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颗狗尾巴草当皇后》宋之一

9、初十

　　太阳，又一次升起。

　　森林又开始了繁忙的一天。

　　造物主慈爱的孕育了生灵万物，却又像后母一样对它们极其刻薄。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就像一道符咒，打在森林中每个动植物的骨血里，残酷的法则推着它们前进，用生命寻找生存的密码。
　　然后又贴心的创造了一个逻辑闭环的食物链，将林中生灵编录其中，使每个动物都有一个最后的归宿。
　　而强如老虎，也逃不过，这冰冷运行的丛林逻辑。

　　虎妞看着大陷阱里，被虫蚁老鼠啃食过，只剩白骨的老虎。

　　心里一阵惋惜，“咋就没有引来一些有皮有肉的动物呢。”

　　好在，其他的小陷阱里，还有收获，不然，今天就空手回去见父亲了。
　　原来，虎妞儿早上才发现，自己昨天十分大方的，把要给爹爹带的虎肉干，全给了芸绯。

　　自己一点虎肉都没有留下。

　　就急忙去陷阱那边巡视、狩猎，看看能不能给爹爹带回家些什么。

　　“现在，爹爹在家也不好过啊。”

　　本来，还能卖皮革挣一点钱。现在社会动荡，收皮子的行商小贩，并不出门做生意了，导致家里的皮革，没有人来收。

　　“本来，还想拿着肉干，让爹爹尝个新鲜呢。”
　　“唉，看来爹爹这次是没有口福了，也不知道，下次猎到老虎，会是什么时候。”
　　“唉，自己炖的肉也不好吃，给爹爹带回去，爹爹也是不喜欢吃的。还不如送个芸绯呢。”

　　虎妞儿又开始碎碎念念，自言自语了。
　　“不知道芸绯的朋友喜不喜欢，自己炖的老虎肉。”

　　想到，芸绯是要把肉，带给朋友，虎妞儿心里一阵儿寂寞。
　　自己并没有朋友。
　　更没有，出去转一圈，回去还给自己带礼物的朋友。

　　只有爹爹和娘亲，把自己当作宝贝，哄自己开心。

　　虎妞儿，抬头估摸了一阵儿，觉得自己走快些，在中午饭之前，能赶回去，吃上中午饭。

　　在树屋的这些天，也没有吃过什么像样的饭啊。

　　虽然，在林中，打野鸡、烤鱼、煮青蛙......顿顿有肉吃，比村里大多数人，过得都好。

　　但是，做饭手艺实在不行，要是让她爹爹看到她做的野味儿，都会骂一声：暴殄天物！

　　最主要的是，虎妞儿是个馒头胃。

　　几天吃不到肉，虎妞儿可能还会觉得也没啥。要是，几天不让虎妞儿吃馒头，虎妞儿就会想馒头，饥荒荒的想。

　　虎妞儿想：要是母亲在天上，看到父亲和自己的日子过得这么差，估计会心疼坏了。
　　感觉这么多天过去了，抓壮丁的事情，应该已经消停了，

　　“但愿，那些男子能平安回到自己家，别再我家住了。”

　　这样，虎妞儿就回家和父亲住一起，家里两个人住一起，至少在吃饭的问题上，不会再凑合了。母亲看见了，也会放下心。

　　想到自己回家住，和芸绯再次遇到的希望又小了。
　　虎妞儿一时在心里不知如何取舍。

　　“什么啊？那可是自己的爹爹呀，怎能和刚刚认识的人作比较！”虎妞儿晃晃脑袋。

　　虎妞儿带着她的盐布袋，两只熏鸡和一只羚羊，就回家去了。
　　鸡是前几天逮到，烟熏风干，放多少天都不会坏。
　　羚羊是在小陷阱里面逮到的，没有受伤，活蹦乱跳呢。

　　高明的猎人设置陷阱，也是经过反复的思量的。
　　比方说，虎妞儿就打算，活捉鹿啊，羊啊之类的动物，就在陷阱里面放一些，浸过盐水的藤条树叶。

　　羊和鹿这种科目的动物，最喜盐。会寻着盐味就找过来，低头猛吃，然后就掉入陷阱，向上跳的时候，就会碰到机关，捕兽网盖下来。
　　也不用担心，路过的猛兽，偷走猎物。

　　看着羚羊这么有精神，虎妞儿心里很得意。

　　计划着，要不要养着它，等过年的时候再去卖掉。
　　若是头怀孕母羊就更好了！虎妞儿能判断羚羊的公母，但不能断定它现在有没有怀孕。那得先养一阵子，观察一下它的肚子在说。

　　紧赶慢赶，在中午之前，虎妞儿终于回到家，但家门紧闭。

　　“爹爹去哪里了。”进院子，收拾的干净整洁。长吁一口气，

　　“可能爹爹去村子里面了。”

　　开门，进堂屋。挂在堂屋门儿口，盛馒头的篮筐，上面吊着一封信。

　　取下馍筐，里面躺着白白胖胖四个大馒头。

　　打开信。
　　“吾儿虎妞儿，不知你于何时归家？为父于初十，替立业子侄，充军服役。切勿挂怀。”

　　短短两行，没有慈爱叮咛、殷切嘱咐、别离悲戚，爹爹仿佛在说一件很轻松平常的小事儿。

　　父亲毫无悲喜的文字，并没有给虎妞儿情绪上宣泄点。

　　就这样虎妞儿愣在那里，茫然的看着信笺。

　　大脑空白了.......
　　片刻之后，虎妞儿，急忙向山下跑去。

　　跑出家门时，也没有忘记关上院门，不让羚羊逃出来。

　　气喘吁吁，跑到村子里，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

　　大家都回家吃午饭了。

　　吃饭对于辛苦的村民，特别重要。

　　即使今日是，父兄子弟被迫充军，前路未卜。那也得到点吃饭！

　　不是村民如此的麻木，是在这荒乱的世道中，悲戚离别之情，不能阻挡，生活要继续过下去。

　　白溪村的村民，是如此。李家村的村民亦如此。范围再扩大：千百年来，整个东方大陆的百姓都是如此。

　　吃饭，真的很重要！

　　当虎妞儿来到云大娘家，云大娘端着碗，拿着馒头，正从厨屋走出来。

　　云大娘看见虎妞儿，戚酸情绪攻入眼角。

　　含着泪，却没有掉出来：“乖孩子，快来吃饭。”
　　把自己手中的碗和馒头，递到虎妞儿手中。

　　转回灶台，又给自己自己盛了一碗。

　　村中人吃饭，都是一人一碗菜，就着馒头，蹲在院子里吃，

　　云大娘感觉自己需要，给虎妞儿一个说法。
　　虎妞儿也觉得，云大娘该给自己说点啥。
　　但此刻都蹲在墙角，静静的吃饭。

　　肚子饱了，虎妞儿想通了：

　　一切都是父亲的决定，父亲自己长了腿，替人家去军中，自己来埋怨田立业有什么用。
　　“但愿，父亲能平安。”虎妞儿在心里说。

　　把碗送回屋，还没等云大娘开口。

　　虎妞儿乖巧的说：

　　“云姨，我从山里猎了一只母羊，不知道肚里有没有崽子，父亲不在家，你帮我养着吧。等到过年，咱们宰了吃。”

　　“还带回来了两只熏鸡，到十六儿，新娘子娶到家，咱们再吃。”

　　“好，好，好姑娘，来进屋试试我给你做的新衣裳。”云大娘偷偷的抹干眼泪。

　　这个乖巧的孩子，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啊。
　　还这么小，身边就没有父母亲，哪能不让人心疼。

　　本来虎妞儿娘在的时候，两家就关系好。
　　之后没了虎妞儿娘，云大娘的丈夫和公公又被充军。

　　日子更加艰难，只有互相帮助才能勉强温饱。

　　云大娘经常给虎妞儿父女做衣服，齐允礼也会让虎妞儿时不时送来一些皮子和肉。
　　齐允礼家住的远，都是虎妞儿在两家来回跑。

　　所以，并没有恶毒嘴碎的婆子，编排是非。

　　森林里，一个少女亭亭玉立，一片麻衣袍子松松垮垮的裹着身体。
　　要是来一阵儿轻飘飘的风吹来，就能把少女的衣物吹跑。

　　植物在夏天就是生气旺。

　　昨天还蔫到快死的狗尾巴草，只经过一夜的休养生息，今晨恢复生机。

　　勃勃饱满的生命力，一点也不像昨天，那个脸色蜡黄的病美人了。

　　她喜欢吃肉，爱上吃肉了。
　　吃肉好像让她身体更有力量。
　　芸绯想每天都能吃到肉。

　　她想去树屋找虎妞儿。

　　又觉得自己应该给虎妞儿带点什么。
　　芸绯虽然只是有灵智的第四天，
　　但隐约觉得：做人不能空手拿虎妞儿的肉干，得用东西换。

　　于是，她变老鹰抓野鸡。

　　抓不住。

　　变老虎抓麋鹿。

　　也抓不住。

　　变狼去撵兔子，跑到了别得狼群的领地，差一点又回不来。

　　忙活闹腾了一个上午，就像林中拆家的哈士奇，把森林吵得不堪其扰，。

　　看日头爬到树顶，突然记起来，自己还有肉干挂在树上。

　　就又开心的坐在树上吃肉干。

　　觉得自己应该省着吃，但还是边克制食欲边大快朵颐，把肉干吃完了。

　　“看来，无论什么动物都好辛苦啊！”

　　“当植物，会被鹿吃；当鹿又被虎吃。”

　　“捕猎太难了，老虎也不容易。”

　　“在森林里面，就没有能放心生活的”。芸绯边吃，边碎碎念念。

　　自从她那天，见了虎妞儿自言自语，现在也天天自言自语。

　　吃完肉干，就想去找虎妞儿，一刻都不想等，现在就想见到她。

　　“好像她昨天还说过，她爹爹做的肉更好吃，要给我带呢”
　　“那今天就更应该去找她了。”

　　白皙的小腿，玉藕一样伫立在蔷薇花丛中，看着满地五颜六色的蔷薇花朵陷入纠结。
　　她又看看手里的那把毛茸茸的狗尾巴穗，几条长长的毛茸茸的狗尾巴穗，拢在一起，向四周散开，也是青绿可爱。

　　“虎妞儿会喜欢花朵呢，还是狗尾巴穗呢？”

　　“都给送给她，不就行了。我真聪明！”芸绯想不出来，干脆不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