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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儒以文犯法 ...


  •   桑海戒严后人心惶惶,若非要事百姓们不爱出门。寻常热闹的酒肆与客栈生意一落千丈,变得冷冷清清起来。

      生意不好做,掌柜一改前态,不敢再对客人们挑三拣四。他一夜悟出兼爱的奥义,但凡踏入店门的人都是热情地接待,不分男女,不分老少,来者皆是客。

      尽管掌柜想洗心革面,可当他哈着腰将面前的小姑娘请入店内坐下,她却只要了一壶温茶一盘糖后,掌柜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忿忿应了一声后便不再围着她介绍店内的拿手好菜了。

      晓梦正嫌掌柜叽叽喳喳在她耳边讲个没完,他一走她倒是悦然几分,盘起腿闭眼打坐。不一会儿便听“当”的一声,晓梦睁眼只见掌柜将一盘糖与茶壶重重搁在桌子上,阴阳怪气道:“嗟!您慢用。”

      掌柜态度很是恶劣,搁以往晓梦必教训他,此刻却只能忍气吞声。她郁郁寡欢吃着糖,嘴里越甜,反倒衬得处境凄苦,一时吃糖的心情也没了,遂放了盘子以茶消愁。

      晓梦抱着茶杯“咕噜咕噜”灌了几杯,忽瞥见隔桌坐着几位颇为眼熟的客人。她仔细瞧了瞧,从那桌客人中认出两人,一位是名家的公孙玲珑,一位是那日拿了一幅画像来找女儿的老妪。

      先前晓梦被老妪打扰,又对她倚老卖老深恶痛绝,因此未过问便把那妇人与她那堆儿子一并轰走,今儿晓梦得空细细一看,却看出了端倪——那老妪的脖子背后纹着一只蜘蛛。

      罗网的人。

      晓梦不由蹙了蹙眉,不解名家的人和罗网的人怎么会搅合在一块。她遂不动声色地往左挪挪身子,默默听她们对话。

      “公孙先生可曾见过小女?”

      “见过。”

      老妪迫不及待问:“敢请先生是在哪见到小女的?”

      公孙玲珑嬉笑道:“你们把令爱的画像贴得满城皆是,我自是在满城见过令爱。”

      “别耍嘴皮子!”老妪身侧一名侍从对公孙玲珑怒目而视。

      “哎呀!”公孙玲珑受了惊,搭了一只手在胸口上,“你们说好了请奴家喝茶问话,怎么突然凶起人来?”

      老妪抬手止住那侍从,转而向公孙玲珑道:“失礼了。我们知公孙先生是李大人的贵宾,事务繁忙,本不想相扰,如今打扰先生只是例行公事。”

      “你们倒是对奴家颇为了解,连我是丞相大人请的客人也知晓。”公孙玲珑将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她脑子一转,试探着问道,“莫非这画像上的姑娘并不是什么走失的千金小姐,是你们要找的人?”

      “还请先生记清楚了,此番是我们找公孙先生问话,不是先生来问我们。”老妪神情严肃地从袖袋中掏出了数张贴画摆在公孙玲珑面前,“先生可认得此物?”

      公孙玲珑瞅了瞅,不假思索道:“认得呀。这画像被贴出去不久后,每幅画上都被贴了一张这样的字条,每一张字迹不同,却都写着同一句话——‘奇变偶不变’。”

      “敢请先生赐教,这句话是何意思?”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公孙玲珑哂笑道,“又不是小女子贴上去的。”

      “那先生能否同我们说说,为何这数十张字条的留名者囊括了诸子百家,唯独不含名家?”

      公孙玲珑一拧眉,抓过字条逐一看了一遍,失声惊呼道:“这是陷害!是有人故意想把脏水泼到名家身上——”

      “公孙先生是李大人的贵宾,不知是哪家如此不知好歹,敢嫁祸于公孙先生?”

      公孙玲珑一口咬定:“儒家!必是儒家人输了辨合,恼羞成怒怀恨在心才出此诡计栽赃于我。”

      老妪遗憾地摇了摇头:“扶苏公子此行儒家特意查点了儒家弟子的书文,没有一人的字迹与这些字条对得上。不知公孙先生还有什么高见?”

      “若不是儒家人,那便是墨寇!”

      “墨贼忙于躲避追捕,自顾不暇,哪有闲时来栽赃先生呢?”

      公孙玲珑越发慌乱,又道:“若不是墨贼,那便是道家人!是了是了,我想起来了,此事定与道家人脱不开干系!”

      “先生想起什么了?”

      “那日我在街上游逛,只见人宗掌门逍遥子在这画像前驻足,还大放厥词言此女子与小圣贤庄的张三先生私定终身,害奴家还为此伤心了好一阵呢!”公孙玲珑神色幽怨道,“后来我还跑去找伏念掌门求证此事,他却说此事是逍遥子胡编乱造,宽慰了小女一番。阁下要是不信,可找伏念掌门问询……还有还有,天宗的晓梦大师也插了一手。”

      “哦?”老妪追问道,“晓梦大师又做了什么?”

      “就在扶苏公子访问儒家前几天,有个身着夜行衣的人来这间客栈,交了一个盒子与一幅卷轴予晓梦便匆匆离开了。那人一走,晓梦大师便打开卷轴看了看,那个眉头皱得哟。”公孙玲珑断然道,“依奴家之见,她一定认得这画卷上的女子。”

      “那个来找晓梦大师的人是谁公孙先生可看清了?”

      “脸被挡着了没看清。”公孙玲珑摇摇头,“不过依其身段来看,应是个妇人好女。”

      老妪示意侍从将公孙玲珑的答话纷纷记录在册,又问道:“公孙先生那日既见到了衣着怪异之人,为何不及时上报?”

      公孙玲珑唉唉叹气:“那时我刚从李大人口中听闻公子扶苏将请天宗晓梦去儒家以剑论道。我以为来见晓梦大师的人保不齐是公子扶苏派来的,我哪敢胡乱过问?”

      公孙玲珑给出的解释合情合理,老妪点了点头没再怀疑,环视了一圈客栈道:“公孙先生可还记得那日坐在哪儿,晓梦大师又坐在哪?”

      “我怕热,就坐在角落最吹得到风的那桌。”公孙玲珑指了指墙角,又指了指老妪背后,“晓梦大师进店时本想坐在隔间,可掌柜的说隔间的门坏了尚未修好,于是她便坐在窗边,要了一壶清茶,一盘糖……”

      公孙玲珑讲着讲着忽而停了下来,眼睛直勾勾盯着此时此刻正坐在桌案旁的小姑娘。

      老妪诧异转头,顺着公孙玲珑指的方向看去,看见那个一头白发的小姑娘时不由瞳孔一缩。

      “这这这……”公孙玲珑结结巴巴半天,讶然问道,“你是晓梦大师座下弟子吗?”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到晓梦身上,她被看的芒刺在背,又羞又恼,没好气地应了声:“不是!”

      公孙玲珑没有就此作罢,她将晓梦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啧啧称奇道:“天下竟有这般巧事,这丫头长得与晓梦大师竟如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公孙玲珑感慨完,以为这是上天赐予自己脱身的大好机会,遂勾了勾唇角同找她问话的老妪谏言道:“大人找奴家问话,奴家能说的都说了。可能放奴家回去了?这太阳都要落山了,奴家心里害怕。倒是这小丫头独身一人在外,天黑了也不急着往家里赶,如此有胆识的英雄后生,想必见识不浅。你们何不盘问盘问她,说不准能从她嘴里套出什么话来呢?”

      老妪深以为意,遂隔桌朝晓梦喊道:“小姑娘,过来坐坐,我们有话问你。”

      晓梦不予理会,只当没听到,自顾自地低头喝茶吃糖。

      “你瞧瞧你瞧瞧!年纪那么小脾气倒不小。”公孙玲珑借机撺掇,“此事必有蹊跷。”

      晓梦忍怒唤了掌柜:“结账!”

      掌柜匆匆上楼收银子,晓梦垂手伸向腰间挂着的钱袋,摸了几下没摸着,她低头一看,才突然想起自己换了衣服,她的钱袋也就落在了小圣贤庄。

      “你看看你看看!哪有良民会不带银两进店吃茶?这丫头必有猫腻。”公孙玲珑继续煽风点火。

      这话说在了老妪心坎上,她越看那白发丫头越觉得对方与天宗的晓梦相似,心下一琢磨不由疑对方是晓梦之女,年纪轻轻便被晓梦放养,独身一人在外走天涯。

      天宗的晓梦不把罗网放在眼里,可若罗网手中有了与晓梦谈判的筹码,又何惧请她不来呢?老妪拿定了主意,遂抬袖指了指那个小姑娘:“带走。”

      三名侍从们应声而起,将窗边那桌子团团围住。掌柜以为他们抓她是因这小小顾客未付银两之故,稍一犹豫,忍不住上前为晓梦求情道:“算了算了,这丫头年幼,又是初犯,这顿茶便算我请她吃了。各位官爷莫与她计较了。”

      “没眼力的东西!罗网办事也有你插话的份?再有多言小心我们把你一并带走!”为首的侍从不耐烦地推开掌柜,后者遂老实闭嘴让到一边,不敢再多说。

      驱走了碍事的掌柜,为首人转身面向晓梦,抱手转了转手腕活络了一下筋骨:“小丫头,识相点你自个儿走过来,不识相便休怪我们下手太重把你弄疼了。我数三下,三,二——”

      他一声“一”未数完,晓梦手抓茶杯朝着他的脸狠砸过去,茶杯炸开的同时那人也头破血流,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哀嚎。余下众人本以为这丫头手无缚鸡之力,见状为之色变。另外两名侍从对视一眼,默契地兵分两路,围住桌案的南面与东面,借着西侧的墙慢慢缩小包围圈。

      晓梦往后退了半步,瞥了一眼右侧与背后的墙,顿时看出了两人的算盘。她冷笑一声,反手从角落那张桌子上又顺了一个茶杯在手,不再退后反倒趋步向前,示威性地朝面前两人晃了晃茶杯。

      老妪不禁一乐,为其分析形势道:“小丫头,你手里只有一个茶杯,围你的却有两个人。不管你砸中哪个,都会被另一人拿下,我劝你还是别负隅顽抗了。”

      晓梦知老妪所言不差,却也不甘心束手就擒。她紧紧攥着茶杯机警地眼观两人,伺机寻找脱身的机会,可他们却齐步并进,步法不露丝毫破绽。随着他们越逼越近,晓梦的眉毛也越皱越紧。她的背面是墙,左侧前侧有人,眼下唯有越窗而走可逃出生天。可此刻她内力耗尽,从二楼跃下定会摔伤,如此一来还怎么养精蓄锐与逍遥子妙台论剑为天宗赢下雪霁?

      再说了,罗网的人只是想找她问话而已,问什么答什么就是了,有与他们拼命的必要吗?晓梦犹疑了一瞬,却又非常厌恨自己的优柔寡断。她心烦意乱地朝右侧窗外一看,忽地瞥见下方有个身着甲胄的将军模样的人迎面走来,其步履摇晃似酒醉一般,他身后远远跟了数名小卒,面色敬畏而惶然,忧心忡忡却又不敢上前搀扶。

      命也,天意也。

      晓梦微微翘了翘嘴角,高举手中杯盏,在众目睽睽之下用尽全力朝那将军身前不到一寸的地方砸了下去。只听“哗啦”一声杯盏碎裂,正往前挪步的将军脚步猛地一收,大惊仰首,手已不由自主按在了腰间佩剑上。

      晓梦探出窗户,朝那将军招招手,而后反手指了指自己,一脸挑衅道:“我在寻隙滋事,你来不来抓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儒以文犯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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