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光掠我》没马蹄

10、那年冬天（下）

　　贺穗不知道一个人坐了多久，只是外公来找她的时候，贺穗不爱吃的葱都已经干在碗里了。

　　外公有些看出来贺穗心不在焉魂不守舍，就坐到外孙女边上去，“怎么了，怎么不开心，期末考成绩出来了”

　　成绩这事贺穗从来没看得太重过，自己铮铮铁骨没必要为了它犯难，成绩说得过去就可以了。贺穗摇头，思考了一会儿跟外公招招手，要外公坐近些，好讲悄悄话。

　　“好”外公就照搬，知道外孙女有话要说了。

　　“外公，我偷偷告诉你，我喜欢一个男生，比我大一个年级，我找他聊天但是他几乎不怎么理我”，贺穗最相信外公了。

　　小时候贺穗想玩鞭炮什么的妈妈都不准，外公就会偷偷给贺穗塞钱买。有一年闹元宵，因为人太多了，原本大家就打算在家里看电视打扑克的。但贺穗想出去玩，就跟外公说，外公二话没讲就带贺穗挤出去了，贺穗走不动了，外公就背着回家，妈妈后来说外公回来的时候被呛得都说不出话来，贺穗睡得倒是很香。

　　贺穗把食指放在嘴巴上在，做了个嘘的动作，“外公，你别告诉别人哦要保密！”

　　外公倒是有些出意料，看着贺穗一副人小鬼大一本正经的样子，还是边点头边笑“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好，有机会带回来给外公看啊哈哈哈，到时候让你外婆做清明粿和酒糟鱼给他吃”

　　“我跟他说，我们这边糯米汽糕很好吃，而且不能告诉外婆！”

　　“哈哈哈哈好，你自己喜欢吃的酒糟鱼不跟他介绍，就把你不喜欢的糯米汽糕跟他讲，这这么能行，你再给他打个电话说来这边还要吃酒糟鱼和清明粿啊”外公一下子看出自家外孙女的小伎俩，直接就给拆穿了。

　　贺穗一本正经纠正“外公，我们现在不打电话啦，我们用□□聊天，我加他好久他才同意呢”

　　外公仔细听贺穗给他讲解□□怎么用，俨然小老师的模样有趣极了“这比电话还方便啊”

　　“对！还不用话费呢”

　　“这多好啊，我们那时候还要写信呢，一来一回要好长时间，一下子把要说的话全部写下来，现在这么方便了”

　　“写信吗，外公，要怎么写信啊”

　　“你要知道你要写给谁，他的住址，或者他的单位，你在信封上写上你自己的名字，不然人家不知道你是谁怎么办，还要你要记的这个人的姓名地址。把所有你想说的话都写在信纸上，再贴上邮票就可以挤出去了”

　　“邮票是做什么用的啊”

　　“邮票就相当于是现在的话费了，不贴邮票就不给你寄走咯。好了，你想看外公以前写的信吗”外公放出信作为诱饵，想着贺穗别自己一个人呆着了。说完就扶着膝盖站起来，一边手拿起贺穗吃完的碗，一只手牵着贺穗“我拿给你看看，走”

　　外公腰间别着一串钥匙，他用一把铜色的打开了书桌的抽屉，里面摆了很多东西，手表，好几盒装茶叶的铁盒，一些公章还有一些徽章。
　　外公打开那个最大的饼干盒，里面都是信封，贺穗接过来最上面的一封信封，已经很明显泛黄，边上还有蓝红两条斜线，邮票的胶都有点干了。

　　外公在哪里顺手整理着抽屉“这都有书虫了，什么时候拿到外面去晒一晒”

　　贺穗听到虫子就止不住颤抖了几下，赶紧把信放回去，支支吾吾道：“这写信好麻烦呀，我以后就跟你打电话发□□哈哈哈哈哈。”
　　贺穗笑了两声掩饰害怕。

　　“对啊，不过这些信记的都是大事，重要的事，可要爱护好了”外公整个抽出抽屉拿出去在天台刚铺的塑料袋上塞。

　　贺穗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外公，着万一下雪了，信不都会湿了吗”
　　“这几天不会下雪”
　　“好吧”听到这不会下雪的消息，贺穗一瞬间悲从中来，更郁闷了。

　　---------------------------------

　　细细盘点下贺穗近期的战绩和当下的势力范围、排兵布阵是颇有成果的。

　　首先，都不用去打听，俞礼有什么宋其野的消息就会第一时间让贺穗知道，俩兄弟都是一起行动的，宋其麦去哪，宋其野大概率就在哪。

　　再者，贺穗通过宋其麦的关系还加上了跟他们一起玩的好朋友，一个叫沈一扬的男生的□□，平时都是宋其野俩兄弟跟沈一扬一起三人行，这个沈一扬蛮好说话的，偶尔也会给贺穗透露透露。

　　贺穗还认识了个“情敌”好朋友虞青青，她是隔壁兄弟班的政治课代表，跟贺穗很聊得来，她俩一致认为喜欢上同一个男生是俩人眼光一般好的象征。

　　总得看下来，贺穗这个信息网配置可以说非常无敌了。

　　比如说这天从彩虹桥回家路上，俞礼就迫不及待和贺穗探讨“敌情”了。
　　“报告！宋其麦和宋其野去商场买衣服去了”
　　“收到”贺穗发了个敬礼的表情，就又屁颠屁颠去找宋其野了。
　　：
　　“在干啥呢”
　　“刚才跟我哥买东西”

　　“买啥啊”贺穗也不是刨根问底，好像就是想听从俞礼那获得的信息从宋其野口中再完整讲出来一边，一旦对应上了，贺穗就感觉好像是破了解密游戏那样激动的跳脚。

　　然后就可以再去跟俞礼一起快乐一番，反馈给俞礼：你的消息超准的！

　　“买了衣服”宋其野的答案完美契合，贺穗仿佛要起身原地转圈，只不过贺穗现在在帮外婆在河边洗衣服。妈妈非要贺穗体验一番不用自来水、洗衣机洗衣服是什么感觉，所以贺穗现在就是一整个半扭着的姿势，怕手一滑手机给掉河里了，那就是完全死到临头了。

　　贺穗一时间不知道回什么，就干脆边洗边想。
　　外婆也没真把什么大家伙拿给贺穗洗，贺穗拿着个外婆木锤的缩小小小版，在那边洗袜子。这时候太阳有些大，贺穗看手机也有点费劲。

　　嘟噜一声手机响了一下，贺穗赶紧放下木锤，手放到河里把泡沫冲干净，湿湿的手在围兜上胡乱搞两下擦干了。

　　贺穗真的不太理解妈妈为什么要给自己围个围兜，不应该是套个游泳圈更合理吗。

　　看到宋其野发了句【你等等】，贺穗就没按掉手机，只是把手机高举过头顶，遮挡住午后耀眼的日光，头微微仰起，感受着冬日里这甚难寻觅到了温热。

　　贺穗没等太久

　　宋其野发来一张照片，还配了一段话【一直听得懂方言的狗】还附加了一个感叹号【！】

　　照片的角度有点歪歪的，贺穗猜应该是宋其野一只手提东西，只有一边手拍照不好控制角度的原因。照片中间是一只白绒绒的狗狗，十分乖巧地坐着，照片的左边是一个老爷爷应该是小狗的主人，右下角角落是宋其野的影子。

　　【好厉害！】贺穗默默按下保存键。

　　发完就快速把袜子洗完，嗷嗷跑回家找外公。

　　“外公！外公！我有事相求！”　 嘘！我想洗照片。

　　贺穗从河边拎着个装袜子的桶一路跑回家，跑得是上气不接下气。外公还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没看见贺穗人，却老远就听到贺穗的声音了。

　　贺穗险些被自家门槛给绊倒，“外公！”贺穗尾音托得老长，丢下水桶不管，就凑到外公跟前撒娇“外公我想去洗照片”

　　“什么”外公还在状况外云里雾里听不懂贺穗在讲什么。

　　“这个这个”贺穗把手机里宋其野发的照片打开来给外公看“这个狗狗可爱吧，宋其野拍给我的”

　　贺穗把嘴巴贴到外公耳边小声嘀咕说：“就是我喜欢的那个人！我想把这个照片洗出来”

　　“哈哈哈哈他叫宋其野啊”外公坐直起来，把眼镜脱了，换了个眼镜又带上去，拿起手机好好瞧了几眼“好啊，咱们吃完晚饭去”

　　“现在嘛，就现在去嘛”贺穗又开始耍赖“晚饭之后妈妈肯定要跟我们一起出去，她要散步的”

　　外公拿起遥控器就把电视关了，贺穗屁颠屁颠地在边上等着外公一起走。

　　贺穗一直的印象里婺源县里都没什么大超市，更别说华清老街这里了。一路上问了几家附近的打印店文具店都不能洗照片，外公干脆就领着贺穗去往年拍全家福的照相馆，足足走了两条街。

　　外公让贺穗把手机给老板之后，就在门口两把木凳子上坐下了。贺穗心里开心坏了，有些坐不住，不一会儿就跑去店里看老板干活，过了一会儿又跑到外公边上。

　　外公朝贺穗招招手，叫她别跑来跑去了，坐下来休息会。

　　贺穗乖乖听话,但外公接下来说的话贺穗只能迷迷糊糊听个大概。

　　外公像是有些自责的语气平和地跟自己的小外孙女交代：要勇敢，要坚定，要尽力而为。都怪自己当初的固执，让自己女儿错过了最好的人，最后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就像无根浮萍，举目无亲，受了委屈也没人撑腰，当初她就应该听她自己的。

　　外公还说，他永远支持贺穗，当年做不了女儿的靠山，如今一定要做孙女的靠山。

　　外公说：“成功或是失败都会因为坚持过，成为最好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