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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承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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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湛川在院落里定睛一看,最为明显就是那一大片的蒲公英。
还真是奇了,刚想用蒲公英做菜就看见了这么多。
他拔了七八颗拿回厨房。
打开米缸和木柜,只找到一把糙米和一小撮盐。
趁着锅里的水温未降,舀出多余的水,洗干净的糙米放进去,用着筷子将米平整按压铺在最底部。少顷,甘甜的米香就散发出来,勾的段湛川肚子咕咕叫。
段湛川控制好火候,待到厨房时,锅里的米汤咕嘟咕嘟冒着泡,家里就剩下一个碗左边缺了一个豁口,他把米汤放进去正好满满半碗。
用洗米水把蒲公英洗干净后,锅里放水把蒲公英煮了一会。
等水开后汆烫几下捞出来拧干水分切碎后放到碗里,加入那撮盐遮住蒲公英原本的苦味,闻上去竟然有股莫名的清香。
他隔着衣服小心翼翼的生怕拿不住碗碎了,单手举着亦步亦趋端到主屋里。
宋任仪和小宝同时咽了咽口水,看起来更加惹人怜爱。
段湛川也瞧见他们这副样子,把碗放到桌上后,道:“我在院落中找到了蒲公英用它煮了粥,应该味道还不错。吃吧,我刚刚已经吃过了。”
他不太饿,还是先给他们两个人吃吧。
见宋任仪没有任何动静,段湛川只好语气略微放重些:“宋任仪,好好听话,去带着小宝吃饭。”
这话果然有用,宋任仪被这样凶惯了,连忙抱着小宝你一口我一口吃起来。
入口苦涩,但有盐巴的咸味支撑,口齿留香。
宋任仪从来没有吃过一顿像样的饭,带点滋味的粥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干瘪的肚子终于因为而一碗饭微微有了饱腹感,小宝苍白的脸上也带了丝血色。
等两个人吃完后段湛川才放下心来。
原身以前实在太不是东西,宋任仪对于段湛川的防备心很足,现在连正常交流都不能做到。
段湛川自知这样下去可不行,必须要想个办法。
屋内寂静无比,段湛川站得笔直,举起四个指头放在耳朵旁边,郑重其事道:“我知道我以前是个混蛋。我发誓,从今天开始要是再打宋任仪和小宝一下,再去喝酒再去赌钱,我必定天打五雷轰。”
在古代,众人都敬畏鬼神,秉承着人在做天在看的原则,每一句誓言都尤为重要。
段湛川小心呵护他充满伤疮的内心,妄图把原主撕开的伤口慢慢的填满。
宋任仪沉默着,偷偷又余光看向段湛川,消瘦脸颊埋到臂弯里呈现出自我保护的姿态。
明明是同样的脸,以前那个只会凶狠的问他要钱,打他骂他。
而眼前这个人完全不一样,眼神中他竟然看到了怜悯。
到了晚上,雨又开始淅淅沥沥的下着,他在家中走了一圈,也就厨房和卧室能睡人。
没等段湛川开口,宋任仪自觉抱着睡着的小宝走到厨房里。
在厨房烧火旁有一块较大的木板,上面铺着单薄的被子,小宝肚子上盖着宋任仪的外衣防止着凉。
段湛川知道家穷,可是这样的生活宋任仪和小宝已经这样过了两年,连两岁的孩子个高都比同龄人小很多,抱在怀里像是羽毛一样轻飘飘就飞走了。
于心不忍,段湛川在他耳边轻语道:“任仪,我抱着孩子去房里,你们两个睡到床上吧。”
宋任仪急忙摇头,却怕把孩子吵醒,拽着他的手两人拉扯到屋内。
那是摇摇欲坠的床,只要一有重物就会发出嘎吱的声音。
但总比睡木地板要强上很多,起码上面还有完整的被子可以保暖,不用直接接触地面的湿气。
小心放下小宝,捏起被角盖到他肚子上,段湛川收回手指了指床又指了指宋任仪道:“快睡吧,我去外面睡。”
宋任仪条件反射拉住他,段湛川回头见他害怕的快哭出来了。
这些年从来没有过这样待遇,怕他做错什么得来更大的惩罚般,连牙齿都咬的紧紧的。
段湛川上前抱住他哄孩子一样,边拍他的脑袋边哼着摇篮曲,闻到宋任仪身上淡淡的皂角味,有些心猿意马。
哼唱结束,宋任仪也松开了手。
段湛川没有回头,走出去睡到之前小宝睡得地方倒头闭眼。
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宋任仪寻着他躺的方向,上床把熟睡的孩子拥在怀里,压下内心的不知所措和顾忌。
这一夜,宋任仪迷迷糊糊睡着了,而段湛川没有在僵硬地板上睡过觉,翻身来翻身去,硬是越来越精神。
他睡不着,只好跑到院里数星星,直到天快明的时候才进屋,看着宋任仪已经坐起来,上前问道:“我今日去县城里采购些食材,能不能给我一两银子。”
宋任仪没问用途,二话不说拿出装银子的布包打开,伸手捏住一块银子放到他手心:“银子本来就是你的。”
段湛川耸耸肩,没有认同他这句话:“你是我夫郎,当然是你的银子。快再睡会吧,咱们家地荒废着,不需要你起来这么早。”
“走了。”
他把钱藏到衣服最里面的夹层,避免路上时钱丢了,随着下山还能看见几户人家烧起了早饭,烟囱里开始冒着烟缓缓升入上口。
刚下山便看见一个妇女背着柴火站在原地等着什么。
他定睛一看,脑海里浮现出她的名字。
段湛川能认出柳秀得益于她最明显的外貌,左脸上有个红印胎记,平日里喜欢八卦但对人心是好的,尤其是问他事情她还能举一反三。
他走上前熟络了叫人:“柳婶子,这是去哪啊。”
柳秀回头,映着月光勉强看清他:“原来是段小子,我这不是等你赵叔的牛车吗,一起去县城里。”
县城离村里还不知道有多远,也不知道坐一趟车贵不贵。
段湛川套近乎问道:“婶子,咱们赵叔拉一个人多少文啊,我这不想去县城买几个碗用来吃饭。这不,昨天失手打碎了一个,家里三口人碗就不够用了。”
柳秀是个热心肠,赵叔还未到,估计还在路上拉人,无事便也多说了点:“赵叔拉人也就三文钱,是我们乡能付得起的。你这不当家也不知数,最便宜的碗二十文一个,你多和杂货商说说价,还能便宜几文钱。”
正说着,赵叔便驾车行来,停到柳秀面前:“婶子,上不上车啊。”
“上,怎么不上。”柳秀把背上的柴先放到牛后面架子上,整个人坐到柴上面,虽然不舒服但能省下地方钱,她对着段湛川道:“段小子,怎么不上车啊,要是你徒步走道县城里要一个时辰嘞。”
段湛川谢绝了柳秀的好意,赵叔一鞭子抽下去,牛哞哞叫了声慢悠悠的走了,他跟着车轱辘压出的痕迹往县城走去。
现在他的事业还没有进展,能省则省,一个时辰的路他还是能走下去的。
牛车上在驶过一炷香后,刚还安静的车厢瞬间热闹起来。
坐在右手边的张婶抱着刚绣好的布花,想到刚刚的段湛川还是没忍住:“柳婶子,刚刚那是段家小子,和我印象中不一样了啊。”
其他几人正要开口,见到张婶把他们的疑问说了出来,纷纷应答:“是啊,说说呗。我听说段家那个泼辣的主一气之下分家了。”
柳秀见到大家都如此好奇,想到现在的段湛川虽穿着身麻衣,周身气质倒像个官家老爷一样,走过来的时候她都有些不敢认:“我也不知道,不过听说他人变好了,自己也承认不那么混蛋了。”
张婶见没什么意思也没有多问,大家说了几句又偏移别的话题去了。
段湛川步子迈大,脚程比预算更加快些,入了县城后瞬间和外面村里的氛围都不一样,连叫卖的小厮身上穿的都是比较保暖的棉布。
他转了好几家杂货铺,看的碗花型好看要价无非更贵些,一只直接卖上五十文,这完全超出他的预算。
没等找到合适的碗,他倒先看到一家医馆。
自己刚醒就被暴打一顿,宋任仪身上也有不少伤口,总不能放任不管。
自己新得了药膳书,总要试一试效果啊。
想到这,段湛川怀里的书发出灼热的光,也幸亏外人都看不见,否则他准像个灯泡一样亮的晃眼。
这间医馆其貌不扬,走进去倒是宽敞的紧,一位大夫坐在坐诊台上嘴里嘀咕着什么:“嘶,这人难产究竟怎么解决,前几天东家的小哥儿又死了一个。”
段湛川上去敲敲桌子:“大夫,抓药。”
大夫长大嘴巴打着哈气下一秒直接惊醒,看见来人连忙站起来摸着胡子虚惊一场:“小子,你刚刚还真是吓老夫一跳。”
他走到柜台里说:“要抓什么药啊?”
他想到刚得的奖励药方:“给我抓石膏六钱、赤石脂六钱、龙骨两钱、乳香两钱、黄丹一钱、轻粉六钱、血竭八钱、樟脑两钱、麝香一钱。”
大夫半眯半醒,点点头就开始在柜台前找他的药材:“石膏,在这,要六钱啊,然后什么来着,哦,想起来了,赤石脂……”
他拿药材手微楞,转过身看着眼前模样年轻的小伙子。
“石膏可敛疮生肌,配合其他几味治疗创伤,药材都极为常见,就是这凑一块老朽就认不出来了,尤其是你竟然还能把最重要克数都背出来,你小子交待清楚,从哪里学来的。”
这大夫双目微眯,眼中精光一闪,吹胡子瞪眼想让段湛川说出药方来源。
段湛川说出这个药方时,早就想好了理由:“这叫血竭生肌散,是晚辈无意间结交一位花甲之年的大夫,他与晚辈是忘年交,这才不吝啬传给了晚辈。”
“可治溃疡肿毒、化脓以后久不收口,也可用于外伤,敷于伤口上即可。”
段湛川仗着外人看不到书,直接把书拿出来翻到那页读起来。
大夫抓着药,想到这药方得到的实在太过容易,抓了一贴药后干脆直接送给他:“你小子把传家东西乱讲给别人听,今日老夫算承了你的人情,这药直接送你了,随后我再出一百两买你的药方。”
【信仰值加一,随机获得方子:秋梨膏。】
段湛川愣住,原来这信仰值就是用方子去造福大家啊。
想到刚刚大夫嘀咕的东西,他其实也可以帮帮忙:“大夫,你刚刚说什么难产?”
“对,听见了啊。”大夫皱起面目褶子,苦恼的挠挠头:“这不东家想要个孩子,那小哥儿好不容易有了,现在可能会难产,正愁该怎么办。”
段湛川先提前打好预警:“我有办法,不过就看你敢不敢试试。”
“取锋利刀片与火上灼热,服用麻沸散镇定,剖出,最后缝合即可。”
不知道古代医术能不能做到,但现在难产是最大死亡系数之一,如果能研究透彻,也算是造福百姓。
大夫大约觉得他说的惊世骇俗,但仔细一想又非不可,一脸恍然大悟,送走他还多给了一些银子。
拿上银两后,心里踏实了很多,先前五十文的碗都觉得有些便宜,花纹有好看,物有所值,当机立断拿了三十个,小二见他真心想要,还算了优惠价,折中少了几十文。
他扯了两匹棉布买了一床被子,随后全拿到肩上扛着,路过包子铺时候还买了五个肉包子,吃了一个留下都给宋任仪和小宝。
等到他走到县城外,张叔马车上也陆陆续续坐着中午返程的人,想到身上东西多,掏了三文钱,也学着柳婶子的样子坐在被子上,把易碎的碗抱在手上。
眼瞧着过了日头,张叔不再等人,架着牛车扬长而去。
由于段湛川人在牛车上,也没有敢说话,段湛川也不在意这些,抱着碗想着家里的夫郎,也不知道他此刻在和孩子干什么。
宋任仪睡也睡不着,等到小宝醒来后,直接带着他去院子里挖蒲公英。
他也不认识什么是蒲公英,凭借着段湛川昨天描述的样子,把院里的相似的都挖了出来。
孩子好动,帮着他把挖出来的放到篮子里。
一篮子很快就满了,太阳日照东头,宋任仪停手想要叫小宝也休息,站起身,背后的小宝突然发出一声尖叫。
他下意识拿起镰刀转过来后退,不知何时,自己背后竟然站着之前与段湛川一同鬼混的赌徒。
宋任仪抢过孩子,把镰刀对着他们威胁道:“你们来我家里干什么?”
刘贾早就听说段湛川有个哥儿夫郎文文弱弱的,今日一见竟然如此泼辣。
他和旁边的刘竟对视一眼,两人丝毫不怕,放肆笑起来。
“我们来找段哥,段哥不在不会是到县城里去了吧,那肯定是去看翠玲去了,那女人是个好滋味,肤白貌美,我们段哥怕是现在已经移不开眼了。”
刘竟跟着猥琐的笑起来,一只手做抓鸡样子就要扑上来:“没想到段哥夫郎也是个好姿色啊。”
他们二人话里话外都是在暗嘲段湛川心不在他身上,宋任仪内心一酸,睁大了眼睛抱着孩子转身就跑。
哪料想这一举动勾起刘竟的坏心思,他邪笑着大步追了上来。
宋任仪躲不开,拿着镰刀誓死不从……
若是、若是他们要强制性霸王硬上弓,宋任仪看似如无头苍蝇一般四处奔逃,然若是有人从高空俯瞰,便会发现这位少年样貌的小夫郎奔逃的路线竟让那两位登徒子绕的昏了头。
宋任仪手上寒光一闪,破空声响起,就在此刻,突然砰的一声响起,不远处传来那人熟悉的呼唤声。
“任仪!”
段湛川兴冲冲回来时看见大门敞开,内心觉得有点不对劲。随后听见里面有别的男人的声音,立刻扔下东西跑进来,一脚将门踹开。
刘竟做贼心虚被吓了一跳,段湛川见宋任仪抱着孩子一直退后,怒火攻心跑过来直接把两个人摔到在地上,管那人是谁,用力踹了好几脚,哄着眼睛无神的宋任仪和一直呜咽哭着的小宝。
宋任仪嘴里无意识的不断重复着一句话,腿哆嗦着,站都站不稳,他的眼睛好像是在看着段湛川,但中心没有焦点,惊恐之余还不停喘气。
“他们,他们刚刚要欺负我,夫君,别丢下我。”
他能感觉到段湛川完全变了,就像是那种换了一个人的变法。
段湛川把他的头扶正,让他的眼神可以清楚对上自己的眼睛,少年眼里好像有汪碧水引诱他沉溺在里面。
他的大手扣住宋任仪的脑袋,轻柔擦去他脸上的灰尘和泪水,一遍又一遍耐心回答着他所有的碎碎念:“别怕,我是段湛川,不会丢下你的。”
“段湛川永远不会丢下宋任仪和小宝。”
宋任仪哽咽着和小宝缩在夫君怀里,然而谁都没有看到的是,宋任仪脸上竟然露出了遗憾的表情。只差那么一秒,那俩人就会死在他的镰刀下。
真是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