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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后患(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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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温韦和殷语守在门外,二人无事可做,闲聊起来。
“跟着荀佥事感觉怎么样?我听说……他脾气有些不好。”昨晚殷语向顾云舒说了荀慕之的事,后知后觉程温韦竟然跟了荀慕之四年,今天看他的眼神充满了同情。
“还……好吧,主子他当初只是无法接受自己,他对我挺好的。”程温韦说。
殷语感叹道:“当年我还没入玄阳府时就听过荀府主的传说,那是何等的潇洒威风,只可惜如今再见不到了。”
“怎么会?”程温韦指正她的错误,“至少他还是那么潇洒好看,有时他的眼神一扫到我,连我一个男的心都怦怦直跳!”
“你那是被自己主子吓的,”殷语拍了拍他的肩,“不要想太多。”
……
淮安城西面靠近城门的地方,有一座楼名曰万宝堂。
万宝堂不止淮安郡一处,各大郡县都有置办,据传闻是朝廷中某位大官的产业。这一日,恰好是万宝堂半年一次的竞宝会,大门内外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一楼是当铺,淮安城内百姓不少,加上此处靠近出城要道,由此招揽了很多生意。当铺内人声喧闹沸反盈天,有人将各类传家宝与金玉玛瑙拿来典当,旁人在侧欣赏几番都会感慨万千。
荀慕之带着程温韦穿过人群,他们的目的不是当铺,而是二楼的竞宝会。竞宝会是拍卖宝物的地方,与其他私人商会不同,在这里拍卖有朝廷保护,绝对安全,出了任何事官府都会负责到底,少有人敢在竞宝会上闹事。
不过每件宝物成交时都会额外上交一部分税收,换做是为买卖人员提供保护的报酬。这部分税收并不高,加上良好的拍卖环境,竞宝会吸引了众多各界人士前来。
荀慕之之所以来到这里,自然是为了抢劫通宝钱庄后三名尚未归案的逃犯。
他们不只抢劫过一处地方,一路走来身上赃物定然存了不少。如今淮安城各出城通道都有玄阳府把守,他们经过便会暴露,一直在城里待着也迟早会被发现,最好的法子便是借竞宝会将身边赃物卖掉换钱,同时逃脱玄阳府追查。
荀慕之打算在竞宝会上守株待兔。
拍卖已经开始,二人来到看台上一处不起眼的位置坐下,等着赃物和人一同现身。程温韦左右看了看,突然凑近荀慕之小声问:“主子,您不去看看顾副使拜托的事吗?”
荀慕之正全神贯注盯着台上,闻言神色一怔,转过头看他:“你又听到了?”
程温韦惊觉自己说漏了嘴,心虚笑道:“这个……我就站在门外,想不听到也难嘛。”
“这个月俸禄减半。”
“不要啊主子!”程温韦双手合十立刻认错,“就不能罚点别的吗?”
“你的俸禄还是从我的月俸里取的!”
“好像是的,”程温韦傻笑着摸了摸脑袋,“那顾姑娘的事您还考虑吗?”
“再减半!”
“……”程温韦痛心疾首,坐在一旁不敢再开口。
竞宝会还在继续,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一个镶着宝石的银鎏宝瓶被抬上拍卖台,荀慕之顿时放利目光,推了推一旁快睡着的程温韦。
如他所料那般,台下立刻响起不小的骚动,听得有人喊:“这是之前襄阳郡悦来钱庄被抢的宝瓶,怎么会在这里?”
“这明明是赃物,万宝堂这是知法犯法!”
管理拍卖的掌柜的一时愣在原地,他和一群伙计成天待在万宝堂里忙前忙后,怎会知这是赃物?他立刻上前向众人致歉,让人去通知玄阳府过来调查此事。
台下有人扬言那帮劫匪与万宝堂一定有关系,惹得其他义愤填膺的正义之士跟着破口大骂,周围护卫连忙上前阻拦,不知谁先动了手,两方竟撕扯起来。骚动没有平息,反而越闹越大。
有人高呼:“那三个逃犯说不定就藏在万宝堂里,不能让他们跑了!”
程温韦站起身:“对啊对啊,主子我能——”
话还没说完,荀慕之一巴掌扇在他脑袋上:“你瞎凑什么热闹?”
说着,他像是变戏法般掏出一个瓶子,递给程温韦。
程温韦:“这是……?”
“醉红颜。”荀慕之回答程温韦,视线却一直锁定着台下那帮骚乱的人。
醉红颜,药如其名,红颜一嗅,醉梦生死。
说难听一点就是迷药。
醉红颜药效十分刚烈,常人若无防备,稍有吸入便能立刻见效,不省人事。很多不法之徒利用其来行奸淫掳掠之事,故此药官府严令禁止,只流于黑市或者一些肮脏的交易中。
程温韦看向荀慕之一惊,他主子怎么会常备这个?
“用这个将他们弄晕。”荀慕之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拍了拍他的肩,微笑安慰道:“破案嘛,不寒掺。”
“弄晕?”程温韦还没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荀慕之的目光已经捕捉到台下三个趁乱逃脱的身影,他们借着拥挤的人群,顺了好几个人的钱袋悄摸离去。
荀慕之赶紧踢了程温韦一脚:“还不快追!”
三名逃犯故意弄出这等动静,要的就是此时的效果。只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有人比他们更先料到这一步。
程温韦接下醉红颜,几个闪身至竞宝会门口,向三名逃犯逃脱的方向追了出去。
台下骚动也出了结果,一群有两个荀慕之那么宽的健硕守卫不敢真的伤了他们的贵客,遂将那些情绪激动之人死死按在座位上,连带着凳子一起抬了下去,任由他们谩骂,就是不能扰了竞宝会的进程。
拍卖继续,荀慕之对此没兴趣,干脆离开万宝堂,随意在街边寻了一棵树靠上,略带愉悦地等着三千两银子到手。
程温韦武功不差,加上醉红颜在手,收拾那三名逃犯必定绰绰有余。
谈武功……荀慕之突然想到顾云舒。
倒是好久没见过她那般武功的人了,昨日在巷中同程温韦交手时,那一抹身影翩若惊鸿、宛若游龙。到底是女子,连打在程温韦脸上的拳头都是好看的。
不不不,荀慕之立刻摇头,一定是程温韦输得太丑了才对。
之前还未打过照面,故而他最初也误以为她是那些劫匪的眼线,在通宝钱庄外警惕了她一上午,只是没想到她竟直接顺着自己的视线找过来了。
荀慕之唇角微扬,她的武功倒是比脑子看起来好使。
日光下,神游太虚之际,有光芒刺痛了他的眼睛。
荀慕之抬眼望去,呼吸顿时一滞。
三把匕首闪着银光正向他直直刺来!
匕首之后是三道凶神恶煞的身影,他们来势汹汹、势不可挡,势必要将荀慕之就地刺杀在此处。
——正是方才竞宝会上逃脱的那三名逃犯!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程温韦呢?该抓他们的程温韦去哪儿了?
三道身影凶猛迅疾,如恶狗扑食般扑向荀慕之。他们知道他不会武功无法躲开,深仇大恨,马上就能报了。
荀慕之脑海中先是一片空白,随后抬起右手对准其中一人,只见一道残影一闪,那人毫无防备,下一刻左肩插上一支短箭,脚步一顿。
几乎是同时,一道破空之声由远而近疾驰而至,速度竟是比那短箭还要快,一物瞬间击中短匕,由刀身至刀柄狠狠震颤起来,那人顿感虎口发麻,手上不自觉地一松,短匕掉落在地。
最后一人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惊得停下了动作,包括荀慕之在内的四人这才看清,方才打落短匕那物,是一根普普通通的木筷子。
可想而知,这筷子方才若是击在他们身上,自然能毫不留情地要了他们的命!
“没想到,连找你们的功夫都省了。”
顾云舒慢条斯理走来,手中正把玩着那双筷子的另一根。不远处一家小摊老板正望向此处,随后捂着帽子惊讶地看了看自己桌上的筷子。
荀慕之怔在原地,见到顾云舒赶来救他的那一刻,心中自然涌上一股大难不死的欢喜。但想到赶来救他的人是顾云舒,又立刻垂眸,虽然心脏跳得很快,面上依旧极力保持冷静自如。
千万不能丢了面子。
三名逃犯吓了一跳,警惕地交换一个眼神,继续动手。
其中一人刺向荀慕之,另外二人留在原地紧盯顾云舒的动作。
顾云舒似乎早料到他们会如此,面色不变,右手微微一曲,手上另外一根筷子“嗤”地射出,急飞而前,准确无误地击中十余步外正刺向荀慕之的刀身,将持刀之人震退数步,不得靠近荀慕之。
最开始那人捡起短匕,将十成内力灌注于上,势如破竹,眼见就要刺中顾云舒,却见顾云舒抬起左手,两指举重若轻,铮的一下击在刀身上,短匕顿时剧烈震荡脱手。
那人顿时露出难以置信的眼神,好歹是常年在生死边缘徘徊的人,顿时腾身后撤。
转眼又有两道精光掠来,从左右两侧分别袭向顾云舒,顾云舒侧身避过,随后足尖一点,纵身跃起,跳出三人包围圈。
她只空手与三人继续过招,衣袂在气劲下腾起,裙裾飞扬,掌风越来越快。
早在方才那根筷子袭来时,三人就已料到顾云舒身手不凡,但他们也自信以三人联手不至于落于下风,甚至能有机会反胜顾云舒。
谁知真正交上手时,他们才发现自己完全轻看了顾云舒,此人身手,他们这辈子也不可能胜过。单是顾云舒每一招所蕴含的内力,三人想接下都已是勉强。
“呵——”
一声冷笑,他们来不及听出顾云舒笑中深意,只见她陡然一掌拍出,瞬间击中一人胸口,那人顿感气血上涌,向后退了数十步仍没有稳住身形,倒下后立刻蜷缩在地上。
不待另外一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顾云舒迅速转身一脚撩起,那人同样被掀到地上,痛得不敢再有大动静。
情况转变的太过突然,最后一人握着短匕的手不由颤抖,可今日既已破釜沉舟,便没有退路可言。
他握紧了手中的短匕,一咬牙,打算扑上前与顾云舒同归于尽,却见顾云舒狡黠一笑,还未待他反应过来,自己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在他背后,匆忙赶回来的程温韦将他一记手刀砍晕,立刻冲向不远处荀慕之。
“没想到他们竟绕回来了,主子你有受伤吗?没事吧?……”
见地上三名逃犯痛的痛晕的晕,顾云舒招来身后不远处的殷语将他们捆了押回玄阳府,吩咐完后才想起还有个荀慕之,她扭头看向他,走近道:“荀佥事如何?”
见她走来,荀慕之这才回神,心极快地跳了几下:“无……无妨。”
说着他挺了挺身子,随后看向绕着他走了好几圈的程温韦:“你说我有没有事!还不快去将那三人送回玄阳府,再跑了他们下一个便收拾你!”
他说到最后甚至是咬牙切齿,几乎用尽浑身解数来暗示程温韦不要忘了三千两悬赏的事。
程温韦收到信号,连忙拉过还在等候吩咐的殷语把人押回去。
顾云舒静静站在一旁,目光捕捉到了荀慕之的所有小动作。她只是挑了挑眉,嘴角微微上扬,最终什么也没说。