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长烬》盛夏晚晴空

5、Chapter 4

　　水蜜桃的香甜气息慢慢淡去，青时回过神来时，夏日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座位，中间最后一排，隔了三排，在青时的斜后方。

　　夏日刚进教室门就看见了青时，薄雾一样的脸被校服硬生生衬出了几分阳光，眼角依旧上挑，斜着眼看人时便会流露出几分与平日不同的玩世不恭。但莫名的，她并不想被其他人知道他们相识。

　　“叮铃铃——”一下课，青时的课桌便被包围了起来，成绩好，相貌好，还难得的不装，在一众满脸青春痘的男生里面显得格外出众，且为人慷慨，不吝于分享，班里的男生女生他都玩的很开，看起来也似乎是完美的一个优等生。

　　班上的人似乎都是之前初中和补习班的同学，大家三三俩俩已经结成了伴，只有夏日，她从小学到初中，读的都是偏艺术的专业学校，并不在J市，这次拿了青少年组省一等奖，才得到了龙泉特招生的入学资格，刚好父亲调任，一家人也就搬了过来，父亲说，不论绘画如何，高考是她人生无可避免的一道关卡，为了看见属于自己的那片风景，她需要拿到那张车票。

　　夏日心里明白，相比起绘画，父亲其实对高考本身寄予了更大期望，他终究觉得画画不是一件称得上有志气的事情。

　　看着周围三俩成群的人，夏日并没有主动上前攀谈，只是默默拿出画板，开始练习素描。把他们都当作自己的参照物。

　　青时在跟同学聊天的同时，余光瞟向了最后一排的夏日，女孩身上同样穿着蓝白的校服，但似乎比其他人多了一些说不出的感觉，好像连靠近，都是一种亵渎。乌黑的长发束在脑后，偶尔有几缕碎发垂了下来，被女孩用食指掖在了耳后，另一只手拿着笔在纸上画着什么，似乎每一次看见她，都是在画画。

　　两人并非不认识，但此刻却出奇默契的保持了微妙的距离，青时莫名有些厌恶这种默契，他有心过去跟女孩打个招呼，但，夏日似无意间抬头看了他一眼，将眼神默默撇到了窗外。

　　青时觉得自己的内心似乎被人用湿柴点了一搓火，熏的烟雾缭绕却不见火光，可对女孩又生不起气来。拿出抽屉里的薄荷糖，往嘴里扔了一颗。

　　开学第一天每个人似乎都早已整装待发，准备出征，只有自己一个人，兵荒马乱，还没开场便要认输。龙泉的课程对夏日来说确实有些难了，此时高一还未分班，物化生对夏日来说无异于是一本本天书，任她绘画技巧如何高超，也描摹不出一丁点的神韵。但夏日并没有打算放弃，在还没到终点前，她都决心努力试一试。

　　已经下自习了，青时收拾好书包，看了一眼女孩依旧紧锁着眉头的脸，舌尖舔了舔后槽牙，心想，管他什么事儿呢，左右自己已经不欠她什么了。

　　“阿嚏——”初秋的龙泉，正是桂花绽放的好时节。作为百年古校，龙泉的校园里栽满了不同品种的桂花树，隔着两条街都能闻到扑鼻的清香，但这对于花粉过敏的人来说，无异于一场灾难。

　　青时有些轻微的花粉过敏，但或许是因为后天勤加锻炼的缘故，并不算严重，看着张女士一大早往自己包里塞的抗过敏药，他有些无奈，取出一颗直接咽下，打算开始预习。眼神却不由自主的瞟到最后一排，座位是空的，看看时间，已经7点了，女孩还没来？

　　距离开学已经过去了一周，夏日也有了几个能说得上话的同学，但跟青时却始终好像隔了一层纱，两人至今没说过话。

　　秋老虎的威力不可小觑，9月的J市已开始变凉，夏日从开学以来每天看书到十二点，也依然搞不明白为什么函数要分奇偶性？为什么自由落体物体下落的加速度与物体的重量无关，也与物体的质量无关？为什么把最外层电子数相同的元素按电子层数递增的顺序从上到下排成纵行就是族......？

　　夏日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这是她在画画时从没遇到过的事情，而她内心深处终究还是一个要强的女孩。

　　在心理与生理的双重压力下，夏日成功的病倒——发烧38.5度。夏母自己就是医生，自觉这种程度不用去挂水，给夏日喂完药后便匆匆去了医院，今天有好几台手术要做。在退烧药的作用下，夏日的思绪渐渐陷入一片昏暗，缓缓睡去了。

　　教室内——
　　青时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将做完的习题册放进抽屉，看看时间，18:30pm，揉完太阳穴再捏捏脖子，眼神顺带着瞟向最后一排，夏日的座位已经空了一整天了。

　　“各位同学，停一下，你们有谁跟夏日家住的比较近吗？或者有没有人之前就跟夏日认识的？今天她请病假了，需要一位同学帮忙去送下今天的课堂笔记，你们有谁自愿去的吗？”班主任站在讲台上，翻着花名册，试图找一个愿意跑这趟路的人。然而却是意料之中的安静与沉默。

　　“老师”，青时举手打破了这种诡异的寂静，在一片惊讶的眼神中站了起来，“我去吧，我是班长，理应由我去。”

　　青时骑着单车，眯眼感受着晚凉风，望着前方的道路，心里仍未想明白为什么自己会率先打破这个沉默，好像，这种沉默于她而言是一种残忍，又好像，心里突然燃起了一股冲动，想要去见见她。

　　——他觉得，一定是因为那晚的水蜜桃太过香甜。

　　“叮咚——叮咚——”青时站在门口按着门铃，望着窗帘紧闭的落地窗，怀疑家中是否有人在。

　　夏日昏昏沉沉的睡了一整天，觉得自己仿佛漂浮在漫无边际的海面里，无人听见她的呼喊，而自己的这艘小船却在不停的渗水，随时就有倾覆的危险。

　　“夏日——夏日——”夏日恍惚间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那声音应该是绿色的，好像天空中无端长出了一颗参天大树，垂下一根枝条，将自己卷了起来，仔细一看，那树上好像还有一个神明，吊稍的眼角——

　　夏日猛地睁开眼，心跳声如雷，耳边依稀传来男生的呼喊“夏日——夏日——你在家吗？”

　　“我在——”一出声才发觉自己嗓子哑的厉害，“咳咳，我在——你等一下”

　　夏日看了看镜子前的自己，头发已经全部汗湿，贴在脸颊上，睡衣也皱皱巴巴的，但此刻显然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匆匆洗了脸，拿起沙发上的睡袍披上，便跑出去开门。

　　“嘀——”门开了，青时刚酝酿好的一番说辞在见到夏日的瞬间被噎在了嗓子里，眼前的女孩面色一片潮红，从两颊一直延伸到脖子下方，水珠从鬓边流下，顺着脸侧的发丝滑落，滴在绛紫色的睡袍上，无端的诱惑，仿佛海妖。

　　“有水吗？”话到嘴边竟只剩了这句，“今天你没来，班主任让我给你送课堂笔记来，这几天进度快，怕你跟不上”，仿佛为了掩饰些什么，男生顺手拿着笔记本不时的往脸上扇着风。

　　“噢，有的，你先进来吧，谢谢你呀，麻烦你特地跑一趟”，女孩此刻仍未完全清醒，脑子残余着久睡后的昏沉，并未察觉出男生的些许不自在。

　　“只有凉水了，可以吗？”夏日端着杯子，站在茶几前，有些蒙蒙的望向青时。

　　“没所谓，都行”，男生并不在意这些，况且，他本就贪凉。

　　“给你”，青时从夏日手中接过水杯，指尖触碰的温度让他发觉女孩此刻仍然余烧未退，他下意识的用手背去试探女孩额头的温度。

　　额上的温度让他感到心惊，一如他此刻的心情，望着夏日澄澈的双眸，青时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落满晚霞的盛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