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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玫瑰(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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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一贯虚伪,在外人面前是十足的好男人,在家里打压母亲,否定母亲的一切努力。又自卑又自傲,外人一夸奖母亲的能力,父亲就会板着脸骂母亲,因为他认为,女人就应该在家里相夫教子。
可是我妈妈不是这样的懦弱女人,我创立了自己的公司,自己有了收入,不再对丈夫盲目顺从,可这一切换来的就是男人的疯狂打压。
父亲在母亲这里得不到想要的顺从,于是他出轨了。
自我有记忆以来,在家里见到父亲的次数,屈指可数。
每次见到也只是低下头,小声打个招呼,然后飞快的跑进房间。
母亲则是女强人,我对我要求极其严格,从小到大我没有休息过。
父母好像从来没有表现出爱我,只有拿到好成绩的时候,爸爸会在打电话的时候多看我一眼,妈妈会摸着我的头,然后把成绩单拍照,与别人炫耀。
可能这就是唯一我能感受到爱吧。
父亲很少在家,一在家也是和母亲吵架。
这时我会把自己锁在房门里,听着门外一声声砸门声,
“我们家我不允许你锁门,你是我女儿,你没有隐私可言。”
说到隐私,是我没有的东西。
小学拿了一个三好学生,妈妈很开心,奖励了我一个ipad mini。
我偶尔会在ipad上和同学聊聊天。
直到有一天,睡前,妈妈拿着我的ipad,在我的眼前,开始一个一个的读我和朋友的聊天记录,问我为什么要和男生聊天,为什么上课会讲话。
这是我第一次崩溃。
我歇斯底里的哭着,跪下求母亲给我一点空间,我只记得母亲坐在床边,嘴角隐隐带着一丝得意,
“我们家没有隐私,你是我女儿,我是为了你好。”
我一周没有和母亲讲话,但是母亲无处不在的压迫的眼神,让我屈服了。
我跪下道歉,母亲满意的点头。
到现在,有时候人经常问,“我妈妈,桉桉这么乖是不是没有叛逆期啊?”
这时,我妈妈一定会面露得意,眼底有我自己都不察觉的快感,
“没有啊,你不知道我小时候我不让我和同学聊天,我不知道多叛逆……但后来还是和我道歉认错了……”
我只觉得心刺痛,对着众人好奇的眼光勉强笑笑。
我做错了什么呢?
我发了疯的学习,最开始为了得到父母的认同,后来只想脱离这个家。
到初中以前,我没有任何朋友。
“她啊?她很孤僻吧,和个隐形人一样,不是很记得了。”
如果有人问我的同学,他们大抵会摸着下巴,这样回话。
直到初中,我开始伪装,我知道大家喜欢什么样的人,我变得开朗,很爱社交,看上去也有很多朋友了。
朋友有时候会说爸爸对妈妈怎么怎么样,我都会好羡慕。
如果我能有这样幸福的家就好了。
就像是连轴转的机器也会崩溃一般,我崩溃了。
从来没有人问过我,你还好吧。
还好有他。
夜很深了,屋子外面是一片绿草地,后面是树林。随着日头,一点点的,黑暗被驱逐,树的影子被拉的很长。
少年的身影在我脑海里一点点显现出来,我反复的浏览着寥寥无几的聊天记录,嘴角一点点上扬。
其实在上学的时候,两人经常在走廊擦肩而过,有几次,马太竟然对我点了点头,表示打招呼。
那一整天,我都像是走在云朵上,飘忽忽的。
对话截止在那天,两人默契的没有再提起当晚的事情。
期末过后,我被学长邀请了去参加毕业典礼,巧的是,马太的哥哥也是那一年毕业。
两人坐在家属席,位置靠的很近,
这可能是我唯一一次会靠你这么近了,我心涩涩的。
外头再大的欢呼声也抵不上我心底的苦涩,因为前几天,我妈妈说找到了一所更好的学校,下学期我就要转走了。
想到这里,我的眼神黯了黯,只觉得心中苦涩。
毕业典礼结束后,我与学长学姐们都合了照。合影后,我一个人站在草坪上,看着楼梯上面的他和兄弟嬉笑打闹。
我的手紧紧攥起,又松开,攥起,又松开。
脚踏出去,又收回来,踏出去,又收回来。
如此反复。
其实我在前一天其实就知道了他要来毕业典礼的事情,翻来覆去想了好久,决定至少要有一张合影留念吧。
晚上的时候我做足了心理准备,想着我怎么都不会失去什么,决定第二天一定要去问。
可是到了真正要上战场的时候,我胆怯了。
我一个人站在草坪上,眼神追随着他,脚却和生了根似的,长在地上,一动也不能懂。
我急的想哭,可是无论我怎么做,我都不敢迈出那一步。
就这样吧,我想放弃了。
我的学长看着我一个人站着,从兜里掏出手机,说,“Ann你站在这干什么呢?要和旁边的同学拍个照吗?”
这时我如梦初醒,才发现少年站在我的后方,我咬了一下下嘴唇,深吸了一口气,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马太你能和我拍张照吗?留个纪念。”
少年明显有些惊讶,绿色的眼睛瞪的大大的。
他笑着点了点头,“当然,”然后马上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西服,站在我的左侧。
他很高,比我高出一整个头,但是我也不矮,可以说是在女生中算高的。
两个人的肩膀紧紧的贴在一起,我切切实实的体会到了少年的体温,我甚至可以闻到少年身上散发出的香味,很难定义的味道,就是有点好闻。
学长拍了很多张,我已经羞涩的不行了,我看到周围的人都在偷偷笑着,我更羞涩了。
等学长拍完了,我往回走,好奇的问了学长刚刚背后的人在偷笑什么,学长扶了扶眼镜,挠了挠头,“噢我们啊,我们刚刚在笑你们很般配,用中文来概述呢就是姨母笑,你不要太在意啦。外国人好八卦的,特喜欢乱点鸳鸯谱。”
我点点头,心底却如同吃到了蜂蜜一般,笑开了花。
我拿回手机,我发现学长忘记关掉实况了,也感谢学长突然忘记实况了,我轻轻压住屏幕,手机上的两人动了起来。
学长拍了很多张,我一张张翻过去。
他笑的很开心,是抑制不住的笑容。我盯着他悄悄上扬的嘴角出神。我又往后翻了几张,前面的少年还想压制着笑容,后面几张的少年就是放飞了,完全没有遮掩笑意的意思。
我的心剧烈的跳了起来,或许?
我不敢做任何猜想。
我在社交媒体发布了他们的合照,一并的还有我和其他人的合照,只是他的照片在最中间,用爱心圈起来。
我不愿再做胆小鬼,决定再大胆一次,打开消息记录,编辑了很久,告诉他吧。
“我喜欢你很久了,但是我并没有希望得到什么回复。我只想让你知道,你很好,值得被喜欢,我希望你快乐。”
消息一发,我关闭了imessge的共享,我甚至屏蔽了所有短信,就怕错过他的回信。
我等了一天,我安慰自己,他应该在忙。
我等的第二天,我安慰自己,他可能手机不在身边。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
结局吗?
结局是没有结局。
时间久了,我也就没有当初的忐忑不安了。
这场对于我一人而言轰动的暗恋,没有句号。
无疾而终。
我也许在开心的时候,看着那些暗恋成真的小说会觉得自己也会拥有那样美好的结局。
又或者,在看到虐恋的剧情是心想他们如果在一起了,结局一定不会是这样。
一切都如梦一般。
我开始着手收拾东西,准备打包回国,临走前我再最后看了一眼对话框,没有回信。
我想哭,我很想哭,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我是一个胆小鬼,我从来没有勇气当面和他说话,我甚至不知道,他到底知道我是谁吗?
我在机场的时候,一直木楞着看着手机,不愿意切换回国内号码。
直到下了飞机,见到了半年未见的母亲,我的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我是为什么哭泣呢?
我不知道,我只觉得心里苦的难受。
在国内过了暑假之后,我去了新的学校。
我的手机号码一直不变,对话框像是死了,再没有看见鲜活的话语了。
再很多年后,我已经释然了。
对男生也许还有些道不清楚的爱慕,但更多的是感激。
感激他的出现,感激他从深渊中拉了我一把,让我没有坠入深不见底的炼狱。
现在我也能丝毫不在意的和别人谈起这一段暗恋。
一天下午,我和好闺蜜坐在一家有名的早茶店里,谈起过往的暗恋。
我笑盈盈的从头讲到尾,脸上没露出过半点悲伤。
我拿着叉子,慢条斯理的挑出三明治中的番茄,接受着好闺蜜投递的好奇的眼光。
我似是早有料到这一幕,放下叉子,双手合十,下巴支在手背上,
“说吧,你想问什么?”
“不是吧,Ann,没想到你这样高冷美人type的人也会这样默默的喜欢男生啊。我一直以为你这种高岭之花,根本对男生不屑一顾呢。”
我笑了笑,对于闺蜜的彩虹屁,我已经习惯了。
“所以他当时真的没什么朋友?不看手机,不玩游戏,也不刷社交媒体?”
我点了点头。
闺蜜夸张的张大了嘴巴,“真的好可惜啊,他就像是行走的小说男主诶,又帅又高,不玩手机,不玩游戏,听你的描述还性格稳定,这样的人你上哪里找啊呜呜呜呜……”
闺蜜假装嚎啕大哭,我觉得有些好笑,待闺蜜过了戏瘾,我顿了半晌,
“他是像小说男主,”
我淡淡的答道,我有些艰难的扯开一抹笑,这笑有些勉强,细品有几分苦涩,
“只是我不是女主罢了。”
最后半句我说的很小声,不知是在回应闺蜜的问题,还是在回应内心深处某些依旧抱着不甘的自己。
放弃很难吗?
人会这么问。
我会回答难,但是也不难。
他们就像是数学的xy坐标轴,永远只会交叉一次,而后两人都像无极限奔去,永无再次相遇的可能。
我平静的接受了一个不算答案的答案。
在我看来,没有回应,可能是最好的回应了吧,只是生活中的一切,总让我忍不住想到他。
路过冰球馆,我想到他打冰球,喜欢大黄蜂这个队伍。
食堂中午吃意大利通心粉,我吃着吃着便觉得有些酸涩,他说过他最爱吃这个,也知道一家很好的店,说要分享给我。
他的生日在六月的二十四号,我当时还吐槽,这个生日和我们家小狗狗一样,男生笑着回复,那可是太巧了。
暑假回国,给狗狗过生日,我也不知怎么了,抱住狗狗就开始流泪。
我是想忘记你的,但是忘记你太难了。
今天的日光格外耀眼,我坐在靠窗的桌椅旁,眼睛眯起,回忆如潮水般涌。
那天的太阳好像也是这么的大,我还在纳闷,为什么就连坐在教室前排的他,也熠熠生辉。
都说年少遇到太过惊艳的人,不是一件好事。
我认为这句话说的太对了。
我尝试说服自己,告诉自己,我已经走出来了。
可是路上看到他喜欢的冰淇淋口味,我总忍不住要花钱去尝尝,路上看到与他相似的背影,我都会不知不觉跟着看好久。
我发了好久的呆,直到闺蜜挥手将我拍醒,
“那之后呢?之后你们还有联系吗?”
我摇了摇头,我省下了不算结局的结局,留给我自己。
我知道人们都爱听圆满的结局,我也拣着好听的说给人听。
我告诉别人的故事在毕业那天画下圆满句号。
这个故事里面,胆小了很久的缩头乌龟最终选择放弃,没有大胆的告白。
如果可以,胆小鬼其实也希望自己不是胆小鬼。
看小说看到男女主从此幸福的生活在一起,我的眼眶都会有些湿润。
会不会在某一个平行世界里,我曾经拥有过你呢?
夜静人深的时候,我会这样想。
我也喜欢圆满结局,只是现实总爱让人留几分遗憾,叫人伤心。
我在只有我一人的故事里,是主角。
在明媚的少年的故事里呢?
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我一定不是女主角。
我喜欢你,没有人知道。
我是最熟悉你的陌生人,没有圆满的结局,没有皆大欢喜的幸福。
我们有的只有四个字,是从这样开始的,也这样匆匆结束。
形同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