁没有跟过去，自己坐在沙发上，等到谢风晚将门关上后，拿出她的手机，轻松解开了锁屏。

　　谢风晚第三次去看时间，她注意到自己这个举动，没忍住叹了口气。她感觉很不习惯，厨房门外静悄悄的，谢风晚没有和从前一样，到了十几分钟，就来厨房门口转悠着等她。

　　她再一次自我检讨，是不是自己对白沁的占有欲和控制欲太强了？她长大了，也许很快就可以恢复独立生活的能力。

　　这不是很好吗？那一次事故给她带来的伤害在减小，有了谢家的帮助，她可以去学习任何自己想学的知识，从事自己想从事的职业。

　　她的人生可以重新来一次…谢风晚感觉有些喘不上气，她想不下去了，有一个她不敢触碰的的问题，她不知道怎么回答。

　　白沁的未来里，还会有她吗？

　　吃完饭后，谢风晚被白沁拉着看电视，仍然是动画片，白沁嘴里塞着一个奶酪棒，看得津津有味，谢风晚看着她的动作，观察了半天，没看出半点青春期的影子。

　　许昕说完她的推断后，谢风晚质疑过她，白沁和她在等候室里的一系列动作都还是个娇里娇气的小孩子，就算她是长大了，总该需要一个过程，现在也许还没到那么大。

　　她不肯承认自己问出这个问题时，心里带着难以启齿的侥幸。

　　“谢小姐，由于她完全信任你依赖你，所以会下意识在你面前表现出更幼态的行为，这是她在你面前独有的状态。当她独自面对别人时，会自然而然选择一种更成熟的语言行为模式。我们谈话时，她在一些问题的处理上，证明了她的心智发展已经到了成熟阶段。考虑到当一个孩子处于成人环境时会故作深沉，我将她的心理年龄判断为青春期，但实际上，她有可能已经到了成人状态。”

　　谢风晚心里呼出了一口气，她知道自己应该正视现状，按照许昕说的，和白沁多交流。

　　但她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她们其实很少交流。

　　结婚前两个人工作都很忙，挤出时间来约会，独处的时间都用在交流感情上。

　　结婚后…当时一切都很混乱，她们的婚姻牵扯太多，太复杂。一纸婚姻，没能将两人的感情拉近，反而增添了几分生疏。

　　谢风晚爱她，但也在防备她，两个人很难完全敞开心扉沟通。

　　再之后…她变成六岁，交流更是不可能。

　　她们这段感情，开始得荒唐，又在混乱里不明不白结束，两个人从头到尾，都没有坐下来好好聊过。

　　一集动画播完，在白沁切到下一集时，谢风晚拦住了她，“沁沁，想不想和我聊一聊？”

　　白沁扭头看她，带着点看了动画片的愉悦，她没有表现出抗拒，很快答应了。

　　“好呀，晚晚姐姐你想问什么？”

　　谢风晚微微提起来的心，很快落回了肚子里。

　　白沁很亲昵地歪倒在谢风晚的腿上，两只手抓着谢风晚的手往自己头上按，像只求摸头的小狗。

　　谢风晚一边轻轻地用手指梳理她的头发，一边问出自己想了好久的问题，“沁沁，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现在多大了？”

　　白沁惬意地微眯着眼睛，嘴角弯弯的，“比晚晚姐姐小一点点。”

　　她用手指捏出来一个小小的缝隙，示意两个人之间差距只有这么大。

　　谢风晚的手顿了下，指腹停在她发际线边，白沁感觉到她停下来，睁开眼睛看她，“为什么想要长大？”

　　两个人视线相对，白沁看着谢风晚的眼睛，她没说过自己有多喜欢看到这双眼睛里露出笑意，她想要谢风晚开心。

　　“我会保护你，就像你保护我一样。”

　　她说得很认真，墨黑的眸子很亮很亮，将谢风晚的心，灼出一块烙痕。

　　许昕说，她开始成长是因为有了一个很强烈的情感需求，谢风晚没想到，这个需求居然是想要保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