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中也的终末旅行》山蓼

456、番外五：如果146

　　这是一间可能是员工宿舍或公寓一类的破旧废墟。
　　不过按照灯说的周边一点人声都没有，大概是员工宿舍。
　　也就是说，这里是个废弃的厂区。
　　中原中也简单判断着，将光源往窗外照过去。
　　外面杂草丛生，树木就长在窗户边，随着风轻微摇曳，在黑暗中像是张牙舞爪的怪物。
　　灯的眼睛瞬间亮起来，“那是植物吗？”
　　“是啊。”太宰治说，“那就是树。”
　　灯几步走到窗边，有些喃喃的说，“真的是植物啊……活着的植物！”
　　中原中也轻轻笑了一下，“先去外面看看吧。外面应该会有更多植物。”
　　……如果他没有预计错误的话，外面的植物一定会更多。
　　因为——
　　他们顺着已经连扶手都消失的楼梯走到一楼、走出大门。
　　眼前是几栋同样荒废的建筑、不远处有着应该是工厂的零碎废墟，以及无数、无数已经侵占了这片建筑的植物，更远处有深黑的群山。
　　因为，这里根本就不只是偏僻无人的地方而已，而是不知名的深山老林。
　　中原中也扶了扶额，吐槽道，“竟然是山上啊！”
　　如果只有他和灯两个人，用异能力飞出去就好了，可是这里还有一个会消除异能力的太宰治。
　　太宰治深沉的舒了口气，闲闲的指挥道，“中也飞去外面看看离村落还有多远，我和灯先在这里等。”
　　也只能这样了。
　　中原中也转头看向灯。
　　灯正低着头，认真的盯着草地看。
　　不过他也没忘记之前中原中也和太宰治说过植物最好不要乱碰的话，很听话的没有上手碰。
　　中原中也摸摸他的背，不确定灯有没有听见太宰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我先去外面看看，你和太宰在这里等。晚上的森林很危险，可以先回屋子里，那里比较安全。”
　　阶层都市古代人的时空机器不可能让他们在有危险的地方醒来。
　　这片废墟里的其他房子不确定究竟安不安全，但刚才他们出来的那间屋子一定是安全的。
　　灯乖乖点头，认真的说，“我会保护好太宰的！”
　　中原中也默默道，“保护好自己就行了，关键时刻可以把太宰推出去挡危险。”
　　因为知道灯不会这么做，所以当然是开玩笑的。
　　灯和太宰治也都知道他在开玩笑。
　　不过太宰治才不会放过机会，呜呜扑到灯身上，“中也是坏蛋！”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懒得理他，随手把灯从他怀里拉出来，将人形兵器模型拿给灯，又不太放心的叮嘱道，“注意安全。”
　　灯握着人形兵器，又点点头，“嗯，中也也是，注意安全。”
　　中原中也虽然还是有点担心傻乎乎的什么都好奇的灯，可是太宰也在，不会让初来乍到的灯出什么事。
　　快去快回吧。
　　他想着，身上泛起异能力的红光。
　　灯眼睛亮晶晶的看他，特别兴奋地问，“中也要飞起来了吗？”
　　中原中也勾起一抹肆意的笑，“没错，我要飞起来了。”
　　灯期待的说，“就像小鸟一样！”
　　“比小鸟还厉害。”中原中也轻笑一声，轻飘飘的离开地面。
　　如果可以，他真想把灯一起从山里带走，就这么不回来了，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不过还有个名为太宰治、没办法被异能力带走的拖油瓶，导致他们必须一步一脚印的从山里走出来。
　　他在心里抹黑一下太宰治，在灯亮晶晶的眼神目送之中朝夜空中飞上去。
　　就连灯都听不见有任何人类活动的声响，代表在一定的距离之内没有人能看见他飞在夜空的身影。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暂时没有飞的特别高，只是在森林的顶端飞行。
　　安静的、收起所有存在感的飞行，甚至没有惊起在树梢休息的鸟类，也没有让夜间狩猎的动物察觉。
　　中原中也稍微加快速度，继续在黑暗的森林间穿梭。
　　所以说。
　　这到底是哪座深山老林啊！
　　早知道在睡着之前他也要在心里不断默念着要去横滨，搞不好就会在横滨附近的山里醒过来，而不是飞了这么久都还没看见任何一栋屋子的地方——
　　算了。
　　明天徒步下山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毕竟灯一直很想亲眼看看森林的模样，初来乍到就在森林里，对灯来说大概非常有趣吧？
　　中原中也胡乱想着，继续在黑暗中飞行。
　　为了避免迷失方向，他每飞过一段路，就会停下来做个记号。
　　他们毕竟还是在人类的遗迹之中醒过来的，又飞了会儿，就能看见规划整齐的山路。
　　山路窄窄的，铺设着柏油，旁边有间隔距离很长、稍显黯淡的街灯，可是前前后后都空无一人，一片寂静。
　　他稍微往上飞、再往上一点，终于能看见象征人类居住地的星星点点灯光。
　　灯光稀疏，大概只有几户人家。
　　不过已经足够了。
　　……至少能确定他们不是去到什么人类灭绝的世界。
　　刚醒来就看见断垣残壁，四处又都是侵入废墟建筑的植物，他差点以为他们位在什么人类灭亡后变成植物乐园的世界了。
　　不过。
　　中原中也再次环顾四周，又往人类聚居的方向多看了几眼。
　　四处都没看见港口事务所。
　　不知道他们只是没在横滨，还是根本就不在日本，跑到其他国家去了。
　　总觉得需要先厘清一下这件事啊……
　　他犹豫了会儿，还是决定先折返回去。
　　不管现在在哪里，都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了，不如先回去再说。
　　他顺着原路、循着自己做的记号往回走。
　　去的时候觉得走了很远的路，回程不知怎么会觉得路途变得短了很多，没一会儿就回到他们醒来的废墟上方。
　　由上往下看，就能看清他们所在的废墟全貌。
　　原本大概是个中等规模的厂区，建筑物大概都在四层楼左右的高度，大约有六栋左右的建筑，现在只剩下两栋建筑物还算完好，其他的不是几乎完全倒塌就是被植物侵占，只能勉强看见原先的模样。
　　当然只能勉强看清。
　　因为现在是夜晚，一片黑漆漆的，还能大致看见废墟的全貌，只是靠着自然光和明亮的星光而已。
　　明亮的星光。
　　中原中也抬头看了看天空。
　　在没有光害的山林之中，夜幕上的繁星极为璀璨，明亮又美丽。
　　可是他们才刚见过更加明亮、距离更近的星星，对眼前璀璨星河的震撼感降低了很多。
　　他朝着底下其中一栋完整的废墟飞过去。
　　那里有着阴暗漆黑的森林中唯一的一颗星星。
　　中原中也看着楼顶上一点光源、光源旁边抬头望着他的灯，唇角无意识的弯起，和一片羽毛一样轻飘飘的降落到灯身边。
　　灯眼睛还是亮晶晶的，在中原中也眼中比天上的繁星还要明亮，“真的好厉害！”
　　太宰治站在灯另一边，也望着灯的眼睛几秒，就直接拉住灯的手，把他拉离中原中也伸手就能碰到的距离，“走了，楼顶太冷了。”
　　绝对是骗人的，只是不想让灯夸他而已。
　　中原中也嫌弃的想。
　　他们身上穿着的防寒衣质量好的惊人，连暴雪都能度过，更何况现在感觉顶多才刚刚入冬不久，在这座高度应该已经不低的山里，好像也还没下雪……
　　等等。
　　中原中也默默道，“我们该不会真的不在日本吧？”
　　“虽然不在日本比较好玩，不过很可惜，还是在日本。”太宰治闲闲的说，“按照星星角度看来，我们是在和歌山县。”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脑中冒出日本地图，又冒出和歌山县和横滨的距离，忍不住吐槽，“离横滨太远了吧！”
　　“太宰刚刚说不远？”灯说，“走路一、两个礼拜就到了！”
　　中原中也、中原中也沉默几秒，有些无奈的说，“……嗯，不远。”
　　老实说不只是对灯而言不远，仔细想想好像确实不是非常遥远的距离。
　　走路算上休息时间，一两个礼拜就会到，如果搭电车就更快了，不用半天就会到。
　　这个距离，在古代人认定起来大概也是在横滨“附近”吧。
　　“在哪里都随便吧。”太宰治随口道，“不在日本更好，就不用那么快回横滨那个无聊的地方了。”
　　中原中也又沉默了一下，“我还是想回去看看。”
　　虽然确实就如太宰治所说，他现在没有以往那种……迫切的想要回到横滨的感觉，对横滨莫名强烈的归属感也不知所踪，大概书施加在他身上的规则真的消失不见了。
　　可是还是想回去看看。
　　无论如何，那里都是他成长的地方，是他曾经为之付出一切，乃至于付出生命的地方。
　　即使没打算再回里世界，也想回横滨看看。
　　就做个游客……看看现在的横滨是什么样的。
　　太宰治背对着他，没说什么，大概也不是不想回去看看。
　　他们从顶楼再次走回底下空荡荡的废弃空间里。
　　不只是空间空旷的除了掉落的水泥和碎石之外什么都没有，就连墙壁上都没有涂鸦，大概从不知道多久以前废弃之后就没有人再踏足过。
　　不过还是要等天色完全亮起来，才能确定这里具体究竟是什么情况。
　　现在的时间已经很晚了，可是他们都才刚醒来没多久，现在一点睡意都没有。
　　就连灯都还不想睡觉。
　　“不是不想睡。”太宰治说，“刚到一个新的世界，为了适应规则都会大睡特睡一段时间，我们只是不知不觉睡了很久，把那段时间睡过了而已。”
　　就像他们刚去到阶层都市的时候，好像一直睡不饱一样。
　　灯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我们睡了多久呀？”
　　“我也不知道。”太宰治很诚实的说，“我也在睡觉啊。”
　　灯想想也是，又看看外面，“可是天黑了，不睡觉也什么都不能做。”
　　中原中也也看看外面，“要不要去逛逛？”
　　他们身上的装备虽然算不上齐全，但也是能在寒冷的废墟城市之中行走的装束，在森林废墟中行走不是问题。
　　而且他刚才在半空中简单看过，这里的道路和环境都很单纯，不会有太多未知的危险。
　　灯毫不犹豫的应道，“好呀！”
　　他又征询了太宰治的意见，“太宰觉得呢？”
　　太宰治其实有点怠惰，不过比起怠惰，更不想一个人待在这里，勉勉强强的说，“行吧。”
　　他们再次从楼梯往下走，走出大门，朝着前方被杂草掩埋的道路前进。
　　中原中也走在最前面，用异能力开道。
　　“植物和泥土的味道真的好好闻。”灯说，“香香的。”
　　中原中也轻轻笑了一下，非常赞同的说，“是啊，真的久违了啊。”
　　他们在阶层都市大概待了有一年的时间吧？也很久没有闻到带着生机的草木和泥土的气味了。
　　太宰治嘟嘟囔囔的，“这是原始、野生，要露宿荒野的味道。”
　　这话倒也没错。
　　他们现在首先要解决的大问题就是，即使从山上离开了，去到城市里之后，又要住在哪里。
　　他们身上现在一毛钱都没有。
　　一毛都没有。
　　难道要睡在路边公园里吗……？
　　中原中也暂时抛下这个非常现实的问题，继续开路，走进前方的废墟大门。
　　和刚才内部空旷的只剩下碎石头的建筑不一样，这栋建筑内部还留存着一些用途不明的机器，一些碎布、雨鞋之类的人类生活痕迹，还有不少尖锐物品。
　　如果身边没有照明用的东西，在这栋废墟之中醒来，感觉就挺危险的。
　　中原中也把还在努力发射激光的人形兵器模型举的高高的，把旁边的机器照亮。
　　生锈的黑褐色机器上头覆盖着的厚重的尘土，有翠绿的杂草从尘土中顽强的生长出来。
　　灯左看看右看看，蹲下身盯着地上的铁，抬起头问，“这个可以碰吗？”
　　“可以。”太宰治也蹲下来看，“要做帐篷用的？”
　　“嗯。”灯拿起铁，确认一下长度，“先找好铁，如果有找到布就可以用了。如果遇到危险，还能用来打架。”
　　太宰治微微挑起眉，把手伸进灯口袋里，随手翻出手枪，“枪好像比铁更好用哦？”
　　他随口说完，又把枪塞回灯的口袋。
　　“可是被枪打到就会死掉。”灯晃了晃铁棍，“如果不是坏人，用这个打一下，打晕就好了。”
　　中原中也默默看了灯一眼。
　　太宰治也默默看过去，“不是坏人就用铁棍打晕……？”
　　灯拿着铁棍站起来，理所当然的点点头，“如果碰到危险的动物，还是碰到不小心看见中也异能力的人，就打晕！晕了再醒过来，就会觉得是看见幻觉了。”
　　中原中也忍不住笑，“怎么会觉得是幻觉啊……”
　　“书里说的！”灯非常有理有据的说，“书里的人都会把晕倒之前看见的东西当成幻觉。”
　　太宰治闲闲道，“那都是骗人的。都已经准确看到袭击者了，怎么会觉得是幻觉？”
　　灯微微瞪大眼睛，“原来是骗人的……”
　　他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的枪。
　　中原中也忍不住笑了一下，按住灯的手，“不用紧张，只要我小心一点就不会被看见了。就算遇见坏人也不需要你出手，我来就行了。”
　　灯乖乖点头，“哦。”
　　绕过散落的各种物品，朝着感觉已经快要倒塌的楼梯走上去。
　　还算幸运的是，他们在二楼找到了几块脏兮兮的防水布，还有几条好像快断掉又还没断掉的绳子，以及几个可以拿来用的钉子。
　　已经能搭起一个简易的、脏兮兮的帐篷了。
　　灯和中原中也一人一边拿着防水布展开来，上下左右晃动着把灰尘倒掉，又在附近找了条破布过来简单擦拭。
　　太宰治站的远远的，痛苦的说，“好不容易找到的很好的防水布、很好的毛毯，竟然都带不过来——！古代人有没有想过去到新世界要怎么露宿野外啊呜呜呜！”
　　但也只有他没办法什么都没有的露宿野外而已。
　　灯和中原中也在哪里都能睡。
　　如果不是太宰治在，灯可能也不会想再弄个帐篷出来，就和中原中也找个不会有碎石掉落的房间直接睡觉了。
　　“有帐篷就不是露宿野外了呀。”灯安慰道，“虽然没有之前的好，可是先暂时将就一下，之后再去找更好的布。”
　　中原中也听得忍不住笑出来，“之后离开山里，我们就要去找个有床的地方睡觉了。”
　　灯想了想，想起之前中原中也和太宰治的对话，“可是我们没有钱，没办法睡在有床的地方。”
　　中原中也、中原中也默默道，“……总会有方法弄到钱的。”
　　他们走进另一间相对干净的房间。
　　灯拿着光源四处转了转，找了比较没有碎石的位置，开始搭帐篷。
　　依然很快就搭建起来。
　　灯先开帐篷门，进去看了一下，“空间有点小……要贴在一起睡觉了。”
　　虽然现在还没有睡意，但还是要睡觉。
　　睡饱了养足精神，天亮才有精力往山下走。
　　太宰治凑在灯旁边朝着帐篷里看，勉勉强强的说，“还行吧。”
　　贴贴睡觉也没什么不好，反而可以说是某种因为情况使然而得到的小小福利。
　　他们钻进帐篷里，把兢兢业业发射着激光的人形兵器模型放在中间，围着模型思考下山之后该怎么办。
　　太宰治倒是从头到尾都不担心，悠悠哉哉的说，“要弄钱有什么难的？只要找个当地的极道势力，进去劫富济贫一下就行了。”
　　劫极道势力的富，济他们的贫。
　　中原中也看了看灯。
　　灯的生长环境特殊，并不觉得太宰治说的有什么不对。
　　如果极道势力的物资是从其他人身上抢来的，那他们再去抢走也没什么问题。
　　可是。
　　灯担忧的问，“你们不想再和里世界有关系了吧，去抢他们的钱，会不会就被发现了？”
　　“不要被发现就好了嘛。”太宰治笑眯眯的说，“把人全部杀光，就不会有目击者了。”
　　中原中也思考几秒，“也行。”
　　灯左看看右看看，终于恍然大悟他们不只是要抢夺物资而已，“唔、我们要把坏人都杀掉吗？”
　　“当然啦，都去抢坏人的东西了，不杀掉他们，他们就会来杀掉我们。”太宰治摸摸灯的头，轻笑一声，“不过不是我们去杀坏人，是中也一个人去。”
　　灯难掩忧虑的问，“中也一个人？”
　　中原中也捏捏他的后颈安抚，“嗯，我一个人去反而最安全。”
　　就这么决定了。
　　不过就算要去劫富济贫，也得等他们离开山上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