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济时刻》亦宸言

32、我只有你了

　　路游原从飞机上下来时已经快凌晨了。

　　他有点疲惫地半阖着眼，手机开机，等待的时候心里突然紧张起来。

　　——要是简错还没回复那怎么办。

　　去哪找他。

　　他现在在哪？

　　所幸还未等路游原深想，屏幕上已经跳出来了简错的信息，路游原松了一口气，沿路打了辆车，点开简错的信息。

　　确认了简错没出事，紧张感如潮水般褪去，还剩下零星的后怕久久不散，路游原很久没有生气了，似乎每次惹他的都是简错。

　　路游原被气笑了，难得发起了脾气，没有回复简错的信息，但片刻想了想，还是让师傅开快点。

　　回到小区刷单元卡，一路上了楼，摸出钥匙准备走过去开门时，他突然发现门口好像坐着一个人。

　　路游原从小胆子就很大，但此时也被吓了一下，呼吸一滞，懵了一瞬过后回过神，定睛去看才发现是简错，皱紧了眉上去抱他。

　　简错迷迷糊糊的，但也还清醒着，见是路游原他松了一口气，安慰似的回抱了他哥，低声喃喃道：“对不起哥，我以后不会开静音了。”

　　路游原没说话，开了家门把他一路抱进主卧，妥帖地放在床上然后压上去，亲上他弟弟的嘴唇，手从衣服底下探进去，不正经地扯。

　　简错哼了一声，意识朦胧，但还是照着本能抬起头摸索着去亲路游原的脸，像小鸟啄食一样，不断地说：“对不起哥。”

　　路游原的仅存的一丁点儿怒火也瞬间被熄灭，叹息一声，用力拧了拧简错的脸颊，有些无奈似的道：“下次不许让我担心了。”

　　简错乖顺地点头，亲了亲他哥的脸，当作回应。

　　在门口蹲了那么久，现在又已经快凌晨，和路游原分别了快一周，身边终于出现了令人安心的、熟悉的气息，简错放松下来，很快就沉沉睡去。

　　路游原帮他把衣服剥下来，掖好被子，自己去洗澡了。

　　花洒洋洋洒洒地落着水滴，路游原看了眼自己被冲洗的身体，底下依旧精神着下不去。

　　……年轻就是不一样。

　　好不容易让下面休息了，路游原围着浴巾带着一身水汽出去，余光看到自己的手机在书柜上，刚想探身去拿，突然听见身后响起急促而尖锐的电话铃声。

　　——是简错的手机。

　　路游原刚想过去拿，就看见漆黑一片中，床上伸出一只细瘦的手臂熟练地抓住手机，紧接着，毫无防备地按下了接听——

　　“…喂？”

　　简错刚刚被吵醒，此时带着点起床气，闷着声音像是哼出来的一样，路游原走上前想抱他，却倏然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女人夸张刺耳的声音。

　　“简错，睡得好呢！你爸妈要死啦！！”

　　那只手僵了一瞬，随即迷糊的意识瞬间清醒过来，简错猛地坐起来，下意识问：“什么？”

　　那人说：“你爸妈被车撞了，半死不活地躺在重症里，你现在又在哪个的家里睡哦，xx医院，来的晚了就来收尸吧！”

　　简错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对方是他的姨妈，一向和他父母不对付，或许是这家人天生薄凉，在亲戚濒死时也可以幸灾乐祸地落井下石。

　　简错很快反应过来，对着电话骂她有病，姨妈却不给机会，极快速地挂断了电话，室内重归寂静，只有简错大口大口喘气的声音，路游原反应过来，一把抱住他，抚着他的后背给他顺气，安抚道：“没事了没事了，我们待会去医院骂她，现在爸妈最重要，乖啊。”

　　简错近乎麻木地点点头，穿好了衣服，出了门。医院离这边不远，很快就到了，路游原站在前台冷静地和护士沟通，登记了信息急急忙忙往上赶，电梯门刚开就听见姨妈在走廊尽头大喊大叫，简错一瞬间热血上头，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快步走上前抓住了她的领子。

　　“姨妈，好久不见，”简错眼神阴冷，在那一瞬间她甚至想把这个所谓的亲戚打死，“我爸妈怎么了。”

　　姨妈一向是欺软怕硬的主，缩了头，讪笑道：“出车祸了呗……快进去看看吧，别怪姨妈不提醒你，医生说活不了哦。”

　　简错心脏跳的很快，把姨妈放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即将冲破血肉，主治医师从后面快步走过来，似乎是怕他们吵架，赶忙道：“家属吗，你是里面的什么人，进去看望要签字，病人快没有心跳了，手术风险很大，你看看要不要做。”

　　简错接过病危通知书，轻声答：“我叫简错，是他们的……儿子。”

　　最后两字咬字很轻，带着不确定与难言的情绪，路游原走过去轻轻抱住他，想给予他一些安慰。

　　“我可以进去问问么？”简错垂着眼问，“他们还有意识吗？”

　　医生点头，给他做了全身消毒，替他拉开了厚重的门。

　　简错进去前最后看了路游原一眼，门在身后合上，也将他和他哥隔开。

　　病房不大，里面很静，只有水滴和机器的声音，简错看向床上躺着的人。他爸妈外出时起了争执，没有注意前面的大货车最后被碾压，他妈伤的最重，头部已经水肿，身体好像已经被微微压扁了，看着格外滑稽。

　　简错的大脑一片空白，走了过去，站在病床前静静地看着这对不称职的“父母”。

　　“……你们，想做手术吗？”

　　简错红了眼圈，他颤着声音说：“你们活下来吧。”

　　床上的人痛得说不出话，往日威风的简父此时成了躺在病床上的孱头，他布满皱纹的眼角流下一行泪，或许是伤痛太过于折磨人了，又或者是他还存着最后一丝良心。

　　他替妻子做了决定。

　　——用尽这具残破不堪身体的全部力气，他用力地摇了摇头，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

　　病房里静的快让简错发疯，他看着父亲做出最后的决定，突然心就静下来了。

　　“我还是会还钱的，”简错笑得很难看，对自己的爸妈最后说，“我烧给你们。”

　　简母或许快死了，也可能已经死了，旁边的心电图已经快趋于平静，她再也说不出话，再也不复往日。

　　简父悲伤得不成样子，刚开了开口，似乎想和简错说些什么，却突然听见旁边传来刺耳的声音。

　　……

　　简错愣愣地想。

　　哦，妈死了。

　　-

　　从医院里出来时天已经快亮了，路游原全程紧紧抱着简错，他的父母在一夜里全部灯枯油尽，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而简错本人并没有表现出很大的悲伤，像是还没有反应过来一样，静静地窝在路游原怀里。

　　一回到家，回到简错熟悉的环境里，路游原马上拥住他，吻着他的后颈，轻声安慰：“宝宝…宝宝，你还有我。”

　　简错慢慢转动眼睛，迟钝地看向路游原，像是在接收，也像是在思考。

　　最后，简错给出自己的结果。

　　他说：“我只有你了，哥。”

　　路游原低低应了一声，用力抱紧他，说：“永远记住，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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